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本无心》天际遥

16、成长 （十一）

　　当初才十一岁的清吟离开相府之后，就上天姥山拜了剑圣为师，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剑客一步步往上爬，三年后练成绝技‘轻烟’，一出山便被世人封了‘三个一’：长相第一，气质第一和女人缘第一。
　　当听到这些评价时他的一众师兄弟皆是哭笑不得，而他只用一年的时间便彻底打破了世人的遐思，他挑战了大江南北所有知名剑客，如有神助一般，一直立于不败的地位，而且过后都能将对方的绝技融入到自己的剑法中，一时间声名大噪，被世人尊奉为‘小剑圣’，又因为他气质清俊优雅如清风拂面，又难得的洁身自好，拒绝了一众蜂拥而来的女性崇拜者，便又得了‘清风公子’的名号。
　　而他的师母就是天下间绝迹已久的药王，前一阵，他得知师母制成了一种能改变人体质的药粉，因为配方极不易寻，药粉一共只用普通大小的白瓷瓶装了三瓶，念及影儿体弱单薄，他便在师母门前跪了七天七夜，最后是师傅出面，才让师母同意拿出一瓶，并专门为影儿设置药池，采天地灵气及这种奇特的药粉于一位，只要每隔三个月浸泡一次，坚持一年，就能在根本上使人的体质好转。
　　当八媚（也就是影卫，这个名字起的是有讲究的，以后会讲，大家先表pia偶）跟毅讲起那晚打他一掌那个男人的事情时，毅郁闷得老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他从小就接受暗卫的训练，十四岁正式跟随太子，当时他以为自己是凭本事胜任，但随后便发现两位殿下所练的武功跟他绝不相同，甚至在四殿下十岁时，就已能轻而易举的将他制服，太子让他跟了四殿下，也只是叫他经常提醒四殿下做事别太冲动，而非指望他会比四殿下能打。
　　现在想想，在那批从小一起受训的暗卫中，他绝非武功最好的那一个，但师父偏派了他来保护太子，当初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现在经八媚一提点才终于想到了答案，那就是皇家不会允许一个武功比主子高强的人跟随在主子身边，那样太冒险，所以现在太子身边又有了新的人，四殿下也差不离了。
　　而四殿下之所以让他去冰小姐身边，除了保护这一层，恐怕也还有别的目的，细想这一个月来，他每晚必做的一件事就是去殿下那里报告冰小姐当天的行踪···没想到四殿下年纪这么小，就有如此强的占有欲，更没想到的是冰小姐会棋高一着，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将他‘收买’。
　　第二日，毅就带着八媚跪倒在冰影的脚下，说此生定不再从属二主，当时她面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看得出她心里很高兴，却不知是为了什么，难道就因为，此后再不会有人跟在她身边‘监视’吗，遣退了身边所有的‘眼睛’，她一个人又想做什么。
　　他名义上是宫里的人，事实上却已成了一个小女孩的玩具，他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一旦忤逆了现在的主人，他将会死得很凄惨。

　　山一程，水一程。
　　冰影与清吟各乘一辆马车，正在前往天姥山的路途中。
　　身上已换成墨色细棉布的男装，眉若远山，娇颜如画，看上去正似个翩翩少年郎。
　　幽曈里难得的透出几分雀跃，且这一路行来她的好心情都从未衰减，清吟几次撩开轿帘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时，双眸都看得直直的。
　　这次上山的事本是清吟找冰允邪商量好了才告诉她，一来是考虑到当初那死御医的断言，怕她真的活不过二十岁，二来是冰允邪对她跟御夜然的事实在看不过去了，干脆将她送走了清净。
　　倒是御夜然跟她啰里八嗦唠叨了一大堆，说什么江湖人士不靠谱又不懂规矩，差一点就要放下宫里的事随她去了。
　　只不过当时冰影还在为他叫毅看着自己的事生气，跟他闹开了发了一顿脾气，御夜然无法，便再不敢提要跟着她上山的事了。
　　这八年来他们天天腻在一起，一朝分开了还真有点不习惯，冰影手里正拿着临别前他送的一根白玉簪子把玩，听说这是三年前炎夏送来求和的贡品，若换算成黄金价值相当于两座城池。
　　只见它玉料白色无暇，柔润细腻，通体素面，顶刻兰花型，两边镂雕花叶子，以盛放的花朵做连接，形式典雅高贵，而且十分的实用。
　　虽然她平常就不爱戴这些东西，何况既是贡品便不能再拿去卖钱，但带在身上，也算是留个纪念吧。
　　离开的前一晚冰允邪曾很认真的伏在她耳边说，给她三年自由，三年后，他便再不放开她。
　　嘴角泛开一个弧度，她自信满满的看向外面越来越陌生的景色，三年，已足够她摆脱这世上任何一个人的掌控。
　　到底敌不过舟车劳顿之苦，就在最后一天要达到目的地时，她在车上昏死了过去，之后被清吟抱进剑圣为她安排的居所，睡习惯了天鹅绒褥子，脊背一接触到硬硬的床板她便不自禁皱起了眉头，耳边有吵吵嚷嚷的喧哗声，她不悦的睁开眼，便看见一大堆人围着自己，看上去是跟御夜然差不多的年纪，却还没有他身上一半的沉稳。
　　“都别围在这了，影师弟身体不好，需要休息。”清吟在这里似乎很有威信，一说话，那些人便一伙脑的都散开了点。
　　影师弟？原来是在说她，冰影手肘撑着坐起来，看到那些人都站得远远的望着她，一副副好奇的样子。
　　“影儿，这是山上的规矩，来的第一天必须和所有师兄弟都打声招呼，认个脸熟。”清吟悉心的拿枕头帮她垫在身后，说话的语调跟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却让周围一众人都瞪起了牛眼。
　　一个看上去不到十岁的女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唔，清哥哥欺负人，清哥哥从来没这么温柔跟小茜说过话，呜呜，清哥哥只知道疼爱小弟弟，不要小茜了。”这话一出，已有几个男孩子嗤笑开来。
　　“小茜，不许胡闹。”他面色也有些尴尬，对那女孩一喝，周围便又静了下来。
　　看来清吟在这里很受欢迎，一个二十出头的人了，还能让一个小女孩这么着迷。
　　清吟说年长些的师兄们都下山办事情了，师傅师母这会儿还没起来，这里剩下的都是些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接着，他们便一个一个的开始自我介绍，冰影记性很好，听一次，便将他们的脸跟名字全都对应起来，但其中让她最印象深刻的还属一个叫司晨的男孩，因为他态度十分的冷淡，仿佛跟所有人都不是一路，报完个名字便走了出去，冰影想起自己刚醒来那会儿曾扫了眼众人，当时一对上这人的眸子，他便立刻的别了开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清吟先带她拜见了师傅师母，又把住在山上需要注意的事项跟她说了一遍，这里的生活比较简单，白天练武，晚上早睡。
　　拜师那天，冰影拿出冰允邪之前给她准备好的十万两银票封在红包里，当作拜师礼交给了剑圣，清吟曾说过她从小就被一家大户人家领养了去，所以一下能拿出这些钱自不奇怪。
　　当时清吟面上的惊讶一闪而过，接着便陷入了沉思，剑圣倒是不动声色的收下那些钱，叫人把去年招待过梁王的那间房收拾出来，对冰影说只管在这住下便是，往后的一切随意。
　　冰影也未再行什么拜师之礼，神色平淡的点了下头，叫了声师傅师母便离去。
　　清吟很快就追出来，月色下他的神色有一些凝重，对冰影道：“影儿，你是怎么知道那件事的？”
　　“什么事？”她一边随意应和着他，一边打量着这间四合院，西边一间大房是通铺，她看见东边一间房里正有几个小徒弟忙进忙外的收拾，猜想那应该就是自己今后住的地方了。
　　“那十万两，你怎么知道师傅他老人家正好需要。”前阵子他还在和几个同辈的师兄弟们一起为大师兄的事奔波，毕竟师傅就这么一个儿子，可是要在短期内凑集那么多钱，谈何容易？可刚才影儿一出手就是十万两，未免也太巧合了点。
　　冰影轻轻打了个呵欠，眸子里掩不住几分困倦，“若不是我来，他永远也不会需要。”见清吟仍旧一脸茫然，她笑着道了声‘晚安’，便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自从剑圣准了她随意出入藏书阁，她便将一天的大部分时候都耗在了那里，剑谱，医药毒书，凭着自己过目不忘的本领，她将各样都翻了一遍。
　　第一个月，冰影分明很少出院子，却早已‘名声’在外，而且是与那个叫司辰的人齐名：出了名的难接近，只不过冰影还多出一项，就是出了名的‘懒’。
　　这种局面第一次发生改变，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她远远的倚着一颗梧桐树看着他们在溪边洗衣，顺便观察那个叫司辰的男孩，联系起昨夜得到的情报，她目光里又多加上了几分审视。
　　论长相，他在剑圣这一众徒儿里的确显得鹤立鸡群，尽管脾性那么冷淡，仍有好几个小师妹三不五时就拿余光偷瞄他。
　　据说他三岁能文，四岁能武，这点倒是跟御夜然不相上下，然而他的冷傲，又不似天家子弟打从骨子里带出的那份尊贵，而是自内心深处散发出的冷，这一点，倒是与他从小生长的环境相符。
　　这时候，突然有个跟她差不多高的小女孩走到她身边，脸色有些微红的道：“师弟，你的眼睛真好看，就像山涧里的溪水，不，是比那溪水还清澈！”说完，她脸蛋涨得更红，手里还端着一盆刚洗好的衣服，手指紧紧的扣着盆沿，显得十分局促不安。
　　“谢谢你，小凝儿。”冰影对女孩脸上惊讶的神情视而不见，眼里浮现出一丝笑意，态度极诚恳的道：“很重吗，要不要我帮你端。”说着，目光再度瞟向不远处的司辰，他仿佛也往这边望过来一眼，但马上又去看了别处。
　　早就听说他在武学上极有慧根，现在才十四岁，就击败过几个比他大出三四岁的师兄，所以虽然大家都对他的目中无人颇有微词，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是这一辈中唯一有希望超越清吟的人。
　　“师，师弟，不用了，我自己···”女孩仍沉浸在她方才的笑容里，半天回不过神来，天哪，分明只见过一次面，她居然就记住了自己的名字···许是太紧张了，她手一抖，满盆衣服就都掉在了地上。
　　仿佛被吓到了一般，她没有躬身去捡，冰影看了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亦没有去捡。
　　“凝儿，你怎么了，是不是这家伙欺负你！”这时，一个身材十分壮硕的少年跑了过来，满眼不悦的盯着冰影。
　　“小鹏，你误会了。”冰影依然维持着笑容，嘴里毫无困难的叫出了男孩的名字。
　　“你，你连他的名字也记得？”被称作凝儿的女孩有些不高兴了，接着一低头，才想起来满地散乱的衣服。
　　见冰影欲蹲下，忙摆手道：“别，你别动，我来捡就好。”说着三两下把衣服收拾好，又对冰影腼腆的一笑，道：“师弟，以后你有什么要洗的东西，只管，只管叫我好了。”
　　“小凝，你？！”男孩一脸的不可置信，见女孩自始至终都没看过自己一眼，叹了口气，耷拉着个脑袋离开了。
　　当天晚上，冰影性格随和又易亲近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开去，继萧凝公开承认自己想倒追她之后，又有几个女孩坦诚说早就暗恋了他好久。
　　于是自那天以后，冰影便彻底的不跟司辰沦为一个档次，虽然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合群，但是她衣服脏了，有小师妹轮着给她洗，吃饭时也总有人亲热的叫她一起坐，三不五时她还会收到一些纳得歪歪扭扭的鞋底。
　　山上的生活就这样轻松而随性的过去，泡过几次药池后，她感觉浑身精力也充足了许多，便开始修习内功心法。
　　有冰允邪支持，她小时候创立的那个帮派早已跟四大门派齐名，随着八媚的名气越来越大，她有些担心将来若离了冰允邪，自己手上即便握有毅的软肋，也会很难驾驭那个女人。
　　这几年边防战事越渐紧急，朝中也正在变天，所以冰允邪和御夜然都没提过要接她回去的事，上官家终于联合了南岭主司马氏保皇长子继位，太子党一边只有冰允邪一道势利，还不知会拼出个什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