《相思不易》卡卡

3、第 3 章

　　她的工作本来很麻烦，几乎每天都有银钱方面的支出，入帐也多。可是她总有办法用一两个时辰把事情做完。余下的时间用来做她认为有意思的，有趣的事情。她认为有意思的事情，不会是鸡飞狗跳的麻烦，应该是可以拿来增添人生乐趣的事情。比如说现在...
　　“小文，快过来。”她坐在八仙椅上，双腿舒服的盘在一起。对着小丫头小文招招手。
　　“先生，恩，小姐，有什么事情？”小丫头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她可是读书人啊，是

　　读书人啊，所以小姐是很了不起的人物。
　　她笑眯了眼，嘴角好看的翘起来，细细地端详着眼前的人儿。恩，五官很细致，就是眉毛淡了点，小嘴太没血色了，一双眼睛羞羞怯怯的，减去了整个人的神韵。老是这样低着头，怪不得要有人欺负她了。这厢小文看小姐半天没反应，有点慌了：“小姐，你....”
　　“你坐着别动哦。乖乖的，我把你变漂亮好不好？女孩子要化点妆才漂亮啊。呵呵。”思易兴冲冲的将她按在梳妆台前，在她耳边轻道，“不要扭来扭去，变成大花我可不保证哦。”
　　小文胀红了脸，一动不动。
　　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没画？”
　　“平时没兴致嘛，好了好了。你看这里什么都有，这胭脂这么细腻漂亮，一定是上好的挽宁胭脂。粉也很细呢。”她一边在言语，一边手已经熟练地动了起来。看着铜镜里那娇怯的小人儿，将胭脂在手上抹开细细涂上，描好眉毛，再梳了个温柔的同心髻。拿出一件月牙白的绣裙给她换上。一根银簪子斜斜地给插在发际上。再细细地的端详一番，大声的在她耳边说：“好睁开眼睛了。大美人！” 小文猛的一睁眼，铜镜里一个娇柔的古典美女正怯怯地于她对看。
　　她猛回头：“小姐我不是在做梦吧。好漂亮啊。”
　　长裙温柔，美人如画。她呆得说不出话了，那份卑怯也渐渐的淡了。“你说呢？女孩子不要老低着头，抬着比较容易找到如意郎君啊。你说是不是？”思易细细地看着手中的嫣红一片，“你看。红酥手哦。”
　　小丫头也跟着笑了，美丽的容颜里一双眼睛亮如星子。

　　“小文，你说，以后如果发明个什么东西。加加减减一按就成，不用大脑做无用功那多好啊。这些计算是没什么意义的，如果要做一辈子的帐房先生，那真要无聊死的。”思易坐在桌前，一边奋笔整理帐册，一边对着小丫头唠叨个不停。长发既没梳髻也没盘起，不合宜得用一根松松的带子扎着，一张小脸靠在桌沿上，微微地点着头。
　　小丫头用一双美目盯着她，猛点头。自从跟在小姐身边以后，所有的姐妹们都说她变得越来越漂亮了，也说不上来哪里变了，连她自己都觉得现在活得比以前要开心多了。昨天自己一直倾慕的林大哥，居然也说自己好漂亮呢。她现在是对小姐佩服的要紧，她身上好象有一种魔法，小姐有什么希奇古怪的想法，都是有道理的，谁叫小姐脑子好用呢。
　　思易放下手中的笔，细细地跟她对视了一番。眯了一双眼睛，道：“丫头，你是要瞪我到海枯石烂呢？还是，去给我泡杯参茶来？”
　　小丫头也马上接口：“好的。小姐，我马上去泡茶去。是不是要五片，不多不少？”

　　“你倒是学乖了啊，孺子可教也！”
　　思易忍不住对着她笑了笑，她愈见聪慧了，也好玩许多。
　　“丫头，这附近最好吃的桂花糖，哪里有得卖呢？”
　　永宁街。离容府五十里远，是一条点心街。街上有淡淡的桂花糖的香味，融化在空气中。时近深秋，已经颇有寒意，但永宁街上却有温暖的气息。有小孩子的笑声，软软侬侬的，母亲轻轻的呵斥声，脸上也是微笑着。一字排开的小摊子，小贩们也不大声吆喝，只坐了那儿笑盈盈地看着。
　　思易下了马，找个栓马石栓了，只倚在石边看了一会，笑对丫头道：“居然有这样的去处。又香又暖的。”
　　小文笑靥如花，“是啊。小姐，我爱到这边买糖吃。还有一种桂花酒，又香又甜，总也喝不醉的。小姐爱酒，我们去买两坛过来好不好？”
　　思易道：“真有又香又甜的酒吗？”
　　“是啊。好吃的紧。”
　　“傻丫头，酒本入愁肠。这世上又哪有那样的酒呢？不过是冠了个酒名而已。你要喜欢，去买两坛来解解馋，只当上好的糖水就是了。”
　　眼见着小文露出了迷茫的神色，她过去拉了她的手，朗声道：“走吧。你还不

　　知我最爱吃的除了酒，便是桂花糖了。”
　　走到一个小摊前，一个富态的老婆婆坐在那儿，胖乎乎的一张脸，笑成了一朵牡

　　丹花似的。小文手指着她道：“这是安婆婆。她做的桂花糖是永宁街上最好吃的。”
　　思易走上前，看到盛糖的小盘子里只剩了一点。笑道：“好险，差点就吃不到了

　　。婆婆，我全要了。”那婆婆笑呵呵地点了点头，口里含含乎乎的答了声好，原来

　　嘴里还含着一颗糖，满口一颗牙也不剩了。她用一个小纸袋子将糖装了，过了秤，

　　含混地道：“两两，三十钱。”思易拿了三十钱递给她，她摇摇手，比了个三。两人

　　都笑了。
　　正要走，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婆婆，我要两两桂花糖。”是一个胖乎乎

　　的小男孩被一个清瘦美丽的妇人牵着。
　　那婆婆无奈地看了看思易，然后道：“没了。卖完了。”

　　那男孩子摇着娘的手，大眼里竟连泪都快滚下来了。“娘，娘，我要糖嘛，我

　　要糖嘛，我不管拉，我要吃桂花糖。”
　　那母亲心疼地用绢帕拭掉他的泪，将他抱了起来，“乖啊，娘明天给你买。别哭了

　　啊，宝宝最乖了。”
　　小孩子在母亲怀里滚来滚去，嘴里只嚷着：“我要嘛，我要嘛，我不管拉。”“好好

　　好。娘给你买啊。别哭了，男孩子哪有这么爱哭的。”她的神色里净是宠溺，轻轻

　　的哄着他。
　　思易站在那里也不搭话，就静静地看着，似已经看痴了过去一般。好一会儿，

　　才低声对那婆婆道：“阿婆，给我个袋子，把我的糖分出一两来。”
　　那婆婆照着分好了，她将一小袋子递给那孩子，道：“来，有糖吃了，别闹你娘了

　　。”
　　那锦衣妇人对她一福，道：“多谢姑娘了。小威对阿姨说声谢谢。”
　　那小男孩却嘟了一张小嘴，对她娘道：“好少啊娘，不够我吃呢。”
　　思易打开袋子，挑了一颗放进嘴里。对他眨了眨眼：道：“嫌少，还我啊。”拉着小文便走了。
　　小文奇道：“小姐，你干嘛不全给他呢？反正就那么一点，我们明天再来买嘛。”思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因为他有娘啊，哪里需要这么多甜。我没有娘，当然比较需要了。”小丫头闭了嘴，不敢再问话了。
　　到了府里，她拿出随身的锦囊，从里面取了个透明盒子出来，将糖数了数，还剩三颗，留了一颗，剩下两颗装进盒子里。对着小文道：“这盒子是我娘留给我的。用万年玄冰所制，放了东西进去，十年八年都坏不了。我平时就拿来装糖果。”
　　小文讶的张大了嘴：“小姐，这盒子剔透晶莹，一层一层的。真好看。”思易将它放入袋中，道：“是啊。它有个名儿叫七巧玲珑盒。也怪好听的。”
　　小文道：“真有意思，小姐你娘呢。你怎么不留在她身边？”
　　“我娘？。我三岁，她便去了。”她将那颗糖放进嘴里，道：“小文丫头，这糖味道真好。跟我三岁那年，娘托人从江南带来的桂花糖一个味道。我留两颗，以后路上才吃。”
　　她眼波流转，颇有悲戚之色，又似乎突然很倦了，脱了鞋子靠在床上，把那脚在床沿上晃来晃去。轻声道：“丫头，我今天走得累了。我要睡会儿，你也去歇一下0吧。”
　　房门被关上，她将自己整个裹在被子里，象一只蛹。两眼亮晶晶的盯着门。
　　傍晚。有人轻轻敲门。她有气无力的应了声：“丫头，进来吧。”慕枫手中端了个盘子，推门而入。她仍维持着坐姿，见是他，微微一笑道：“怎么是你呢？今日又有好酒吗？”
　　他将端盘放在桌上，见她靠在床上，一副怏怏的样子。轻声道：“我听丫头说，你在房中已有几个时辰了。我来看看你，是身体不舒服吗？”她掀了被子，暗暗运功将麻痹的身体放松开来。将披散的长发复用根绸带系了。心中竟说不出什么滋味。直视着他：“我没事，就是有点累，睡过头了。谁叫这里高床软枕。太舒服了。”
　　慕枫见她一身素裹，脸色苍白，只隐隐地有点笑意挂在脸上，知她想起了什么事，不禁一阵莫名难过。他将盘中的小菜端出来，摆在桌上，细心的布好筷子，拉了她的手坐到桌前，“菜还热着，先吃点吧。以后要睡，也要先吃过了，不然身体会弄坏的。知道吗？”
　　思易鼻子一阵发酸，道：“少主对人都是这么好的吗？”
　　他也不答话，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到她碗里：“快吃吧。”
　　“跟你碰面，好象每次都是在饭桌上，真奇怪。”她忍不住笑道。
　　他也笑，星目飞扬，笑容竟似朝阳般夺目。
　　她叹了一口气道：“你要一直这么乱笑，该伤多少女孩子的心。”]
　　慕枫一楞：“什么？”]
　　她继续循循善诱：“因为不只女子，你的笑容也是一笑倾人城啊。你要这边笑笑那边笑笑，怕是老卒修城墙也要累死了。可怪不得他要追杀你了！”
　　他道：“你总有奇怪的心思。跟你说话，言语机锋，总让我甘拜下风。”
　　她俏皮的笑笑，也不还嘴，夹了一口菜，低头扒饭去了。
　　“离了这里，你又要去哪里呢？”他将桌上的灯用火折子点了，问道。
　　“你听过扬州的胭脂姑苏的花么？我想回去过冬，我家乡在江南。”她看着他，突然甜蜜地笑了，“好久没回去了。等冬天过了，就好看看江南三月草长的模样了。小燕子唧唧咕咕的，不晓得多少好玩。”
　　他的浓眉皱了起来，“也不会停留吗？还是在看过以后看什么大漠的落日，天池的雪莲。或者，甚至是扬州的梳篦呢？你----还会回来吗？”
　　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我从来没见过你皱眉呢。有什么事情让你不开心吗？”他叹了一口气，道：“我没事。如果你不总是将离开挂在嘴边的话。”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啊，你这话说的好奇怪。我不走，难道留在你容府做一辈子的帐房先生吗？”思易笑道。
　　“不喜欢吗？”他问。
　　思易摇了摇头，“当然了，我又不是为了帐房先生才做的。”
　　“那又是为了什么？这里就不能留你吗？”
　　她不答话，却回头反问道：”慕枫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我一个小小的丫头，让你来刨根究底的，费这么多心神。让我很惊慌呢。”她嘴里说自己是小女子，但神情，言语却是淡淡的，看不出有什么慌张的样子。
　　慕枫却忽然心头一惊，想起自从与她见面至今，她的言行举止从来都是洒脱至极，不要说什么礼貌客套的话没有，就是自谦的也不曾听到过。他也曾听管家说，她对容府这样的府邸也没有丝毫的生疏，这几日已轻轻松松的将府里转了个遍。对下人，也是极好，举止间令人说不出她的不好。更不用说什么将自己贬低的话了。
　　今日的话语如此，必定是生气了。可是他却不知自己是说错了什么。一颗心竟是不安起来。
　　敛了神情道：“没什么，我无意问你这么多的。只是将你当朋友，很舍不得，不想让你走。”
　　她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用手轻轻的去扯桌上的绸子，“真的吗？你真的将我当做朋友么？”
　　他也跟着一笑，心里却是千回百转，惊讶于自己在她面前心境如此起伏不定，已有点卑微的感觉了。
　　嘴里却欣喜道：“当然。从我第一次见你，就当你是我的朋友。我是极喜欢你-----的性情的！”
　　思易笑嘻嘻的看着他，将桌上的筷子拿起来，道：“这红尾鱼真是好吃的紧！”一手刚要去夹那鱼肉，门口就传来管家苍老的声音：“少主！有客到了。”顿了顿，又道：“是宁诚山庄的少爷！” 两人都是一楞，慕枫对她微微点点头。已朝门口走去。思易坐在那桌前，眼里却露出了兴味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