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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哦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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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火车在几个小站停靠了几次,沈青佩患有所有文人都有的通病——失眠。火车停靠和启动时的晃动让他本就不那么好的睡眠质量遭到了灭顶的打击。一直熬到天蒙蒙亮,窗外的风景已经是隔绝人世般的荒凉山石,虽是七月但大西北还是给人一种寒冷的萧瑟之感。
沈青佩拿了洗漱用具,站在走廊的车窗边看着在火车尾慢慢升起的朝阳。玻璃有些没有擦干净的痕迹,雾蒙蒙的散射了一部分阳光,让本来具有攻击性的光束也变得毛茸茸起来。
太阳上升的很快,沈青佩拎着眼镜回到车厢时那金灿灿的如液体般丝滑粘稠的大片黄金已经淌进了包厢里。
下铺还是没有人,沈青佩坐在床上抽出洁白的手帕将眼镜上的水珠擦干,又拿出已经用了很多年的玉兰油涂了脸。
火车上的人陆陆续续的醒来,窸窸窣窣的人声吵醒了还在酣睡的檀思伯。
“嗯...”被褥里传来一声猫叫似的奶音“好吵啊...”
沈青佩站起身,双手搭在檀思伯的床边:“吵啊?”
“嗯...”又是娇娇的一声。
檀思伯翻了个身,将半拉脸蛋埋进了被子里,身体也蠕动着蜷缩成一只肉肉的球。
沈青佩心想这小孩儿也太没有防范心理了,火车上人多手杂,照他这种心大的程度估计还没到青海人就先被卖到某个不知名的小村落了。
“还不起吗,再等一会儿卫生间洗漱的人就要变多了哦。”沈青佩没忍住呼噜了一把小孩儿的头发。
“不好意思。”下铺的女人坐了起来“我出去一下。”
沈青佩忙闪到一旁给女人让路,上铺的檀思伯闻声支起身子睡眼朦胧的向下看了一眼。
女人手脚麻利的拿上东西闪了出去,檀思伯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问:“几点了?”
“快八点了,起来吧,好吗?”
檀思伯脸蛋睡得红扑扑,小嘴翘着,几缕碎发挂在额前。
“才八点啊,我再睡会儿。”他说着就要往后倒,却被沈青佩一把托住后背:“诶诶诶?再有两个小时就下车了,你还是麻利儿的吧。”
檀思伯就这么枕着沈青佩的手又眯着眼半睡半醒的挨了片刻,最后被那人戳了痒痒肉才不得不从床上慢吞吞的滑下来。
“困死啦!”檀思伯哀嚎。
“洗把脸就不困了,去吧,回来吃早点。”
“嗯?!”檀思伯大眼睛一亮“餐车还提供早点吗?有热汤面吗?我好想吃挂面啊。”
沈青佩从包里甩出两袋面包:“火车上哪给你找挂面,有一口吃就不错了。”
“哦。”檀思伯有些失望,但随即又道“那你把香草味的给我留着啊!”
女人洗漱完后就没再进车厢,而是坐在走廊的折叠椅上一言不发的望着窗外飞驰的景色。沈青佩就着保温杯里新泡的绿茶,细嚼慢咽的吃完了面包,又拎着水壶出去打了水。
檀思伯叼着面包从自己书包里翻出几只火腿肠,熟练的咬住上面的金属环一侧头扯下一条包装。
“给你。”他把撕开的内根递到沈青佩手里,自己则又是一侧头咬开另外一根。
檀思伯脸上的奶膘随着咀嚼一鼓一鼓,沈青佩本来已经用茶漱过口了,但看着面前人吃的如此专注便也咬了一口手里的肉肠。
火车经过一个弯道,能从包厢里的窗户向外看到在朝阳映射下熠熠生辉的火车轮廓。两旁的山体时远时近,矗立在荒漠里的高大电缆交错着,像是抖动的琴弦。
“沈老师,你看这几座山上。”檀思伯指了指窗外“为什么上面有这么多洞啊?”
沈青佩向外看去,果然顺着檀思伯手指的方向看见了一些大大小小的,明显是人工开凿的山洞。
“这是一种避难所,古时候战火连天,当地人为了躲避各种势力的骚扰就在山上开凿洞穴,一旦有危险便带着家人躲在这里面保住性命。”
“真的假的?”檀思伯一脸狐疑“这洞这么小,也就能容下一个人吧?你别欺负我没文化。”
“懂什么叫别有洞天吗?桃花源记学过没有?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洞口修那么大生怕别人找不到你?”沈青佩说着把手里的塑料皮甩进垃圾桶。
正在两人闲谈的时候,外面的女人走了进来。包厢里闷了一宿都是人肉味,所以一直没关门,女人把两人聊天的内容听了个清楚。
“您懂得还挺多。”她对着沈青佩一笑“两位的目的地都是青海?”
檀思伯对于女人的突然搭讪有些反应不过来,沈青佩倒是自来熟的接过话茬:“之前在书上读到过,也是略懂一二。”随后又道“我们目的地是一样的,但并不同路,大姐有什么要提点的?”
女人笑着摆摆手:“我就是看你们好像认识,以为是结伴出来的。到了西宁之后你们打算怎么走?”
“我在当地租了一辆越野车,准备自驾。”沈青佩说罢转向檀思伯“我一直没问,你是报了旅行团还是打算自由行?”
檀思伯咽下最后一口肠,舔了舔嘴角:“我还没想好。”
女人惊讶道:“这怎么行的啊,青海挺多人就是指着这几个月的旅游收入过活呢,你这样的小娃娃自己出去每个人照应肯定要被宰死的呀。”
青海相对中原地区还是比较落后的,特别是比较偏僻的景区,环境恶劣不说更是有黑了心的商贩。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即便是人最多的旅游旺季,一个人独自行动确实危险了些。
檀思伯大学刚毕业,这是第一次自己出远门,听女人这么一说心里直接打起退堂鼓,默默盘算着此行的安全性。
要不回去吧...或者找个地方窝几天。他打着算盘。
“没事儿,实在不行他跟我一路吧。”沈青佩忽然说。
檀思伯惊异的抬起头:“一路?”
“怎么,难道你真的觉得自己能应付的了吧?”沈青佩掰着手指头给他数“你知道西宁到青海湖要几个小时吗?五个多小时的车程,你打算怎么去?黑车?还是步行?青海湖,格尔木,茶卡盐湖,塔尔寺,这些地方没车跟本寸步难行,现在的小年轻可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檀思伯刚要给自己找回点面子,却又被沈青佩怼了回去“还有住宿,你知道我在携程上找酒店有多难吗?你不会异想天开的打算到地方了再找吧?这可是旺季,一个星期前就订满了...”他顿了顿“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没我内读高一的侄子靠谱。”
檀思伯被这一顿训给说清醒了,他忽然觉得自己现在处境很是危险,随时有葬身在荒漠深处的可能。
“我前几天看了一个新闻,说是有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上了黑车,结果失踪了现在人还没找到呢。”女人没有注意到越来越苍白的檀思伯的小脸,她自顾自的说道“好多年轻人觉得旅游是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说内些黑了心的人不宰他们宰谁。轻则卖到山里做苦工或是给人做媳妇,重则....啧啧啧,估计命都要搭在里面喽。”
檀思伯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他往沈青佩身边蹭了蹭:“沈老师,要不我...跟你一路吧。”
沈青佩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整洁的指甲:“知道害怕了?”
“嗯嗯嗯嗯。”檀思伯忙不迭的点头。
“嘶——那你给我点什么好处啊,照大姐这么说我可真是救了你一命呢。”
女人看出来沈青佩有意逗那孩子,便乐着提起水壶走了出去。
“沈老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檀思伯双手合十在胸前摇了两下“拜托拜托。”
沈青佩嘴角都快敲到太阳穴了,但他还是强忍笑意的叹了口气:“嗨呀,不是很有诚意呢。”
“那您说怎么才算有诚意?”
“嗯......至少得有点实、际、行、动吧?你说呢?”
沈青佩本意就是想逗逗他,小孩儿再求两句他也就答应了,可是没想到檀思伯定定愣了几秒,缓缓问道:“真的啊?实际行动?”
沈青佩一台眉毛:“可不是。”
话音还没落,坐在他身边的人已经猛的压了过来在他脸颊上落下了湿乎乎的一吻。
火车鸣笛,呜呜的汽笛划破了静寂的旷野。
被日光映的像琥珀蜜蜡般的眼珠被薄薄的眼皮覆盖,上面镀了一层桃瓣似的粉。
沈青佩只觉得从尾骨炸上一串火树银花般的电光,心脏狂跳,像是在一瞬间发了高烧。
那一吻就像是往山涧里投了块金镶玉,其大声发于水上,噌吰如钟鼓不绝。可怜沈青佩饱读诗书,却也无法确切形容此时的心境。
那柔软的触感还印在那片肌肤上,他抬手摸了摸,将点点余韵带至指尖。
“你这是——”他看着那人润玉般的面庞。
“实、实际行动...可以....可以吗?”檀思伯快要把手指绞断了,怯生生的不敢抬眼。
“啊,啊内个什么,我出去...出去上个厕所。”沈青佩逃也似的离开了包厢,直奔厕所把自己关了起来。
他点燃一支烟猛吸一口,辛辣的味道瞬间充斥了他的神经。
“靠。我慌什么啊?!”沈青佩喷出青烟“我又没逼他,对吧,小孩儿自愿的。对对对,自愿的。”
“他亲我,说明我有不可抵挡的人格魅力,我有惊为天人的对于同性人类的吸引力,而且他未来七天都吃我的住我的...啧那要这么说我可是亏了啊!”
他对着镜子絮絮叨叨,摆事实讲道理的给自己做足了心里建设。抽完最后一口烟,沈青佩将烟头按灭,又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颊。
“该说不说,小嘴还挺软——”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差点没把正在回忆刚刚羞耻场景的沈老师吓死。
“先生,卫生间不允许抽烟,请到车厢连接处的吸烟区抽可以吗?”外面是个颇有礼貌的乘务员,沈青佩干咳两声又冲了冲手,镇定的打开门。
“好的小姐,给您添麻烦了。”
乘务员显然没有想到里面是个文质彬彬的帅哥,她先是一愣随即莞尔一笑:“吸烟区在这边。”
沈青佩也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颗牙微笑:“快到站了,我下去再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