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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 子异的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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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里,未叻将一壶酒喝完了,申霖背靠着他正在看檐外的白云,手指在屈起的膝上点了又点。
“你故意的,”未叻道。
申霖嘿嘿一笑,墨发垂落鬓边,道:“话不能这么说。”
未叻偏头,长而微卷的白发自肩头滑落,一双清透的眸子直直望向他,申霖立刻举手道:“好吧,好吧,我就是故意的,你别这么看我,毛都要炸起来了。”
说着,夸张的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转而叹息道:“晴可没有来之前,子异祖祖辈辈都是每年六月开始病发,从一号到十号,她来了之后,直接提前了六天,就连跳跳也没了对策,天天往山上跑,可是这才五月份,暮尾花根本不会开花,还说什么碰运气,运气若是有用,我早把亥雪放山头去了。”
整个五十二令,谁敢和猪族比运气,猪族若是称第二,那就没第一了。
“所以你就让晴可过去?”
申霖勾起一边嘴角,“我就想试探一下咱们的圣女大人,看她有没有什么神术,如果能直接将子异的病治好那就再好不过了,而且你的身体也……”
“申霖,”未叻打断他的话,“晴可是异世之人,却也只是一个凡人而已。”
申霖却道:“若真是凡人,也就不会成为咱们的圣女了。”
未叻修长的手指在酒壶的沿口滑过,眼底泛起一丝波澜,起身道:“走吧。”
“去哪?”申霖没了‘靠柱’,只得站起身。
“你不想去看看?”未叻道。
“当然想,”申霖摸了摸下巴,眼睛里闪烁着精光,跟在未叻身后往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当倪晴可用子异的外袍包着小白鼠从酒窖里出来的时候,申霖和未叻就站在酒窖外 ,见她出来,面上没有半点惊讶。
“好东西!”倪晴可顿时就明白了,对着申霖咬牙切齿的道,将手上的小白鼠给他递了过去,“把‘好东西’抱好喽。”
申霖瞅了她手上的子异一眼,连连摆手,往未叻身后躲去,“我不抱,你抱着吧。”
倪晴可这次可不会放过他,双手依旧小心的捧着小白鼠,磨着牙道:“你过不过来?你再不过来那我就过去了。”
申霖脸皮一皱,苦哈哈的道:“晴可,我就跟你开着玩笑,你何必生这么大气。”
倪晴可马上露了一个笑脸出来,和蔼可亲道:“我没有生气。”
“你明明就是在生气。”申霖恶寒。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眼睛里。”
“呵呵。”
倪晴可没有再争论下去,因为未叻开口了,“晴可,你抱着吧,在你手上,说不定他还能睡个好觉。”
“什么意思?”倪晴可看了一眼未叻,又看向申霖,眯眼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申霖用手指挠了挠脸颊,眼睛往上看,“咳,这个嘛……当然是说你很温暖喽。”
倪晴可斜眼看他:“你恭维我,我也一点都不高兴。”
“去二楼谈吧。”未叻说完,先行上了二楼,手上依然提着喝空了的白玉酒壶。
申霖本想跟上去,忽觉后背一凉,扭头一看,倪晴可正凉凉的看着他,抬起的腿立刻收回,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倪晴可跟在未叻后面上了二楼,申霖走在最后。
二楼的中间有一处用来活动和休息的区域,有桌椅软垫,也时刻备着茶水和糕点。
倪晴可找了个位置坐好后,将抱着小白鼠的衣袍放置在腿面上,右手的食指始终被那两根小小的手爪紧紧抱着,她也没有抽出来打算。
“现在能说了吧。”她道。
未叻点头,指掌摩挲着白玉制的空酒壶,沉吟片刻才道:“你应该见过子异发病的样子了吧。”
倪晴可迟疑道:“你是指心口疼?”她记得子异捂着心口压抑着痛苦的模样,下意识看了看埋在衣袍里的小小身躯,往日里总觉得这人清冷如高山冷雪,难以接近,对人对事更是一派漠然,现在却没来由的对这人有了一点心疼的感觉。
该是受着怎样的痛,才让他不得不大量饮酒来麻痹神经,以此来缓解。
“子异祖祖辈辈都会得这样一种病,每年六月初就会病发,现在不知为何,提前了六天。”申霖在旁边解释道。
“家族的遗传病?”倪晴可震惊了,原来还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族都有这种病。
申霖搔了搔后脑勺,想了下道:“说是遗传病,对,也不对,我们都认为是病,跳跳却说过这不是病,而是一种刑罚。”
“刑罚?!”倪晴可越听越糊涂,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刑罚,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将刑罚烙印进基因里,让一个家族世代受刑?
祖祖辈辈……刑罚。
……刑罚……惩戒……
“惩戒?”倪晴可声调高了几分,电光石火间,一个荒谬却无法忽略的念头自心头涌现,“跟黑猫有什么关系?”
未叻道:“不愧是圣女大人。”
这是未叻为数不多的叫她圣女,像是在调侃,又似叹服。
倪晴可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她想到自己收养的那只小黑猫,心里有点慌乱。
她之前还想给他们坦白自己偷偷养着一只小黑猫的事情呢,现在子异的‘病’和黑猫有关,即使心里知道她的小黑猫只是纯兽,更与万万年前的那只黑猫无关,但这件事,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毕竟,黑猫在炎川大陆,在所有兽人的眼中,就是不祥。
“子异的祖先……和黑猫起了冲突吗?”倪晴可措辞很谨慎。
万万年前,黑猫有着掌惩戒,主杀伐的职责,子异的祖先有可能是犯了让黑猫无法认同的过错,这才被如此惩罚,也或许,是黑猫自身的缘故,滥用职权,将这样可怕的刑罚烙印进了子异家族的基因里。
毕竟,猫鼠之间的关系,不管是现实还是小说,都不是那么友好。
倪晴可忽然想到一件事,“这么说,跳跳这几天频繁出门采药是为了子异这个病?
“是的。”
“可这不是什么刑罚吗?吃药就能好?”
“不能好,只是能让他暂时感觉不到疼痛而已。”
那就是麻醉剂喽?倪晴可心想,又道:“那子异的‘病’会持续几天?”
她实在说不出‘刑罚’二字,干脆和他们一样,直接称‘病’
“十天,”未叻道:“往年都不是很担心,因为发作都是在六月初,从一号到十号,只要等跳跳把草药找齐,制成药丸吃了就行,今年不知为何提前到了五月末,”。
“为什么不提前将草药准备好呢?”倪晴可不解。
“以前也不是没试过,后来发现,只有当季的草药才有用,若不是当季的,药效则十不存一。”
倪晴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低头看着膝上的小白鼠,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那跳跳现在找全草药了吗?”
“还差最后一味眷尾花,今天和寅昂去深山碰运气去了。”
“这个草药很难得吗?”倪晴可蹙眉。
“与其说是难得,倒不如说是因为时间不对,反而特别难找到。”一提起这种草药,就连申霖脸上都带了无奈之色。
“眷尾花是六七月开花的,一到六七月就会在山里开的到处都是,但是只要不是六七月,哪怕是五月末,都很难开花。”
倪晴可简直对这个世界的植物无力吐槽,身为一朵花这么倔强真的好吗?
“哪怕天气温暖也不开花?”草木成长受气候影响没错,但也没那么绝对啊,就像她之前世界的大棚蔬菜,只要满足了它生长的生态环境,就能在任何季节种植。
“哪怕天气温暖,只要不是六七月,就绝不开花,但只要是六七月,即使下着雪,花也照开。”申霖道。
倪晴可无语凝噎,
正巧这时候楼下有声音传来,是寅昂和卯跳跳回来了,不多时就有登楼梯的声音响起。
两人走上来后,见到倪晴可也在,在看看她怀中衣袍露出的一段尾巴,便明白了倪晴可已经知道了子异的事情。
寅昂将手上提的药篓放在地上,里面是一卷长绳,和两把采药的锄头,凑过来将衣袍掀开一角看了看,咧嘴笑了一下,转头低声对卯跳跳道,“呵,难得睡得这么香。”
卯跳跳并未靠近,而是对未叻与申霖道,“我与寅昂一直走到大乐山最里面,也只找到了一株半开的眷尾花。”
寅昂走过去,从怀里掏出被布帕小心包裹的眷尾花,“就这么一株,还生长在峭壁上,我们带的根绳子太细,根本撑不住我,只好让跳跳去采,那瘦身板在空里晃来晃去差点没把我吓死,也幸好,采到了,走这一趟也不算亏。”
“一株够吗?我记得之前都是要五株的,”未叻有些担忧,申霖看着那已经变的焉不拉几的眷尾花也是眉头紧缩。
之前因为病情发作是在六月,而眷尾花正好是六月开花,所以不愁没有的问题,现在却因为时间不对,只能找到这一株,还是半开的,制出来的药所起的效果一定不会有以前那么好。
卯跳跳道:“离六月还有三天,我先制药,明日再去大乐山看看。”
说完,就已经去了房间,制药去了。
“我能做什么?”倪晴可道。
寅昂指了指她被小白鼠抓住的那根手指,“小晴可,你这样就做的挺好的。”
“尽管不能免除痛苦,却可以给予最大的安心和温暖,这就够了。”未叻道。
倪晴可看着在睡梦中还偶尔颤抖的小身躯,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圣女当的太没用了。
卯跳跳很快就做好了药丸,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怎么让子异吃下去。
几个人围着倪晴可一筹莫展,
“睡得这么香,不忍心叫醒,”
“是啊,从二十六号起,到现在都疼得三天没睡了,现在终于睡着了。”
“嘴掰开,给他灌下去。”寅昂道。
未叻轻笑,抬了抬下颌,“行啊,你去灌。”
寅昂看了看卯跳跳手上的大药丸,再看看小白鼠那小小的嘴巴,挠了挠头不说话了。
“要不,让子异变回来,”
“那不还是要把他叫醒吗?”
“哦,”
问题又回到原点。
申霖道“我看就这么让他睡吧,睡够了再吃药,凭借药效也能再往后撑一些时间。”
毕竟睡着后的疼,和清醒的疼,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还有三天才到六月,能少疼一会儿就少疼一会儿,能疼得轻一点就轻一点。
万一明后天也找不到眷尾花,那这一颗就是唯一一颗能让他好受点的药了。
寅昂道:“但他现在不还是疼着吗?还不如吃了药,再让小晴可抱着睡会儿呢。”
未叻反问他:“你觉得他清醒了会让晴可抱在手上吗?”
“那倒也是。”寅昂点了下头。
倪晴可看着卯跳跳手上的药丸,“只要把这个药吃了就不疼了吗?”
见她询问,卯跳跳微微摇头,语气温和,“因为只有一株,恐怕只能缓解疼痛,不能完全让疼痛消失。”
倪晴可有些失落,手指无意识的在小白鼠的后背轻轻抚摸。
卯跳跳却将目光落在倪晴可环抱小白鼠的双臂上,眼底浮现出不知名的情愫。
——圣女温暖,可惜只能暖心。
清脆的声音如金石相击,守住了纷乱的思绪。
卯跳跳移开了视线。
“对了,亥丫头去哪里了?”寅昂道。
“出去了,”申霖拿起一个果子啃着,道“我估计她是到自家商行给子异找药去了,临走之前还问过我差什么药。”
猪族善经商,商行开满了小半个炎川大陆,经营范围除了衣食住行,还对草药花卉有所涉猎。
亥雪是猪族的族长,有着调动所有商行人员与物资的权利。
倪晴可之前还以为这丫头是出去玩,却不想她是担心着子异的身体,为其找药去了。
“戌茫也去了?”寅昂道。
“嗯,他鼻子灵嘛,如果有找不出来的,让他闻一闻就好了。”
倪晴可禁不住嘴角抽搐,之前让戌茫闻姜粉,找点心,现在又让闻药,亥雪还真是将戌茫的嗅觉利用的炉火纯青。
申霖凑近寅昂,苦口婆心的道:“寅昂,你这回揍得狠了,她好歹是个族长呢,还是女孩子,被你挡着那么多人面打屁股,生气也正常,就是这次生气的时间长了点,你要不主动认个错去?”
寅昂坐在座位上听申霖说完,瞥了他一眼,面上神色一如往常,语气极冷,“我无错,为什么要道歉,她若是下次再敢,我还揍。”
说完,就回了房间。
申霖对倪晴可耸肩道,“你看,我尽力了。”
他指倪晴可之前让他想办法缓和这两人关系的事情。
倪晴可:“……”
未叻闲坐在一旁适时发出一声轻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卯跳跳本就话少,对此并未发表什么看法。
气氛逐渐陷入冷场。
正巧这时候放在倪晴可腿上的衣服动了动,子异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