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嫁》食也思君

7、007

　　我连忙穿上鞋袜，慌张地站起来往议事厅跑。

　　当我气喘吁吁地跑到议事厅的时候，谢元和谢伯伯已经起身准备离开了。谢元瞧见了我，跟我招手，笑道：“阿全！！！周伯伯同意将你嫁给我了！！！以后我们永远都能在一起了！”

　　我没有搭理他，而是跟阿爹呛起声来：“凭什么？！”

　　“周全！”阿爹觉得自己在谢伯伯面前掉了面子，厉声训斥，“你最好注意姑娘家的言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想嫁也得嫁，不想嫁也得嫁！”

　　谢伯伯瞧见议事厅的气氛不太妙，也开口劝阻我，道：

　　“我们元元最喜欢的就是阿全了，你嫁过来肯定幸福的。再说了，哪个长辈不是为了孩子好才做的这些决定？”

　　“那父亲怎么不嫁？”我说这话时带了哭腔，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身为女子在当今世道下的无能为力。“真让人恶心。”

　　我们的人生似乎从来都没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上。

　　“周全！我告诉你！聘礼已收，吉日已定！容不得你半分胡闹伤了周府的颜面！”

　　我哭着跑出了议事厅，迎面撞上姗姗来迟的先生。

　　“阿全哭了。”他俯下身子替我擦去眼泪，“别哭，别哭，会心疼的。”

　　他这句话说的莫名其妙，不知道谁会心疼。可我能瞧见他眼睛中的疼痛，好像还有水汽在弥漫。

　　你在痛什么呢？先生。

　　先生没有走进议事厅，而是牵起我的手，拉着我离开了这个地方。他的手又大又温暖，骨节分明的，好看极了。我的手小小的，肉肉的，就那样被他小心翼翼地攥在手心，细细密密的汗珠粘在了我的手上。我跟在他的身后，瞧着他宽大的背影，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一瞬间，我有些恍惚，期望这么一直走下去，也期望他可以一直这样保护我。这种恍惚太奇妙了，是我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在温暖的包围下，我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了他一个问题。

　　“书中，那些想要跳脱世间禁锢的女子，她们最终的结局呢？”

　　他抓我的手抓得更紧了，让我有些吃痛。但是我没有抽离的想法，似乎这种疼痛能让我保持清醒。

　　他没有回我的问题，而是将我领回了我的房间。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油纸包的精致的甜点道：“吃吧，这是阿全最喜欢的。”

　　我没有胃口，还是强颜欢笑地接过，道：“先生最是知晓我的口味，买来的东西也合乎我的心意。”这话一出，他好像松了一口气。

　　好日子不多了，我想。

　　从那天起，我就行方设法地出逃，逃到哪儿都行。阿爹似乎料到了我会有这样的举动，关了我的紧闭，在我的门前上了一把又一把的锁，彻彻底底地将我困在他为我建造地桎梏里。

　　“你若在不安分，我就挑断你的手筋脚筋。”

　　这是阿爹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大婚当天，听谢府的下人传出来的话，从定下日子开始，他天天都高高兴兴的。侍女们都羡慕我，说我嫁过去一定是享福的。

　　谢元家财大气粗，为了彰显想要娶我的决心，铺了十里红妆。先生以前跟我说，如果有一个男人愿意铺十里红妆迎娶你，那说明他此生非你不可。

　　“如果他真心想要娶我，可铺不起这十里，我应该嫁吗？”

　　那时，面对这个问题，他有点儿哽咽。

　　迎娶的礼节繁琐，一大清早就吵得人不得安宁。府里面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可是我就是笑不起来。

　　门外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大红的盖头遮住了我的眼，左右的人扶着我出门。正当我准备坐进轿子里面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小姐，怎么了？”

　　我问：“先生来了吗？”

　　嬷嬷笑：“小姐和孟大人师徒情深，但这不合规矩。”

　　我不服，挣脱开她们的手，自己把红盖头一掀，往先生的住处跑去。任凭后面的人怎么喊我，就是不回头。我一手拎着衣服，一手扶着头上的凤冠，跑的跌跌撞撞。

　　到了门口，我一把推开他的房门，发现他盘坐在塌上，闭着眼睛。先生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眼睛慢慢睁开，然后弯成了一弯月牙。

　　他在笑。

　　我分不清这笑的意思，只听见他说：

　　“阿全今天的嫁衣真好看。”

　　我一时瞠目结舌，不晓得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我开口说了一句：

　　“送我出嫁吧。”

　　陪我走完最后红妆十里。

　　往后我只能万望你周全一世，永享福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