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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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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对自己闯了冲霄楼之后的事,其实一直不大清楚,在陷空岛养好伤能见人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挨了三哥一个老拳。那莽夫一样的大个子打完了,就咧开大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开来了,说什么大哥险险的也要随你而去了,二哥哭得快丢了半条命,老四差点死在那逆水寒潭,而他老三则楞拉了展昭去挖你白老五的骨灰。
这些个事,也就是听三哥这么一嚷嚷,后来也就没人再提了——冲霄楼也倒了,襄阳王也灭了,白老五活生生的回来了,英雄留了名又留了命,如此圆满,那过去的事,还有什么好说的?所以这陷空岛还是该怎样怎样,病夫坏水依旧满肚子冒泡,岛主还是个妻管严,大嫂还是泼辣唠叨,剩下的耗子该钻地钻地,爬山的爬山。
其他人的反应,见面之前,白玉堂那颗七窍玲珑心里便多少有了个底,只是这展昭——白玉堂就是真毁在了冲霄楼,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从来把大局摆前头的人,会跟着自己三哥来了这么一手。
这事一直窝在白玉堂肠子里闹腾,可劲地憋了一把白玉堂,又下不来脸跑去问,只得支支吾吾地旁敲侧听,后来估计人家展昭也看出点白玉堂想问什么,一脸黑猫模样地端着杯茶,淡淡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这样几个字,就把年少冲动改成了舍身取义,然后一股子义气事就成了凭着运气化险为夷。
白玉堂听完了招呼也没打一个,转身就回了陷空岛。那消失在夜空的白影跟一闪而过的光。展昭站窗户旁,看了甚久的星星,才伸手把窗户关上,苦笑道,“什么时候才能改了这爬窗户毛病。”
当时展昭寻思,这回白玉堂得老实地当他的五员外去了吧。结果没两天,自个房里的窗户又被踹开了。
“白爷爷就知道你这展小猫没安好心,快快出来,与白爷爷大战三百场!”
这日清夜,展昭闻声推开门出去的时候,那早先的事忽然在脑子里过了一过,终是忍不住带起几分笑,笑得那挂在树上的白耗子一阵发毛,下意识再丢过去只飞蝗石,提声道,“展小猫,你笑什么?”
展昭心道,若说了我笑那只爬窗户不走门的活物,恐怕这耗子不炸毛也得跳脚。
只是这厢笑闹,自然听不见那边四大门柱蹲着墙角窃窃私语着:这老鼠又来喂猫了。
到了猫窝,白玉堂也不客气,占了大半个猫床,一斜身子,半躺着就眯着眼睛听猫儿给他‘汇报工作’,这才知道那日猫儿原来真的是路过天下来客栈,只不过瞅见了包夫人的侍女才多停了几步。
听到这,也不知为何,白玉堂往里一翻身,大有兴趣缺缺的模样。
展昭没多想,只当是这耗子耍赖,又要占自己的地,便继续说了下去,“你说,可是包夫人当真认识这李铭?若是这样,那金簪……”
白玉堂还是懒散姿样,但不知是想着了什么,那双桃花眼竟流转出了几分笑意,道,“猫儿,你若是告诉我你为何天天能路过白爷爷家的客栈,白爷爷就告诉你大嫂在灵隐寺遇见了谁。”
展昭一怔,这才知道那白老鼠的意思,耳根险险的热了上来,半晌才吱出了个声,“少胡说八道。卢夫人来京城了?”
见那黑猫少见的差点变成只红猫,白玉堂一笑,也不再逗他,才继续道,“大嫂在灵隐寺遇见了包夫人,包夫人似是想要找和尚做法事。不过你这猫鼻子还真灵,怎么就联想到了襄阳那边的烂事。”
“时候都赶着一块了,叫人不在意都不成。”
“你这猫记得还真清。”白玉堂忽地想起早些个日子那憋事,耗子性子又上来,嘻嘻道,“猫儿,你到军山偷白爷爷的骨灰,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展昭心道今儿白玉堂不知磕错了什么药,闹起来没完了,黑猫那对头劲也冒了起来,道,“白五爷的骨灰,也要顶了个头功吧?展某到要问你,怎么没几天,又巴巴从陷空岛跑来了?”
白玉堂一听,知这猫爪亮了起来,只是打着滚地在床上闷笑,不言语。
展昭哪里知道,那些日子,白玉堂赌气在陷空岛,只是因了偶然碰见徐庆的一句话,心花怒放。
徐庆那回为听了说书的光夸展小猫,不禁不服,嚷嚷了方圆都听见了,“展小猫怎么就没哭过?那军山上,你徐三爷看的清清楚楚,展小猫跟女人似的哭啦!”
一翦秋水神魅魂,半曲清歌影若飘。水袖击破霜里月,罗裙扫碎暗香疏。
少女盈盈若水的一双明眸似天上落月,羞煞多少芳花娥雁,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黛,单单是站在那里,仿佛纤纤素手中便要走出一曲销魂谣,不过一袭绿罗衫,却也是婀娜遥遥池中莲一朵,哪里沾染半点风尘之色,却分明带了那大家闺秀的风范,又有那江湖红袖的挺秀。
展昭以为,自己还算能分辨得出个美丑,所以待他真见着这绿婉真身的时候,心中叹道,难怪会让那杜少行变得这样欠揍,也难怪能入得了白玉堂的眼,这般才子,实在天下难得,这样美之极致的一张脸,在多少登徒子里持着卖艺不卖身的节操,一个单薄的肩膀上,要承受多少风雨。
只是——
隔了恍惚的烟雾,展昭静静地站在开封府衙门口目送那绿婉远行,面上略带惋惜。
“喂!人都走远了,你这色猫还恋恋不舍!”
展昭脑里的念头还未形成,这边先有只白老鼠不干了,一把画影指过来,眉挑七分讽三成,“平日看你木头一样,原来见着美人连眼珠动也动不了,真真是只外表正经、骚在骨里的色猫!”
展昭也不恼,只是不紧不慢地挡开那画影,抬眉浅笑道,“食色,性也。莫非只许白五爷放火,不许展某点灯?”
白玉堂乍听也乐了,收了画影,却还是皮笑肉不笑,道,“没想着见了美人,木头猫儿也能变得伶牙俐齿,倒要真去感谢那绿婉姑娘了。”
“这倒说不准了,不定还是近朱者赤呢。”展昭看了一眼白玉堂,转身回了开封府,也不管白玉堂在那是否跳脚。
前几天开封府便贴出了告示,说是近日收缴了一批赃物,若有失者,务必快来认领。这日绿婉果真如白玉堂所言,只身来了这开封府,为的自然便是那些丢失首饰的事了。包大人自然不会为难于一名弱女子,甚为痛快地将赃物一一摆出,只是那绿婉挑捡了个遍,甚是诧异地发现,竟没有找到自己丢失的那块珍稀之至的墨色暖玉,只得伤心而去。
“猫儿,这绿婉姑娘之言,你说到底有几分可信?”
白玉堂不是傻子,那些个赃物是自己亲自从城外土地神肚里刨出来的,怎能不知里面都有点什么器物,墨色暖玉世上少见,一眼见过自然不会再忘,然而那大堂上旁观时,分明见着展昭呈上来的赃物里,唯独少了绿婉姑娘想要找的玩意,这不是包大人心有算计又会是什么呢?
这会儿随着展小猫,刚刚那点子跳脚事早已经抛之脑后,仔细想来绿婉姑娘来历可疑,再加上风尘女子一般不愿与这官家打太多交道,事事掺杂起来,他白玉堂也会觉得这其中蹊跷甚多。
“玉堂,也许展某见这绿婉姑娘,尚要早于你。”展昭对这白玉堂喜怒无常的性子早已见怪不怪,但见他疑问,也不直接回答,绕了个弯,说了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
“你这展小猫,到底安了什么心?”白玉堂乍闻此言,险险竖毛,转而就念上了前几日那杜少行说的什么‘展大人您也不见得能把持得住’,心道这猫儿莫真被那绿婉勾走了魂,变傻了不成?
“那时你诈死,未曾见过襄阳王一干人。”展昭也不着急给白耗子顺毛,进了屋,放了剑,兀自给自个倒了杯茶润润喉。
这些日子的巧合甚多,兴许是老天开眼,给开封府来个捷径,白五爷虽不是这开封府的人,却也顺着这捷径走了,开口道,“难不成——这绿婉真是襄阳王之女?”
展昭也不知是犯了什么劲,存心要绕着这耗子玩,喝完茶,又不紧不慢地丢出句毫不相关的话来,“包夫人到灵隐寺去找大师准备法事,包大人早已知晓。恐怕咱们遇见了这些个巧合,还是不如包大人、公孙先生。”语毕,却是有几分惆怅之意,白玉堂知展昭不可能没事去与开封府这窝书生比脑子,却也不解这是哪里的失意,但听了这话,再傻的人也明白——恐怕包大人已经理出来了个是是非非。
只是——
“包大人从何得知了这绿婉之事?”白玉堂甚知展昭,这猫儿虽狡诈,却也不会将未定之事胡乱讲出,却不曾想此言一出,引来展昭一声轻叹。
“玉堂,你可知这墨色暖玉,是皇家赐下来的器物,名颜如玉,喻女子之美如玉。”
白玉堂一怔,前后联系,那怎样精明的一个人,个中蹊跷疑点练成一块,碎碎破开,恍然明白这猫为何而叹,心里感慨,这江湖里面跳出来的猫,怎个受得了官家里面的这些个暗昧恶心?
“这回,又是皇家那摊子烂事吧。”
连个疑问句,也懒的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