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本无心》天际遥

15、成长 （十）

　　“殿下，求，求求你饶了我，我真的，真的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一身着锦绣蓝靛长衣的少年双手抱头蜷缩在墙角，方才被踹了两脚，他口里已经吐出几大口鲜血，鲜红的血丝还残留在他细白的嘴角滑，冷天的丝丝寒气自他鼻端呼出，让那一抹红显得极度不真实。
　　“殿下，还是让属下来吧，别，弄脏了您的衣服。”一干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的人中，唯有毅站了出来。
　　他知道殿下是因为林家向冰小姐提亲的事发火，但林之函到底是一品大臣的儿子，若打出人命来皇上那里也不好交代，他正想要不要去把这件事禀报给太子知道，就触到御夜然投来的凌厉眼神。
　　“滚！”冷冷的突出这么一个字，御夜然一脚猛踹向林之函，见对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就像条死狗似的趴在地上不动了，他盛满怒气的眸子里划过一丝鄙夷，俯身一把纠起他的衣领道：“没用的东西，哼，以后再敢来碍眼，本宫就取你这条狗命！”说罢，一把甩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练武场。
　　身后的毅面带犹豫，过了一会，终是忍不住跟上去道：“殿下，我看那林之函也不是个硬骨头，这回敢公然跟殿下作对，或许是···”“你是不是想说，林之函是别人派来探我弱点的，今天我为了影儿不惜打伤朝廷命官的儿子，会在很多地方遭人话柄，甚至父皇也会觉得我冲动，不成材。”御夜然顿下脚步，看着他的目光淡淡的。
　　毅点了下头，心想殿下既然料到了这一点，那必然是自有后招了，哪知他会接着道：“可是我不能让这些事影响到影儿，若一个林之函我不管，以后还会出来张之函，李之函，若能绝了那些人的念头，我被父皇责罚一次又何妨。”
　　毅怔了怔，一时竟不知该用何种表情来回应这番话。
　　“毅，我知道皇兄担心我行事冲动，才把你给了我，可是我现在想要你去替我保护一个人，你可愿意？”说话间，方才揍人的愤怒早已经烟消云散，眼中似乎还噙着一丝暖意。
　　他被那笑容眩晕了眼，直觉便点了点头，接着回过神来，惊道，“殿下是想要毅去冰小姐那里？”时间打磨，他已长成个沉稳冷峻的男子，但此时，面上仍流露出一丝孩子气的不解与倔强。
　　“嗯，现在影儿对我而言，又，又跟从前不一样了，我想亲自守护他。”想起白天发生的事，他心头竟觉一片柔软，想要保护她的欲望也更加强烈，“总之，我不许有任何人伤害他，包括，冰允邪。”

　　毅从来不会想到，去那个女孩身边就像是进入了一场噩梦，那坟墓其实早已经掘好，只等他往前一跨，便彻底的掉了进去，此生永在地狱里万劫不复。
　　离开皇宫已经一个多月了，他每天只需要在暗中保护一个人，过着比在皇宫单纯得多的生活。
　　他想这里是不会有他的用武之地了，不禁怀念起过去跟在两位皇子身边所经历的种种，虽然比起那时候，在这里平静的生活就像是到了天堂，但胸口却时常会被一阵巨大的空虚所淹没。
　　于是到了晚上，他便更加频繁的出入勾栏院，天知道他第一次是怎么跑去那里的，只记得那天晚上，他跟四殿下一起晕倒在树林子里，第二天醒来便见到了八媚，八媚生有一双十分惑人的媚眼，是这勾栏院的老板娘，也是他此生第一个动情的女子。
　　寻向那间仅用淡蓝色幔帐做装饰的女子闺房，一阵陌生的冷香让他浑身警觉起来，隔了一层薄薄的幔帐，他看到一个女孩娇弱的身影斜斜倚卧在躺椅上，而对方投来的目光正好落到他身，幽冷如古井的深潭，又仿若能洞穿人心一般，让他浑身上下都如被针刺。
　　这种被人洞悉的感觉很快就过去，他想，对方已经没在看他了，这时旁边传来一声轻咳，他才发现原来八媚也在这里，刚才被帐幔那边的人所吸引，他竟会毫无知觉。
　　“媚儿，你先出去。”女孩明媚的嗓音他听着有几分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八媚转过身，目光有些幽怨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抿紧了嘴唇离去。
　　压下想叫住她的冲动，毅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去掀开了帘子，但下一秒，他就如被雷击中似的，呆呆愣在了那里。
　　怎么会，是她···
　　“我送你的礼物，可还喜欢么。”她语气淡淡的，幽曈里慑人的锋芒已不再，只是泛起浅浅的波光，如深潭上倒映的月影。
　　“冰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皱眉，感觉此刻的她跟平常毫不相同，又回想起她方才说的那句话，礼物？天，她到底做了什么？！
　　“若嫌弃媚儿不好，不妨再看看这个。”她嘴角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信手捡起桌上的几张纸递到他面前。
　　只看了一眼，毅的手心便开始冒汗，那是记载着他真实身份的资料，包括他家人现在的住址，这本不该让任何人看见的东西，如何会在她手里。
　　“我去问然要，他自然就给我了。”她一语道破他的疑惑，却让毅的脑子里更加混乱。
　　接着，她缓缓站起身来，用一种极清冷的神情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道：“说实话，这一个月已经是我忍耐的极限了，再过三天我会离开皇都，这几天你就乖乖呆在这里，想清楚你是要专心的为我卖命，还是想看到你家人的尸首。”
　　他眼里划过些愤怒，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你拿这个来威胁我？”
　　“嗯。”她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最后站起身直接掠过他的身边，轻声道：“知道为什么是一个月吗，毅，恭喜你，就快要做父亲了。”
　　“你说什么？”他浑身一震，再也顾不了许多，反身就要抓住她，但就在他将要触碰到她的肌肤时，窗口突然飞进来一个人，一掌毫不留情的击向他的胸口。
　　毅来不及躲闪，生生挨了他一掌，后背撞击到墙面，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好快的速度，就像一阵风···男子一身玄衣，挺拔的身姿如松，面容俊逸得如仙人一般，即便在打人时也丝毫不减优雅的气度，但当他看向冰影时，眼里的神色却呈现出了凌乱。
　　毅抚着受伤的胸口，一边怀疑着他对这女孩的用心，一边不甘心的想到了四殿下。
　　“清风叔叔，再打下去，影卫可要心疼的。”冰影适时拉住了清吟的手，最后直接忽略掉毅脸上想杀人的表情，转身离去。
　　回去路上，冰影与清风同乘一辆马车，夜已深沉，她有些困倦的靠在马车壁上休息。
　　清吟的脸色不太好看，一贯平和的星眸里始终浮动着难言的情绪，不知她是否真睡着了，语气有些犹豫的道：“影儿，你，是否也对我用过同样的方法，让我，为你卖命。”他始终记得那几日，因为她的缘故总跟的影卫接触得频繁，当时他脑中也曾晃过些什么，但直到发现她让影卫和毅之间互相牵制，才真正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是。”幽曈缓缓睁开，车内亮着一盏小油灯，照着她的脸色忽明忽暗。
　　沉默了良久，她复又开口道：“这回的事并非我刻意安排，但，我也不会让人来监视我。”
　　“嗯，我明白。”他轻叹了口气，柔声道：“这几天就别想太多了，到时候跟我去山上，要是药池有效的话，就把身子养好了再回来，哦，对了，我当初跟师傅说，说你是我弟弟。”他脸色有些尴尬，山上虽然也有几个小师妹，但影儿的容貌···若是穿女装，少不了引来麻烦。
　　“谢谢，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马车很平稳的驶到宰相府，她对他微微一笑，便由迎上来的丫鬟搀着离去。
　　如果药池有效，希望吧，也幸好冰允邪会赞成，这呆了十一年的府邸，终于可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