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告别相识》苏拾叁

25、第二十五章 青春的欢闹与沉重

　　”兄弟们，赶紧抄家伙出去！“陈浩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情况啊？周边那群小混混又要造反啊！”

　　“有人在学校门口绑架咱班同学！赶紧过去帮忙！”

　　“这种事别开玩笑……”秦朗语气焦急又严肃，但看浩子焦急的神情一点不像开玩笑。

　　“赶紧的吧，慕乐让我来叫人，一帮跟地痞流氓似的硬拉钱凤上黑车。大成子在那边拉扯着呢！”陈浩边说边走进教室后面扒拉扫帚、拖把。

　　“那你还回来，男生跟我一起下去！快快快！“

　　一波波的学生下楼，匆匆有力地脚步声，打破了学校晚自习的宁静。

　　三班同门们都到的时候，钱凤已经被校门口保安从几个大汉开的后备箱拉了下来，双方隔着学校一米高的自动门对峙。在李成身后的慕乐紧紧握住钱凤吓得冰凉的手。刚才要不是慕乐和李成拼死拉扯，钱凤不知道现在人在何处。

　　晚自习第一堂下课，钱凤接到莫名其妙电话说老家亲戚来看她，门口见一下，她就拉着慕乐陪她走一趟，没想到那帮人，问了谁是钱凤，二话不说就要把人往车上拖。慕乐赶紧拼命呼喊，买零食路过的李成、陈浩还有察觉到不对劲的保安都赶了过来，才暂时解了围。看对面四个五大三粗的流氓壮汉，陈浩赶紧去教室搬来救兵。

　　”说了我们是她亲戚。“一个穿着印花T恤的壮汉不耐烦的说。

　　”有这么当亲戚的吗，二话不说把人往车上拽！“李成护着身后的钱凤义愤填膺。

　　”同学你认识他吗？“保安大哥问。

　　”我不认识！“钱凤害怕愤怒到嗓子都破了音。

　　”不认识我们没关系，钱海你总认识吧……他是不是你爸爸，这孙子开黑矿，爆炸死了十几个人，人还跑了，我亲兄弟还躺在医院里，我不找你，找谁！“另一个衬衣领子开到胸口的黑脸汉子，骂骂咧咧，说完一口痰恶狠狠地吐了出去。

　　钱凤听完蹲在了地上，终于憋不住嘶嚎一声哭了起来……慕乐从没看到一个人在自己眼前如此声嘶力竭的哀嚎，那种撕裂绝望的痛哭声，瞬间惊醒了在场一个个没有感受过”生活“两个字分量的年轻人……

　　慕乐瞬间明白了什么，这帮人选择来挟持钱凤，钱海怕是已经带着他的小三和儿子跑路了。而钱凤落到他们手里也未必能有作用，很可能沦为他们的发泄对象。慕乐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

　　“那也不能对一个学生下手有没有素质！”浩子握紧手里的拖把。

　　”呵，俺们都是大老粗，文盲，讲什么素质，“身旁那几个壮汉一起不屑的讥笑，”没她我们怎么找的到钱海那个王八蛋！“

　　”狗屁！你们不仅文盲还是法盲，父债子偿法律没有这种规定。“慕乐还是第一次听秦朗爆粗口。

　　”钱海……就是你们口中的王八蛋，早就带着他的小三和他那个私生子逃跑了，他压根不在乎钱凤，抓了她对你们也没有用！“慕乐只是猜测，喊的确像不容置疑，小小身板却中气十足，廖辰转头看了一眼。

　　钱凤哭的更大声了，慕乐这些话，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小丫头片子，你骗谁呢？“说话那人底气开始有些不足，”她老爹真不拿她当回事，会送她来这么好的学校来读书。快把人给交出来，不然……“那人又随地脱了口唾液，”不然我们就在这等着，我就不信她一辈子呆在里面不出来。“那人一脸横肉。

　　”就TM的一群无赖！“李成两步冲到前面。

　　”就无赖了，怎么滴吧……你这个毛头小子能把我怎么着啊。“说完那帮混蛋哈哈小。

　　李成直接跨过栅栏拽住那人的头发挥拳狠狠往往脸上锤，大家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对面马上开始上前拉扯，秦朗和廖辰前后冲了上去，”上啊，“不知在哪的浩子一声吼叫，同学们像冲出栅栏的马群似和对方撕扯了起来。拳打脚踢一片混乱，这时候教导主任像个矮冬瓜跟着几位男老师，颠颠地从后面跑过来。对方都是混社会的苦力，拳头都是实打实地捶在细皮嫩肉的学生身上。得亏人多势众，几个男生牵制住一个，组队撕扯在地上滚打……

　　“住手，都给我住手……我报警了，都给我停下。”任凭教导主任吼叫，这帮激情上头的学生完全没有收手的意思。这帮大老粗打架还不忘一嘴下流话，更是惹恼了这学生们，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拿的砖头，打出了血，直到警车到了才把他们撕扯开……

　　第二天早上……

　　“知道错了咩？”教导主任看着几个挂着彩的学生。李成、陈浩、秦朗、廖辰、慕乐、钱凤依次站成一排，教导主任一张口，同学们都因为他的迷之口音忍不住憋笑。

　　“我没错。“嘴角挂着伤的李成心不甘情不愿的一句。

　　”什咩！“主任怀疑自己听错了。“似不似你先动的手？”

　　“……是,\"李成声音很低。

　　“似不似！”主任几乎是靠吼的。

　　“是！”李成这铁憨憨居然大声吼了回去。把主任吼的一震，剩下几个难以置信，一旁的陈浩，默默俏皮地伸出了大拇指。秦朗、廖辰默默偷笑。

　　“还有你，笑什么笑，你这个班长怎么当的……同学打架，怎么不拦咩！”柿子找软的捏，李主任转移了对象。

　　“我想拦来着……“秦朗抬起头，”……但是没拦住！”又低头看起地面。

　　“你们这帮学生，有没有当学生的亚子……”老师还没说完，同学有都忍不住憋笑，连廖辰嘴角都忍不住抽动。

　　“笑什么笑？都什么亚子！”

　　“老师您哪里人？”陈浩憋着笑问道。

　　“广东的，怎咩，要和我攀亲戚？”胖主任白了陈浩一眼。

　　“没，听口音……我还以为老师是来自魔仙堡。”

　　“什咩款七八糟的……你们几个……“主任用戒尺挨个点了点四个男生，”这周末过来大扫除……“

　　”啊！“陈浩不自觉感叹。

　　”啊，什么啊！“这次学校只是通报批评，下次就是开醋！”

　　“你们两个先回去吧。”主任看了眼边上的两个女生。

　　“我不回去，”钱凤突然往前夸了一步，“都是因为我，要罚一起罚。”慕乐看到钱凤眼眶又开始泛红。

　　“我也是！”慕乐回了一句。

　　主任看了这两个一眼，“还挺讲义气，好，就一起受罚吧。”主任一挥手，几个人灰溜溜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诶，你是不是傻，“陈浩摸可下李成受伤的脑袋，”你刚才不顶撞胖猪，我们就不至于挨罚啦！“

　　”别这么称呼，毕竟是我们老师……“秦朗皱了下眉头。

　　”好吧，不过没想到胖主任，就这么放过我们了。“陈浩仔细想了下感觉这处罚也不多严重。

　　“今天早上看新闻了吗，”金口难开的廖辰居然说话了，“各大媒体报道风向，地痞流氓居然去学校挟持学生，校方为保护学生人身安全英勇抗争……”廖辰说完扬长而去。

　　后面的慕乐如有所思，钱凤表情凝重。“放心吧，他们都在警方记录在案，不会这么傻，故技重施，不过你还是小心点。”慕乐抚了下钱凤的背。

　　当晚回到家，慕乐一直盯着沙发上抱着多肉的慕逸。

　　“看什么看……这么久终于感受到你老哥我玉树临风、器宇不凡、英俊潇洒、高大威猛……”

　　“打住，”慕乐不忍心听他再糟蹋这些成语，“我们学校今天的媒体报道和你有关系吗？”慕乐心里清楚如果不是这一致报道风向，让学校骑虎难下，对他们几个主事者从轻处罚，也有可能有更严重的后果等着他们。

　　慕逸很不喜欢他这个妹妹这点，对外人总是腼腼腆腆、可可爱爱，唯独到自己面前就是一针见血的干脆。

　　“什么关系啊，你说昨天去警察局接你的事……辛亏爸爸不在，不然又得被你气吐血。昨晚你学校这么大事，媒体报道不很正常。”

　　“有媒体报道是很正常，一个风向的解读，就不免有些不正常，各家媒体连说词都没有换……”慕乐喝了口水，“你不最爱和媒体打交道，昨晚听你和你那什么李哥王哥电话，我记得他们都好像是在做媒体这块。”

　　“你想什么呢，丫头，你知道买全市的媒体通告要花多少钱。不过你这倒提醒我，你们学校最有可能做手脚，在说那文章不也是巧传事实。这个年代做实调媒体差不多都灭了，拿别人的报道修改转发也正常。”慕逸撸着多肉，语气一本正经。

　　慕乐这个哥哥真假话总爱掺在一起，即便满嘴跑火车也面不改色。慕乐很多次都感觉要要揭开什么的时候，总能被他打个圈绕回去，比如现在。

　　“你还来这审问我，我哪有那份闲心替学校出头，你也不看看后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我去，”慕逸从沙发上蹿了起来，“明天我高考啊！”

　　“哦。”慕乐淡定地放下杯子，转身上楼。

　　“哦？”慕逸一脸错愕，“你哥都要高考了，你也不关系下……”慕逸两手无奈的一摆。

　　慕乐懒得搭理他，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慕逸留学申请已经过了，高考可有可无，也不过是重在参与。

　　慕逸坐下也不知是否是生气，愤愤地说了就：“这个白眼狼，白疼她了，都没有多肉贴心，诶……”多肉顺从地蹭了蹭慕逸修长的手。

　　等到周六那天，陈浩再也不觉得胖主任对他们几个处罚轻了……

　　高考结束，高三学长们返校了。一个个洋溢着十年革命一朝解放的气息，追逐打闹欢呼雀跃，纯真灿烂的青春，教学楼挂满励志的横幅。这时候的他们还不懂得为青春留念，也还不知道那些被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恐惧支配的青春会在他们漫长的人生中不断怀缅，秦朗、慕乐他们几个个相约10点钟到了，向凌也很够义气的过来帮忙，路过的学长看他们的眼神似乎在说，“兄弟，你们慢慢熬啊，老哥解放了！”。

　　上课铃准时响了起来。陈浩突然说：“我有个想法……“大家伙一起看向他，”班长，学校广播室的钥匙带了吧。“

　　”你想干嘛啊……“陈浩看着秦朗，两个人对视笑了一下。忽然一起飞快地往广播室方向跑去。

　　”他俩去干啥？“李成一脸懵。

　　”可能觉得这铃声太不应景吧。“廖辰说完，追了上去。

　　”喂，怎么少了我啊。“大成长笑着跟上。

　　”搞事情，要一起啊！“向凌一手拉着慕乐，一手拉着钱凤，一起追了上去。

　　几个人像刚从草原栅栏上的冲出的小马欢快飞奔在路上，不自觉的被这场青春的盛宴感染。

　　”祝贺学长学姐们高考结束，”教学楼同学忽然被人送广播小王子秦朗温柔有磁性的声音吸引，“在这值得庆贺的时刻我想说，”秦朗声调突然一转，“去踏马的学习！去踏马的高考！青春万岁！世界是我们的！“慕乐看着这个令人意外的秦朗，眼睛温热。

　　接着广播室室传来震天响的五月天的音乐。教学楼学生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气势不亚于一场热烈的演唱会。

　　他们几个从广播室出来，站在楼下，看到满天飞舞着试卷，书本，一波接着一波从高处飞落。”毕业了……“”再见啦！“”老子解放啦！“音乐声和欢呼声让整栋教学楼震颤不已。

　　”好家伙。“李成抬头看着漫天飞舞的纸张，长大了嘴。

　　”哥们，牛啊！“陈浩对秦朗竖起个大拇指。

　　慕乐抬头转身望了一圈，看到身边的伙伴们，最近一直在满脸惶恐、焦虑的钱凤终于有了笑脸，还有秦朗明朗的笑，她忽然很想留住此刻，青春和喜欢的人都在……

　　热闹欢腾过后的代价就是一片狼藉。欢腾有多兴奋，打扫清理起来就有多吐血。陈浩一边捡着地上卷子，一边懊恼自己开始的馊主意，捡了一个多小时，忍不住坐在地上哀嚎，”诶，玩大发了不是！“

　　在学校扫除花了很长时间，之后李成提议大家一起吃了顿火锅，闹腾到很晚。钱凤这些天压在心口的石头，感觉悄悄地被移开了。她默默给自己打气，”不要放弃啊，一定还有机会“，钱凤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爸爸的家早就人去楼空了，她和母亲挤在一个五十几平的房子。

　　她那个不靠谱的老爹跑路前什么也没有留给她，甚至连声招呼都没有打。钱妈妈知道有流氓在学校要绑架慕乐几天都睡不好觉，着急忙慌地搬了家，又坚持接送钱凤上下学。担心着钱凤安全，还有下一年的学费、生活费，每天半夜，妈妈都翻来覆去睡不着，老是起夜，又轻手轻脚地怕吵醒钱凤。钱凤每次都假装睡熟。

　　有一晚钱凤半夜醒来，看着在厕所看着窗外的妈妈，披着大衣，佝偻着身子。钱凤走过去抱着她。妈妈搂着她说：”别担心，我卖了那么久的小摊，还有点积蓄，一定把我的宝贝闺女送上大学。“钱凤紧紧搂住妈妈，头埋进妈妈怀里，低声呜咽。钱妈妈捧起女儿小脸：”咱们不差的，俺孩子会有出息的，妈妈供得起你！“眼泪滑过饱经沧桑的脸，一字一句倔强有力，与其说安慰女儿，更像宽慰安抚自己。

　　”还有一年，只有一年了，熬过去就好了。大学她可以打工，可以努力争取奖学金……还要希望，还有希望……“钱凤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多么想和他们一样，和学校里那些学长学姐一样，像她的同学们一样……可以不用为生活发愁，可以体体面面的生活，不为磨掉底的运动鞋尴尬，不为劣质的衣服上去不掉的毛球尴尬……

　　他们的人生怎么那么容易，自己明明那么努力，可靠近他们的每一步怎么都那么艰难……夜晚城市灯光闪烁，一个花季少女在街道边蹲下痛哭流涕。路过的行人，也不过憋一眼，最多以为那个花季的少男少女没有过犯傻，却不知道，正该花季的她早已感受到“生活”二字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