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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凤仪台(一) ...

  •   一只火红大鸟,从天空呼啸而过,惊得地上之人仓皇四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神降临,火陨石坠落。
      “燕哥哥,我们是要回你的家乡吗?”小宁萌冷得直打颤。
      赤焰朱雀飞得实在太快了,小宁萌根本站不稳,只能紧紧靠在燕然怀里。
      “是的,回上谷国,找夫子!”燕然握了握藏在胸口的神衣树枝,笃定说道。

      雪域净地,长白山下,有一北方边陲小国,极寒极净,终年飘雪。
      正是燕然的故国,上谷国。
      从一开始,神衣树枝就指着上谷国的方向,随着离上谷国越来越近,树枝的感应也越来越强。

      “臭小子,能不能让你这只死鸟慢点,我都快吹成秃头了!”花羡君捂着吹得一头凌乱的乌发,不满说道。
      “花羡君,我担心夫子……”
      “这朱雀日驰万里,一日之内即可到达,早一个时辰与晚一个时辰,又有何区别?年轻人,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花羡君道。
      “是我心急了,请花羡君见谅。”燕然摸了摸朱雀的头,“朱雀,慢点。”
      朱雀领命,很快慢了下来。
      疾风变成了和风,瞬间舒服多了。
      “这就对了嘛,”花羡慕君终于放松下来,道,“慢慢来,知道吗?我那三师弟最是个慢热的性子,对他,急不得的。”
      燕然点点头,道:“花羡君与夫子,很熟吗?”
      “熟!当然熟。熟到他身上有几根寒毛我都一清二楚……”
      燕然侧首过来,脸色有点奇怪。
      “唉,你别误会,我们自小拜在太玄星尊座下,每年总有那么一段时间,一起在飞天镜研修,也算从小一处长大,自然是熟悉的。”
      “夫子对花羡君,似乎特别信任。”燕然道。
      “那当然嘛,我们是过命之交。”花羡君轻咳了一声,又道,“不过,老三他性孤僻,又好洁,与人之间总隔着一层屏障,亲近不起来,即便是你师伯我,也未必就入了他的心。”花羡君叹了一口气。
      “不知夫子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燕然问道。
      “长得比现在可招人多了,现在成天摆着一张臭脸。”花羡君说着直摇头。
      “不过啊,他从小就这样,他顶着那张脸谁不爱啊,就算他脸再臭、脾气再不好,大家也还是会原谅他,”花羡君叹道,“所以啊,长得好看多重要啊。”

      在燕然心中,夫子一直都是清雅疏离、超然世外的,教给自己的也都是“不桀不骜,修已身,正已心,心存道义”之类的大道理,却不曾见过他这一面。

      “这也与他的身世有关……他小小年纪便失去了父母,是南境鲲母将他带大,打小就作为南境未来君主培养,在千万条规矩下束缚着长大……他表面看着规规矩矩,心里指不定多离经叛道……”
      “据说当年,他还是小儿,鲲母带他参加瑶池宴,天后娘娘第一次瞧见他,喜欢得很,便说‘此子甚美,做我义子如何?’谁料他却当着满堂诸神的面,板着脸说‘谢娘娘厚爱,卿云有母亲。’”
      “当时天后脸都绿了。人人都知,他出生后不久,他的母族便与南境蓬莱决裂,后来父母亲也因此双双离世,难得天后垂怜,他却不知好歹……也许正是这股子脾性,才让他与那个人格外气性相投。”
      “花羡君说的是,闲云野鹤?”
      “咳咳咳……”花羡君忙道,“唉,打住打住,我发过誓,永远不再提这四个字!”
      “为何……”
      “说不提,就不提!这事,休再问我。”花羡君没好气地说道。
      燕然垂头,不再说话。
      瞧他一脸落寞,花羡君忙转移话题:“不如我与你讲讲上谷国吧。”
      “好。”燕然点点头。
      “燕哥哥,我冷。”小宁萌又凑近了一点。
      燕然将她又往怀里揽了揽。
      越到北境,空气越冷了。
      眼下虽是盛夏,这里却寒风凛凛。

      花羡君道:“这上谷国虽小,但借着火油生意,富奢华侈,已繁华近千年。我知你此番回来只为找三师弟,无意皇子身份……不过,自古以来,这上谷国,都算是一块雪域净地,若在此闲居养性,安生过日子,倒也可以舒舒服服过完此生。”
      “安生过日子……”燕然想着,只要找到夫子,在哪生活倒是都可以,只是这上谷国地处北境,大约是冷了些,不知夫子能不能适应。
      “要说这上谷国,也算是颇有仙缘分,来得奇妙!”花羡君继而说道。
      “那开国国君燕氏,原是一名隐遁道人,长年青灯古观独守空山,原该清心寡欲、修仙飞升。谁知,在一个大雪之夜救下一只重伤白虎,更哪知,那白虎成了精、通了人性,竟化身一名美貌女子,誓要与那道人厮守。”
      “情|事之上,两人竟是天作之合。遂,道人弃了修仙,虎精也弃了修炼,终日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燕哥哥,什么是颠鸾倒凤?”小宁萌突然问道。
      燕然忙捂着宁萌的嘴巴,道:“就是……两个喜欢的人在一起……一起做游戏。”
      “哦。”宁萌似懂非懂。
      “你们还要不要听?”花羡君问道。
      “要听要听,请花羡君继续。”
      “数百年后,竟硬生生在这极寒之地,生出一个‘上谷国’来。当年的‘不咸观’,也成了如今的上谷都城‘不咸城’。”
      “按理说,修仙道人与虎精的后裔,该有不少骨血奇特、天赋禀异之人,然而,这上谷国自上而下皆贪恋世俗享受、人间情味,不思进取,如今是一代不如一代,现下已经没有几个出挑的后辈了。”
      “当下燕王,也就是你父皇,乃第十代国君,骄奢淫逸,昏庸无度,终日醉生梦死,沉迷后宫,是个一切国事皆仰仗国师的草包……我这么说,你不介意吧?”花羡君瞅了燕然一眼。
      燕然一脸淡然,道:“无妨。”
      花羡君点点头,继续道:“皇子有五,大皇子病弱,二皇子出家,四皇子,也就是你,众人皆知出生便‘夭折’了,五皇子……唉,不值一提。唯三皇子燕礼,将及而立之年,封了景王,倒是个有君王之度的人物。”
      “景王,燕礼……”
      “正是。你的命是他救的,名字是他取的,想必,这些年,他也一直记挂着你。在国人眼中,四皇子燕然早已夭折,此番你回来,不管是否重回皇室,若有所需,记得第一时间去找燕礼,他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至于其它,都是废物,不用理。”
      “明白。”
      “再劝你一句,”花羡君拍拍燕然的肩膀,“远离国师,你母亲一族皆死于他手。”
      “多谢花羡君提醒。”
      其它,无非聊了些上谷国的风俗人情、好吃好玩的。

      快要到达上谷国时,燕然收了朱雀,将它化成了一支哨子,挂于身前,三人改为步行。
      约半个时辰,远远的,但见雪山下,屹立着一座千年古城,肃穆而庄重。
      城楼上书:不咸城。

      “到了。”花羡君长吁一口气。
      “我就不同你一起前往了,就此别过!”花羡君道。
      “为何?
      “城中有我不想见的人。”花羡君道。

      花羡君自离去不说。
      燕然携了宁萌,入得城来,方觉人声鼎沸,市井繁华。
      “燕哥哥,好热闹!”久未身居闹市的小宁萌,有些兴奋。
      太久未闻着这人间烟火味了。
      忽觉胸口那根神衣树枝动了一动,燕然大喜,莫非夫子就在城中?
      “夫子……”燕然捂紧了树枝,心跳莫名急促起来。
      不知,他如今是个什么模样?

      不咸城街头人头攒动,人人盛装,每人手中还举着一朵太阳火焰般的火红绢花,似要去参加什么重要的活动。
      “请问这位姐姐,今日城中为何如此热闹?”燕然拉住一个擦肩而过的妇人问道。
      “年轻人,你是外地来的吧。运气真好,赶上了三年一度的中元火神祭。眼下游行队伍快要到正阳街了,这不,满城的人都往那赶呢……你也快去吧,火神祭可好看了。”
      “多谢。”
      原来,千百年来,上谷国借取自地下的黑色液体“火油”发家,因此对“火神”有着天然崇拜,每三年一度的火神祭,是上谷国最大的盛事。
      传闻火神最爱美人,因此在中元火神祭中,都会以最隆重的仪式,祭上一位千挑万选的绝色美人,供火神消遣享用。
      “中元火神祭。”燕然默念道,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

      全城百姓,倾巢而出。
      人实在太多了,燕然紧紧牵着小宁萌,生怕她走丢。两人随着人流,缓缓前行。
      忽觉前方好生热闹,一群人围在一座亭台前,有人在咆哮,有人在笑,有人在哭。
      待走近一点,只听得一人道:“堂堂上谷国五皇子,竟输不起了?”
      这声音听着十分耳熟。
      “你耍诈!这盘不算,重来!”一个少年结结巴巴说道。
      “愿赌服输,上谷国近千年繁盛不衰,皆因生意场上一诺千金、言而有信,怎么,今日五皇子要破这诚信之邦,耍赖不成?”
      四下人们窃窃私语。
      “这五皇子也忒不像样了,竟然拿凤仪台的皇家观赏位出来赌。”
      “凤仪台观赏位,那可是观赏火神祭的绝佳位置了,千金难求啊。能上凤仪台者,非富即贵。何况,这赌的还是五皇子的观赏位。我看啊,这位公子就算赢了,也未必敢上那凤仪台去。”
      堂堂一国五皇子竟然拿自己的火神祭观赏位出来赌,燕然摇摇头,难怪花羡君说他们皆是废物,不值一提。
      觉得无聊,正要离去,但闻身后传来一阵醉人酒香:“少年人,好久不见。”
      这次听真切了。
      燕然回头,隔着锦带,瞧见一个高挑的黑衣身影,手里摇着一把红扇,定定地看着他。
      不是斗十千又是谁!
      “你又长高了。”那人走近几步,语中带笑。
      “怎么,在天台山混不下去了,来寻我了?”斗十千笑道。
      “你怎会在此?”燕然问道。
      谁曾想,到了上谷国,遇见的第一个人,居然是斗十千。
      “哈哈哈哈,说来话长,既然重逢,我们好好聚聚。”斗十千笑着握住燕然的手,就要将他往人群外带。
      燕然拿不准,也未挣脱。
      对于此人,燕然一直有莫名的亲近感,却又辨不出真伪。

      “喂,别想走!”一群人围住了他们。正是五皇子及他的爪牙们。
      “爷今儿高兴,不想见血。”斗十千摇了摇手中的扇子,“识相的快让开,别打扰我与故人叙旧。”
      “你戏弄皇子,罪不可恕。”
      “是他自己瞧中了我这手中的扇子,非要拿观赏位与我赌,”斗十千晃着手里那块观赏位的登临牌,笑道,“就这样一个破位置,真当我稀罕不成。”
      “既然你不稀罕,那……那就把牌子还给我。”五皇子结结巴巴说道。
      “我虽不稀罕,但确实赢了你。既然赢了,那这个玩意儿就是我的。就算我再不喜欢、再瞧不上,那也是我的。我的东西,自然由我处置。我想留着就留着,想给谁就给谁,轮不到你来插嘴。”斗十千笑道。
      “你!”
      “比方说,我现在决定,将这块登临牌,送给这位小公子。”斗十千笑呵呵地将牌子掷给燕然。
      燕然漠然接了,不知所以然。
      众人皆看向这位红衣少年。
      这少年瞧着十五六岁,清秀俊逸,束着高马尾,眼上蒙着一条白色锦带,更衬得冰肌玉骨。

      五皇子气不打一处来,他的重要之物,竟被人这样随手送人,喝道:“给我抓住他们!”
      爪牙们一拥而上。
      自然不是斗十千的对手。
      他仅凭手中折扇,便已游刃有余,不消片刻,十几个爪牙,嗷嗷叫地趴了一地。
      五皇子见状,急得自己来夺牌子。若被父皇知道,他拿火神祭的观赏位与人赌,还赌输了,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五皇子拔出一把短匕,笨拙地朝燕然刺去。
      燕然侧身一闪,将小宁萌护在身后,顺势抓住他的手臂,反手一擒,便将他锁得严严实实。
      “小小年纪,不学好!”燕然在他头上狠狠敲了一下。
      “你……你敢打我!我是上谷国五皇子,我……我要诸你九族!”
      “哦?我等着。”燕然淡淡答道。
      “别理他们了,咱们喝一杯去。”斗十千拍拍衣襟道。
      “好。”燕然松开手中之人。
      五皇子哪受过这等委屈,正要发作,却瞧见那红衣少年的蒙眼锦带上,虎纹盘踞,赫然绣着一个“燕”字。
      正是上谷国的皇家之物!
      “你是谁?”五皇子抓住燕然,挡在他前面。
      燕然面无波澜,拨开他,道:“借过。”

      “实不相瞒,此番我来上谷国,只为一件事情。”燕然道。
      甩掉那烦人的五皇子,燕然牵着宁萌,与斗十千重新挤进了人群。
      “哦,何事?不知我能否帮得上忙?”斗十千眯着眼睛,一双凤眼显得扑朔迷离。
      “找夫子。”隔着锦带,燕然也紧紧盯着斗十千。
      “云夫子不见了?”斗十千似乎很惊讶。
      “嗯。”
      “可有线索?”
      “他就在不咸城中。”燕然确信。
      “这乌泱泱的全是人,上哪找?”斗十千笑道。
      “原是可以找皇室帮忙,但……我不想这么做。”燕然道。
      “了然。”这一回,斗十千一点也不惊讶,仿佛知道燕然的身份一般,“登得高,方可看得远,要寻人,自然往高处去。这中元火神祭,最佳观赏位已经在我们手中,不知少年,是否愿与我一起登临凤仪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凤仪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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