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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热气还未散了去,这酒楼却开始熙熙攘攘起来,说书的摆开面,竹板那么一敲,一段英雄的故事便开始了。估摸着那淹在胭脂巷子的白老鼠该出来了,展昭路过白府时顺便留了条说是请白兄一顿全做谢礼。
馆子是展昭自个找的,也是公孙先生偶然提到最近城西新开的那家酒楼作的糖醋黄河鲤算得上顶顶地道了,听是鲤鱼,不经意的也就上了心,今儿就选了此地。
于是展昭便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不紧不慢地喝茶,等人。
案子自然是要查的,可人也是要犒劳的,更何况那只有别人巴结他、没他给别人忙活的险空岛五员外。
然而没多久,听着这说书的口若悬河,展昭便后悔了,心说呆会少不了叫那白老鼠一顿好笑。本来重点说着五义的书,一个弯转过来,却拐到了南侠身上。好不好巧不巧的,白玉堂准准的在这时进了酒楼,把那捧上天了的美词听了的遍。
“猫儿,怪不得巴巴的请白爷爷老远跑这来。”
白玉堂一脸促狭,随意往那椅子上一靠,这风流天下我一人的扇子啪地就扇开了,一双桃花眼笑得险险要比下去真桃花,哪里还看得见那往日锦毛鼠的狠辣冷冽,全然便是一名潇洒翩然的俊公子。
这样一个人物,不管是怎样懒散的模样,只要是出现在那,便要引不知多少人心里暗自赞上几赞。
白玉堂这茬,早早地便叫展昭料着了,只是见他一来,身子上那点子将散未散的胭脂味也紧紧的跟上了,显然这是从那什么楼什么苑里出来,回府也没换衣服便跑来了。
见他如此,展昭也禁不住笑了,道,“五弟这是打温柔乡里出来,自是一番辛苦了。”
一听展昭又占自己便宜,这五弟叫得要多顺有多顺,白玉堂屁股又沾不住凳子,之前的乐子还没取笑完,这边毛又要炸。只是那边展昭却早习惯此人这模样的性子,打趣过后绝不忘撒糖,笑道,“玉堂,只是听说这家店那鲤鱼做的一绝,叫上你来尝尝罢了。”
白玉堂怎样一个人,怎样一颗玲珑心,哪里看不出这黑猫贿赂一顿饭来,是想换今儿的收成,心里明镜似得就往那猫挖的坑里跳,独独吃上这套了,连他自个也绕不出来,不过怎么也没想那人竟能记得自个的口味,这倒是新鲜了。
乐也逗了,菜也上了,什么‘食不语、寝不言’也一股脑被这二人关到牢里去了,关于这案情的事,俩人绝没少在饭桌上讨论——后来展昭也想,饭桌上说死人的事,仔细回味一下,是挺恶心人的,那样一个顶顶要干净的少年,怎么就没觉出来呢?
还是老规矩,展昭先将他这边在府里了解到的情况,一一给白玉堂讲。
“这李铭是天下来的常客,也不知玉堂你可有听说?”
“李铭?”白玉堂双眉一皱,乍一听还真对这名没什么印象,到不能说他不关心本家的店铺,但怎样也不可能事无巨细到每个客——这是掌柜的事。
白玉堂如此反应,也在展昭意料之中,那人淡淡一笑,“不过也多亏了是住了天下来,不然恐怕到现在连死者姓名都不清楚。哪家的商不都是能躲官府多远就多远,怎么会主动来招惹这样的事。”
听展昭这样说来,白玉堂心中一动,“今儿到真有一家商想要主动往官府跑了,你可知绿婉姑娘那里说些什么?”
展昭不语,静待白玉堂继续讲下去。
这日白玉堂在红楼,自然不可能似官差一般就事问事,酒过曲罢才悠悠然地取出些个首饰说是要送予绿婉,那绿婉望见首饰间的那枚镯子,当时脸色微变,急急地便追问白玉堂是从哪里得来的。
“说的竟跟白爷爷偷来似的。”白玉堂话到此,像是折了面子一般,快快地扇了几下扇子。
展昭忍住没笑,心道,那贼祖宗也没您能耐。
“那绿婉又说了,可自从接待了一个李公子后,便丢了不少东西,疑心是那客手不干净,顺走了,正要到开封府来报案。”
“李公子?”展昭微微一皱眉,话未多问出,便被白玉堂接口道,“这姓李的即便不是李铭,恐怕也脱不了干系,白爷爷定能给你搞清楚。不过猫儿——你该不会是又疑心起绿婉姑娘来了吧?”
展昭不紧不慢地端茶,轻声道,“我到忘说了,这李铭是襄阳人氏,而包夫人的金簪,恰是破冲霄楼时丢的。”
展昭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常走运的人,尤其是在进公门以后。比如偶尔开封府里面蹦进个刺客,自己还没拉开架势要打,那刺客便自觉自动地摔进了某老鼠挖的坑;再比如碰见个什么命案子,仿佛在自家睡着,一觉醒来线索都能凭空掉下来。
就连那本该自个独闯的冲霄楼,也有人先用身子铺好了路,最后这英雄的名号又落在了自己身上。
而如今呢,似乎是还没动脑子,隐隐约约的关联便全叫自个撞上了。
这天他不过是碰巧路过天下来客栈,便遇见了包夫人身侧的侍女梅香,街头上遇见个面熟的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梅香在那客栈探头探脑地打听一个叫李铭的人。
包夫人从来不插手开封府的案子,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儿,所以那死者谁谁之类的,别说包夫人,就连这平实八卦甚多的小姑娘们也不太可能知晓。如此以来,就这风头上打听李铭——
“猫儿,杵白爷爷家店门口,可是要干什么?”
这句话没惊着当事人,倒把店里面的梅香给吓得不轻,当时那张小脸就涨得通红。
展昭仰头望了一眼那斜倚在窗前的白影,微微一笑,道,“路过,顺便会个朋友。”
“展大人救命啊!”
茶楼这会正应是繁忙的时候,只是仅因这声嚎叫外加之前的那点子动作,让众人顿作鸟兽散,到清清静静了。
展昭眯在靠窗的角落里,头一回觉得这天子脚下的呼救声还算得上是悦耳,嘴角轻轻地翘着,就跟只吃饱喝足的猫儿一般,晒着太阳,就差打个瞌睡伸伸猫爪了。
那旁边一米团似的物件被白玉堂一脚踩脚底下,桃花眼斜斜的向上挑着,一幅笑起来叫人阴森森的表情,多美的脸也能叫那冷冽的目光逼得人不敢直视。
“倒跟你白爷爷讨起价来了,不见一次揍一次,就不长记性了?”
展昭一边眯着笑,心说这人分明是跟我讨价还价的吧。
您说这有幸呆在白五爷脚下的米团是哪位?所谓冤家路窄,正是那日在五爷眼皮子底下公然调戏美人的愣头青。这愣头青名曰杜少行,年少懒散,不思进取,名义上是被自家爹爹轰出家门放任自流,成年成日流连于各地烟花酒地。
实际上呢——
展昭是在襄阳之变前不久认识此人的,亦知他是最近才从颜查散那归来,这日约他便是要问上一些那襄阳的漏网之鱼。可谁知这小子居然欠打到了要拿条件换,条件就是帮他勾搭上红楼绿婉。
“绿婉姑娘美呀~就是展大人您也不见得能把持得住呀~”
杜少行的那副嘴脸还歪在脑海里,展昭不由得就眉角一蹦,差点就赞上白玉堂一句揍的好。
“白爷爷我错了……白爷爷……我……我说……我全招了还不行吗?”
白玉堂丢了声冷哼,松了脚,一斜身子,眼前白衣轻轻那么一飘,便看这人坐上了椅子,就这么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却怎么回味怎么觉得好看。杜少行趴在地上,一眨不眨地瞅着白玉堂,险险地就晃了神过去,半晌才反应过来,白胖白胖的身子像翻了个过似地站了起来,刚要往展昭边上凑,就被白玉堂一个眼刀丢过去定到了原地。
展昭在旁边噗哧一声笑了,心道这人果然有手段,只是可怜了这欠打的了。
白玉堂摇了扇子,见展昭在一旁笑,嘿嘿道,“怎么,动手的完了,你这猫才喵声?”
展昭也不搭他这茬,开始扮白脸,起身笑道,“杜兄这一番的确辛苦,请坐请坐。”
这番再坐下,这杜少行可真真是半句废话也没蹦,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时不时带着点胆战心惊的模样瞟一眼不远处的那煞神。
襄阳王果然甚有远见,军队还未着手筹备时,便早早将自己的一双儿女送至了曾经辞官了的部下手上,至今尚未查出,圣上宽厚仁慈,也已经有了放其一马的意思。剩下有那么几个虾兵蟹将,在见势头不好时,也随风到处倒了走,这样势利的人,估计也成不了多大气候。
“一双儿女?”
这时候白玉堂脸色微变,抬头看了一眼展昭,这里独他一人最知道绿婉——这时候,事事都巧得像老天玩似的,你说,老天能放过这一桩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茶楼里那按点就到的说书先生早已开了嘴。说来说去,却还都是这些个年的事,那平头百姓的太平日子里,总还是想知道着那些侠客们的英雄故事,也许多少年过去,在他们心目中,那个月夜冲霄楼的少年可能有三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