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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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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窗外骄阳似火,金黄色的日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子,给整个房间笼上一层浅淡的金色,静谧,柔和,颇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窗外的梧桐树伴着温热且微灼的风缓缓摇摆,翠意蜿蜒,带起阵阵沙沙声响,梧桐树生的高大,即使是住在三楼,还可见梧桐树苍翠硕满的一小片树冠不偏不倚横在窗前,遮挡住窗子的大半部分。
阳光从枝桠和叶片的罅隙间漏下,投下一片斑斑驳驳的剪影。
即使窗外是炎热不堪的,室内却是温凉,即便是盛满小半房间的阳光,也让人感觉不到热意,反而使得人生出朦胧睡意来。
房内摆设简单,巴掌大的房间,堪堪只放得下一张床,一张桌子,和半人高的柜橱,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简陋。但房主却将这小房间收拾得整洁,这也弥补了些许不足。
“小衍,快点起床!”,房间的门被推开,一个头发花白,满脸褶皱,一看就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出现在房间门口。
老太太身体佝偻,左手拄着根不知是什么材质,被塑料膜和胶带裹了一层又一层的棍子。
房内空无一人,只有窗外的蝉鸣声不知疲倦地响个不停,老太太似是并不惊讶,轻轻叹一口气,就从房门口退出来,关上门,迈着颤颤巍巍的小碎步,扶着阁楼的墙壁下了楼。
“奶奶,今天入学典礼,我就先走了!”少年清朗嗓音从客厅里传来,带有微微的哑,可以听出专属这个年纪的张扬不羁。
“好!你去吧!中午记得回来吃饭!”老太太上了年纪,反应迟钝,等回过神来叮嘱少年时,少年早已跑得没影儿。
辛织衍手里捧着包子和豆浆,一边匆匆忙忙跑进车棚里,在拐角找到了自己破落的单车。周围一水儿都是崭新的山地车,唯有他那小车,格格不入地靠在灰扑扑的角落里,车身的油漆斑驳,已经脱落了一大半,还有几处被撞得向里凹陷,最醒目的是车杆的那一处大坑,往里折了大半,瞧上去触目惊心。
辛织衍无奈地摇摇头,从包里抽出张湿巾,胡乱往车把儿和座椅上抹几把,便大剌剌地坐上去,豆浆挂在车把上,嘴里叼着包子,书包被他放在车篮里。
他踩着蹬子骑到车棚门口排队,这是老小区,年代挺久远,至于具体哪一年辛织衍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奶奶没事干拉着自己唠嗑的时候,说什么他妈妈小时候就在这儿呆着。
辛织衍也记不清楚奶奶到底说了些什么,反正也都是小时候的事儿。长大之后奶奶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嗜睡易乏,也没那个心思和他闲扯,而他也不是当初那个骄横天真的小男孩,就算奶奶和小时候一样精神奕奕来拉他,他保准会找个理由随随便便搪塞过去
“兄弟,走不走啊,瞅瞅后面,都要塞车了!”后面的人大嗓门,性子也急,见辛织衍前面空出一大截来,本人却愣在原地不动弹,当下憋不住,朝着辛织衍就是一嗓子。
辛织衍难得的煽情时刻被他打断,心里火冒冒的,嘴里说出来的话也不好听,“就这么一截儿,你赶上能怎么样啊?又不是火箭发射,要不给你读个秒儿?”
这是老小区,但是离本市的重点高中很近,就隔一条马路的距离,所以不少家长挤破头皮买了这儿的房子,专门给孩子营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因而有一段时间,这本来摇摇欲坠,不知在什么时候就要被拆掉的破楼,被一群家长当宝儿似的一抢而空,租的租,买的买。
抢到的洋洋得意,找个人有事没事就炫耀;租到的也颇为自得;没抢到的唉声叹气,那叫一个苦大仇深,跟家里什么人翘辫子了一样。
辛织衍反正是想不通,就这破楼,冬天冷死,夏天热死,环境也差到不能看。晚上不能超过九点回来,否则这楼道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即使有手电筒,也捉襟见肘,楼道里堆满杂物,什么不要的高压锅,床垫,柜子,全都堆在楼道两旁,将原本就不宽敞的楼道挤得更狭窄,一不小心栽个大跟头那叫常事儿。
辛织衍从小搁这儿长大,皮的很,经常玩得很晚才回家,那一跟头一跟头栽的,他都习惯了。只是回家之后因为膝盖上的两处擦伤,就要被奶奶拎着在门外站一个小时,间或还夹杂着奶奶絮絮叨叨的数落声,他也不怕站,罚站什么的,对于他来说屁都不是。但那时候奶奶还精神,一叨叨就是一两个小时,叭叭叭跟机关枪一样,两个小时都不带停,也不喝口水歇息歇息,有多少次辛织衍一开始还配合着哼哼几声,到后来脑袋磕门上就两眼一闭睡过去了。
后来他也长了教训,每天几乎是傍晚就回来了。其实摔起来他也不是不怕疼,而且他天生的凝血困难,但也不是多困难,没那么严重,比平常人就差别一点点,医生也说只要小心点别划什么大口子就成,但奶奶宝贝他,每次见他身上带了伤口就心疼的不行,折腾一大堆补血养生的红枣红豆薏米什么的,放了红糖熬一锅。
辛织衍爱吃甜的,但一大锅,奶奶自己也不动一口,就看着他早中晚一天喝三次,要是伤的重了,流血多了一点,这样的东西得连着喝五天才行。
小时候不懂事,但也明白奶奶的苦心,倒是规规矩矩,不让奶奶担心。
但后来自打这些学生家长一窝蜂全涌进来之后,政府拨了资金,下令翻新这小区。说是翻新,其实也就是把楼道里的东西叫收废品的人搬走,其实就这些破玩意,辛织衍不知道有什么回收的必要性,堆在那都成雕塑了,碰一碰吱呀吱呀的响,弄不好就会散架,但也还是有人收。
楼道装了声控灯,扩建了车棚,学生一多,车就多了,这个年纪的人,大多都有自主意识,不愿意让家长接送,而且小区和学校就一条马路之隔,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再说这条路四通八达,是个岔路口,天天早上川流不息的,绿灯短红灯长,闯红灯的三轮车电动车多的数不过来,开始交警还管管,到后来也见怪不怪了。
走的人多,车子又挤得歪歪扭扭,要是走路,被周围的单车一挤,又要开始下一轮的争分夺秒,实在是让人崩溃。
所以小区的大多数人都骑着单车去上学,没单车的也买了单车塞进车棚里。本来小区老旧,不少人都搬了出去,剩下来的都是孤寡老人,车棚里孤零零的就放着辛织衍的一辆小破车。现在人一多,车子也放的满满当当,清一色都是外表酷炫的山地车,把他的小车挤到角落,辛织衍也没说什么。
早上出门要到车棚门口排队是习惯,辛织衍有点不习惯,但入乡随俗,他秉行这道理,入了好学生的“乡”。
他声音小,只是低低嘟囔一句,后面人也没听见,看辛织衍把车接上去,倒是自己毛毛躁躁冲人一通吼,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他用腿在地上划两下,把车划到辛织衍右边,冲着辛织衍挥挥手,“这位兄弟,你好!刚才我起床气,对不住哈!”说着他伸手就要往辛织衍肩上搭,辛织衍蹙着眉低头盯了眼那人即将搭在他身上的爪子,他虽然刚才路过没注意看,但也知道这群人才抢完一袋煎饺,没人拿张纸擦擦。
他嫌弃的目光被那人捕捉到,那人讪讪笑了几声,收回手去,“我叫宫功,你好,在对面一中上学,今天入学!”
辛织衍点点头,从包里抽出餐巾纸,丢到宫功身上,声音清冷,听不出他的情绪,“辛织衍,高二。”
“高二?那我叫你衍哥成吗?”宫功脸皮厚,瞬间忘了刚才辛织衍毫不掩饰的嫌弃眼光,大剌剌的抽出一张纸往手上擦了擦,随手丢在车棚门口的垃圾桶里。
“算了,叫我辛织衍就行了,不用那么……”辛织衍话没说完,宫功已经自来熟的和他说起话来。
宫功不是本地人,是四年级跟父母来这里的,他父母是做生意的,忙,不怎么管他,他跟亲戚原本住在城郊那片,因为考上重点高中,父母的生意也没那么忙了,本着补偿的心
理买了这小区的房子,陪他一起住。
辛织衍咬着包子,只听了个大概,后面宫功念的一大通他就自动屏蔽了,敷衍地点点头答个几声。
终于,前面的人走完了,辛织衍把车骑了出去,旁边的宫功倒也没再说话,骑着车跟在他后面。
单车在他身下灵活便捷,耳边撩过清凉的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少年清瘦白皙的腰际,隐隐约约还可以看见马甲线,线条流畅分明,力量的美感和少年的削瘦阴柔和谐相融,称得上是赏心悦目。
并不宽敞的人行道上,三三两两聚集了不少学生,不少都是今天来报道的高一新生,穿着宽大的蓝白衬衫,依稀可闻见洗衣粉的淡香。
宫功不知什么时候又凑了上来,指着对面停着的一辆车,神神秘秘地附在辛织衍耳边,“我去,这车这么贵,不会是接送学生的吧!”
辛织衍不认识,事实上,他对这些男孩子都很感兴趣的什么鞋啊车啊,根本是一点都不清楚,他每天来来往往只有那俩小破单车,一个人来无影去无踪,他要兼职要学习,没有精力来考虑这些,这些东西离他太远了。
“世爵c8,这么贵的车,怎么可能是……”一个个子矮矮的蘑菇头小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辛织衍左边,和宫功一左一右把辛织衍夹在中间。
话没说完,车门开了,下来的是一个带着墨镜穿着跟他们一样的校服的男生。男生一头浅茶色的直发,半垂到肩际,脚上蹬的运动鞋辛织衍在打工的时候听老板提过,是什么AJ,反正很贵就对了。裤子是APO的牛仔裤,松松垮垮却完美地勾勒出少年的腿线。
辛织衍视力不好,但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少年俊挺的鼻梁和单薄红润的唇,嘴边挂了一抹略显轻佻的笑意。
众人的视线皆被那个轻狂的少年吸引过去,连绿灯亮了都未曾察觉。辛织衍扫了一眼那个少年就把眼神移开了,待到绿灯亮了,他是唯一一个记得起过马路这事儿的人,顺顺当当就把平时挤得跟下饺子似的大马路给过完。
过了马路,他也没看一眼那个饶有兴致盯着他看的吊儿郎当的富二代少年,目不斜视把车子骑进学校里。
谁知刚把单车锁上,就看见那个少年跟着不苟言笑的教导主任站在门卫室边上,他也没在意,挎了包就要走,教导主任却朝他挥挥手示意他过来。
辛织衍挑挑眉,本来准备一走了之,毕竟他是全校有名的混混,可是因为成绩好,老师大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冷落他,轻易也不招呼他。
可是教导主任殷切地招着手,丝毫未因辛织衍已经朝教学楼迈出的一只脚有半点放弃的打算。
少年穿的独特新潮,长相从周围路过的女生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一定是不错的,再加上教导主任马老头的独特名声,一时间不少人都把目光投在门卫室两人的身上,甚至有一些还顺着教导主任招手的方向望向辛织衍。
辛织衍不喜欢这种如潮水一般包涌而上,围着他密不透风,带着好奇和探究的眼神。虽然知道别人没有恶意,但他还是如芒刺背,心里很不舒服。
他埋着脑袋,抓着书包背带的手紧了紧,周围越来越多的人朝他看过来,马老头依旧毫无眼力见地招手,并没有看出辛织衍对于来到他身边的浑身抗拒。辛织衍刚刚经过时特意忽视了马老头盯着他热情似火的眼神,但据他统计,自从他从车棚出来,马老头已经挥了不下两分钟的手。
辛织衍忍不下去,快步朝着门卫室走过去,一路上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快要把他淹没。
“哎?他不是辛织衍吗,高二级草对吧,成绩好的一匹!”
“切,成绩好又怎么样,天天一副不搭理人的样子,还打架!晚自习连个请假条都不给老师!”
“我看你是羡慕嫉妒恨!说话酸溜溜!”
“你说谁啊!像他那种混混……”
马老头拍拍巴掌,“散了吧!去上早自习!”
众人显然不愿散去,但迫于马老头的狠辣手段,也只得悻悻离开。
辛织衍低着头,乌黑细软的头发微卷,便衬着他原本苍白的耳尖愈发的红,娇艳欲滴。
少年眸色暗了暗,却不动声色地朝辛织衍绽出一抹极耀眼的笑,“你好,我是常远宸,之前一直在国外留学,这次回到国内还不怎么熟悉国内地校制,还请你多多指教!”
辛织衍抬起头,少年背着光,琥珀色的眸子澄亮透澈,如盛了两汪清潭,折着细碎的光彩。金黄日沐自他后脑晕成一圈光影,朦朦胧胧,隐隐绰绰只可瞧清楚少年的一双极亮堂的眸子。
“你好,我是辛织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