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包少爷和他的冷面护卫》槐陌

39、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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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出岫十分矛盾。
　　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很行，非常行。
　　他一个弱冠之年的翩翩公子，自当年轻力壮，脚步如飞，不说力大如牛能天天上山打虎射鹰，难不成还跑不过区区一位鬓角斑白的五旬老汉？
　　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不太行。
　　他平时好吃懒做养尊处优，是个娇滴滴白嫩嫩的公子哥儿。他出门坐轿，丫鬟小厮前呼后拥把他伺候得妥妥贴贴，葡萄不用自个儿剥皮，穿衣有人帮忙系带，连茶水都有人端到他跟前。以他哥刻薄的言辞来总结就是：把自己当废人养，吃穿住行比别人家深闺的大小姐还讲究。
　　对于亲哥的评价，他是不服气的，所以他学着骑了马，只为有朝一日向世人炫耀自己的英姿。可惜上一回骑马就出师不利，狠狠折了脸面，摔得屁股开花丢人现眼极了。

　　往事不堪回首，说回武功。他是在大哥的棍棒教育下不情不愿学过一点，学过，能唬人，能打人，只是有一个问题：真刀真枪与人单挑，他打不赢，只有挨打的份儿。
　　他觉得错不在他，是他的生长环境太过不同凡响，身边随便拉出一个人要么是武林高手，要么惊世奇才。
　　他相信，老天一定也给自己安排好了不同凡响的命运与才华，只是凡人还没发现，他自己也还在琢磨。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难得务实地认为，以他三脚猫的功夫，并不能与眼前这位老汉几十年扎扎实实练就的绝世武功相比。

　　怎么办？

　　矛盾中，他本能地缩了缩脖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步。谁知他步子跨得太大，脚下打了滑，好好一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哎哟一声喊，一屁股跌坐在地，也不知压上了什么东西，摔得屁股疼。

　　柳出岫不怪自己走路不长眼，他果断迁怒于地面长得不平整。
　　“这土怎么坑坑洼洼的，会不会好好长？”
　　若是换作平时，他能即刻呼朋引伴一人一脚非把地踩平不可。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他既没有朋友也没有属下，只有一人一双脚，断断是踩不平地面的。

　　他气鼓鼓地对着地面捶打一番，在又一声“哎哟”乱叫中，他从屁股下面摸出一把弓箭，想来是方才挖坑的人留下的东西。柳出岫摸了摸弓，庆幸“还好没一屁股坐烂”，突然急中生智，计从心来。

　　他一直很喜欢玩儿，常与一群纨绔子弟混在一处。这群纨绔子弟中不乏有人擅长骑射，时不时拿来炫耀。除了骑马打猎，他们还玩过一项特别乏味的消遣——让一个仆从头上顶个梨子当活靶子，比射箭。
　　柳出岫不爱玩这个，一来他自己喜欢无理取闹又哭又闹，却不喜欢看别人哭闹，见不得别人被吓得屁股尿流的样子。他喜欢挑衅，喜欢胡闹，喜欢惹是生非，却不喜欢欺负弱小。否则，他看柳无端兄妹不顺眼，就不会上赶着去欺负明显更不好惹的柳无端，而对痴痴傻傻的柳无寐视若无睹。
　　二来他见不得血，打打杀杀向来是嘴上逞能，真动起手来，他跑得比谁都快。连他给自己打造的纯金扇子，也是中看不中用拿来唬人的。

　　故而这类折磨人的“闲趣”他能推就推，什么睡过头吃太饱不想动等等的理由凡是能用的都用上了。即便如此，他的小算盘还是被人一眼看穿，一群狐朋狗友当面取笑他说“堂堂柳家次子竟然不会射箭”。

　　于是乎，他为争回些面子，马马虎虎学了射箭，技艺普普通通，准头不太行，但幸得名师指点，他起手摆得稳，仍能勉勉强强做到不脱靶，把箭射出老远。
　　此刻，他这项拿不出手的技艺终于等来了用武之地！

　　只见柳出岫迅速转身，背对着刘叔讨饶：“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刘叔没见过道歉非要背过身的怪异举动，但对方是柳出岫，什么奇葩举动到了他身上通常都会变得自洽而合理。他只当对方再度耍宝秀蠢，不耐烦地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认错。

　　殊不知，他的轻敌竟给了柳出岫作妖的机会。

　　“刘叔，看箭！”
　　柳出岫背对刘叔道歉的功夫，已从怀中取出画来，卷牢了系在箭身上。

　　“你要做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柳出岫看准时机拉弓射箭，嗖嗖嗖三下，三幅瞧不清内容的画已经飞往三个方向。

　　柳出岫煞有介事道：“刘叔，我借来看的四美图飞了，快追啊，追不回来我爹可要打你们屁股了！”

　　刘叔脸色大变一声令下：“追！”他身侧数道人影飞掠而出，如离弦之箭分别奔向箭矢飞离的方向。

　　“刘叔，你怎么不去追啊？”
　　怎么偏偏是最想引开的人没中计？

　　“二少爷看看自己的手。”

　　柳出岫眨巴一双清澈而愚蠢的眼睛，无辜的“嗯？”了声，低头一看。
　　哎哟，刚才手酸，偷懒漏了一箭，手上还留了一幅画。

　　“二少爷，别闹了。”刘叔压低声音，话语中夹杂着威胁的语气，他耐心已然告罄，没心情再陪这位少爷瞎折腾。

　　柳出岫见大事不妙，匆忙四顾，慌慌张张地想：也不知美人成功逃走了没。
　　他思前想后，决定要把一出声东击西的英雄救美演到底。于是他拿出压箱底的骨气，继续与刘叔周旋。他将怀中最后一幅画展开，虚张声势道：“哈哈，没错！真迹还在我手上！”
　　他手上有四幅画，有画陆远辞的，有模仿四美图的赝品，唯独没有真迹。
　　但他模仿得好，画得也是真好。

　　“……”
　　刘叔原本将信将疑，哪怕柳出岫射出三箭，声称把珍贵的四美图丢了出去，他也不信这个草包少爷能在他们眼皮底下偷走四美图。
　　然而此刻他亲眼目睹柳出岫手中的画卷，原先的笃定开始动摇。

　　他曾在老爷的书房见过四美图，非但见过，还帮老爷参谋过四美图藏宝的秘密，虽最终没能看出其中蹊跷，却至今记得四美图的样子。果真如柳出岫所说，眼前这幅画与他记忆中的真迹一模一样。
　　刘叔大骇，心说难道这个草包少爷当真与外人联手里应外合，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出了真迹？

　　柳出岫见他动摇，自鸣得意：“佩服我吧！”
　　我佩服死我自己了！

　　刘叔倏然厉色，雷霆般出手，要将他与四美图同时收回。
　　柳出岫不敢大意，一个泥鳅打滚滚出去老远，甩动着手中的赝品，挑衅道：
　　“刘叔，有本事来抢啊！”
　　说完，他撒腿就跑，慌不择路，人不往林子里藏，反而往河边跑。

　　然而任他年富力强，终究因为好吃懒做辜负了最美好的青葱岁月。
　　他以前打架打不过身边的高手，如今跑步自然也跑不过五旬老汉。

　　“累死我了！刘叔你慢点儿追！”

　　柳出岫这才窜出数丈远，眼看着快要被刘叔追上，他吓得脚下又一滑，人一歪，扑通一声跌入河中。

　　按照他后来的说法，他不是吓得腿脚发软摔进河里，而是在危急关头千钧一发之际急中生智，一咬牙一横心，为了美人的安危不顾一切，自己主动往河里一头扎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