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苏恋爱纪实》兰女丑

5、第 5 章

　　每个城市的早晨都总是忙碌而拥挤的，X市也不例外。虽然这些年政府一直在进行道路的翻修扩建，但上班上学的人还是在路上堵了个水泄不通。

　　X大附中从校门前到门口的一整条街上都停满了各式各样的私家车，穿着校服的学生从车上下来，和父母道别之后，与相熟的同学一起走进校门。

　　靠近校园围墙的人行道上，缓缓走近两个人来。两个人均是十六七岁模样，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全都身材颀长，是十足的衣架子，哪怕两人都穿着宽松得几乎显不出身材的运动校服，却还是好看得好像两个运动品牌的模特。

　　这两个人正是庄无咎和慕容玖。

　　他们一路从小区走到学校来，慕容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庄无咎，看得庄无咎直想笑：

　　“能不能稍微收敛一下，你这是要在我身上看出来个窟窿？”

　　慕容玖立刻把脑袋转了回去，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我就是看看你屁股后面有没有狐狸尾巴。”

　　之前在别墅里的时候，庄无咎坦坦荡荡地告诉了她，自己其实是一只狐妖。作为一个“舶来”的混血，慕容玖的确对华夏文化所知不深，也因此对庄无咎妖精的这个身份格外好奇。但她偏偏又端着架子，强行维持着高冷校霸的人设，不肯放下身段追着庄无咎问东问西，这会内心熊熊燃起的八卦之火都快把她自己烧死了。

　　妖精是怎么化成人形的？狐狸精真的会勾引人吗？故事里的狐狸精都是女孩子，为什么庄无咎是个男的？他能控制自己的性别吗？他会飞吗？他真的活了一千年了吗？那他的历史是不是特别好？

　　哪怕慕容玖现在一句话没说，庄无咎也看得出来，这姑娘心里装了本十万个为什么。

　　庄无咎忍不住在心里偷笑：让你好面子，这么些问题，早晚憋死你。

　　他气定神闲地走在慕容玖身边，哪怕已经向对方坦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却一点也不虚。他心里明镜似的，这慕容玖对他是狐妖的事情接受得非常快，保不齐她自己也是个不明物种，不可能随随便便把这种神怪志异的事情往出宣扬。

　　庄无咎慢慢有点理清了自己的思路，他看不出慕容玖是哪路妖怪的最主要的原因，可能就是因为这姑娘是个混血。

　　他这一千年几乎都生活在华夏，只有近些年交通发达了，才偶尔出国看看别的地方的风土人情，对于西方的妖怪一点研究也没有。现在看来，慕容玖是西方妖怪的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

　　他微微偏过头看了慕容玖一眼。

　　少女的脸部轮廓很立体，侧脸的弧度非常漂亮，睫毛也是长长卷卷翘翘的，活像个芭比娃娃，唯独皮肤白的彻底。庄无咎一度怀疑她会不会是得了白化病，因为慕容玖有时候下意识的动作像是有点畏光。但是她的眼睛是蓝色的，并不是白化病人会有的颜色。

　　庄无咎想起昨天刚见面时慕容玖说过的话来：

　　“我是英国赫尔伯特公爵三世的外孙女，做吸血鬼很多年了，专门吸你这种狐狸精的血。”

　　他忽然间觉得赫尔伯特公爵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悄悄拿起手机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赫尔伯特公爵”这几个字，庄无咎在搜索结果出来的时候彻底愣住了。

　　英国赫尔伯特三世接受了月光的洗礼变成了吸血鬼？是高贵的欧洲王室后裔？

　　……这都什么跟什么？

　　难道慕容玖是个吸血鬼吗？

　　我的玉皇大帝啊，这么洋气的？

　　作为一个生于华夏，思想有点陈旧，一时半会还不太能接受新事物的老妖精，庄无咎有一瞬间的迷茫。他盯着手机屏幕，感觉到自己大脑的有一部分已经用来彻底地发呆，另一部分却异常活跃起来：

　　高贵的欧洲王室后裔，长得好看，还他/妈好像是个校霸，这个人设……

　　我靠，十分玛丽苏啊。

　　-

　　还不知道自己在庄无咎心中已经拿到了玛丽苏女主剧本，慕容玖正忙着给四哥慕容瑾报信。

　　她也低头摆弄着手机，面上不动声色，手上打字飞快：

　　【四哥！我同桌原来不是个神经病！他真的是个妖精！华夏的妖精！传说中的狐狸精！一千岁！比外公年龄还大！他还会变戏法！】

　　消息在刚发出去的瞬间被她撤回，慕容玖平复好心情，重新编辑了一下：

　　【他还会术法！可以操控水和火！】

　　也没指望日理万机的慕容瑾能瞬间回复她，慕容玖把手机揣回了口袋，和庄无咎一前一后走进了X大附中的校门。

　　在校门口要给门卫出示自己的走读证，庄无咎好奇地看了一眼慕容玖走读证上的相片，咋舌道：

　　“你白得都过曝了。”

　　慕容玖不以为意：“我妈妈是白人，我白很正常啊。”

　　庄无咎试探道：“你觉不觉得，你的白和白种人的那个白还不太一样？”

　　他们俩这个时候已经走过了门卫，因为步伐都比较悠闲，已经有很多神色匆匆提着早餐的走读生很快超过了他们俩。慕容玖干脆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他，挑眉：

　　“你想说什么？”

　　庄无咎一摊手：“礼尚往来，我都告诉你我是狐狸了，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的身份？”

　　慕容玖朝他笑了一下。这个笑容浅浅淡淡的，甚至她的眼里都并没什么笑意，庄无咎却一眼看见了她那两颗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尖尖的小虎牙。

　　他瞬间恍然，喃喃道：

　　“……你还真是个吸血鬼啊。”

　　慕容玖也不理他，转回身就径自向前走，高高吊起的马尾一下一下甩在她白皙的脖颈上，那股玫瑰香特别明显。

　　这下十万个为什么变成了庄无咎。他快步追上去，跟在少女身后问个没完：

　　“那个什么赫尔伯特公爵真是你外公？你吸人血吗？你为什么没有在太阳下面变成一道青烟啊？你今年多大了？”

　　活了一千年的老家伙果然更容易叨逼叨，慕容玖不堪其扰，只能加快步伐往教室走。架不住庄无咎跟得很紧，那些乱七八糟的仿佛查户口一样的问题还是一个一个的往她耳朵里钻。

　　直到两个人都走进了教室，庄无咎的求知欲望还没降下去：

　　“那你是不是怕银器啊？”

　　慕容玖根本懒得看他，她面无表情地拉开座椅，终于回答了他的这一个问题：

　　“你是不是傻，怕银器的那个叫狼人。”

　　庄无咎讪讪地坐下了：“……哦。”

　　-

　　虽然才只是高一下学期开学的第一天，但是老师们却似乎已经拿出了备战高考的气势。早自习过后的第一节课是语文，老师是个年近三十的温柔女人，姓侯，她和同学没什么过多的寒暄，直接就开始了新一学期的课程。

　　平心而论，侯老师讲课还是很好的，语调抑扬顿挫，内容也有趣，并不容易让人跑神。黑板前方投影出作者简介，这节课讲《祝福》，慕容玖懒怠地抬眼看了看，就看见鲁迅的相片。

　　慕容玖是混血，从小就住在英国，并不是在华夏的文化氛围中长大的，即使最近已经在华夏念过几年书，但对文艺作品的理解总还是差了许多。鲁迅的作品她过去也硬着头皮读过，却总觉得艰涩难懂，对其中的沉郁之情更是无法感同身受。

　　庄无咎坐在她身边，正低着头挺认真地翻着教材，见慕容玖看向前面的幻灯片，他便也跟着抬起了头。看了几秒，他复又收回目光，低声道：“我当年曾经远远见过他一面。”

　　慕容玖把目光转向他：“你说谁？”她顿了顿，“……鲁迅吗？”

　　见庄无咎点头，慕容玖一下子来了兴致。她没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太过迫切，但眼睛里晶晶亮亮的好奇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情：

　　“他看起来是什么样的人？”

　　庄无咎想了想，眼里泛起一点深沉的怀念之情来：“其实还挺难评价一个人的。不过他的的确确很了不起，是个真正的大家。”

　　慕容玖轻轻叹了口气：“我理解他的作品总是很困难。”

　　庄无咎：“怎么说？”

　　慕容玖：“我不是在华夏长大的。我出生的时候正赶上世界格局非常动荡，二战结束之前，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爱尔兰——那个时候爱尔兰还没有独立。”她把鬓边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去，“后来在北爱尔兰念了大学，再后来去过德国和美国，但一直都没有到华夏认真待过。所以华夏语也不是很好，只能进行日常交流，再艰深就不行了。”

　　庄无咎将手中的语文书翻了一页：“其实文学作品这种东西，最核心的东西还是挺老生常谈的，他就是在讲人类本身。百年前的人与现在的人没什么不同，千年前的人也是一样，这些文字的背后所表达的内容，其实都是互通的。”

　　慕容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在这一瞬间真正相信了庄无咎的确是个经历了漫长岁月的人，他说话的时候，周身是积淀下来的厚重感，于是他讲的内容也好像在这时变得极其有说服力起来。

　　好像听他说话也没有那么烦。

　　慕容玖问他：“那个时候的华夏，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庄无咎本人的确是非常喜欢以及擅长叨逼叨。他把书往远处推了推，坐直了点身子，拿出了上百家讲坛的架势来：

　　“那我们得从鸦片战争开始讲了……”

　　讲台上侯老师讲了一节课的祥林嫂，讲台下慕容玖听了一节课的华夏近代史。直到下课铃响了，庄无咎的近代史扫盲大业已经进行到了币制改革：

　　“孔祥熙就是之前我们说的‘蒋宋孔陈’里的那个‘孔’，夫人是宋氏三姐妹中的宋蔼龄，他本人也很受蒋中正的宠信。1933年他被南京政府任命为中央银行总裁，此后开始总管财政……”庄无咎忽然噤了声，把侧向慕容玖的身子又转了回去，坐得格外端正。

　　慕容玖一怔，转过头，就看见侯老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边。

　　因为已经下课，教室里的同学都陆陆续续走动起来，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问题，有的出去上卫生间，这会的脚步声极为嘈杂，因此慕容玖一时间并没能听出来语文老师的行动轨迹。

　　侯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里也听不出喜怒：

　　“新同学挺快就融入了班级，挺好的。我刚才站这儿听了一下，你历史也挺不错的，庄同学。”

　　庄无咎异常尴尬：“呃……您谬赞了。”

　　慕容玖心里清楚，她和庄无咎讲了一整节课的话，语文老师这是过来算账来了。没想到侯老师话锋一转，语气格外意味深长起来：

　　“老师明白，大家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这时候有萌动的情绪，男女生之间互有好感，这都很正常。但是再怎么样也要先把学习成绩放在首位，你们说是不是？”

　　慕容玖、庄无咎：？？？

　　侯老师的长篇大论还没完：

　　“我看你们现在不是有句话很流行吗，什么‘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现在你们因为外表互相吸引，但是精神上想要彼此认同并不是那么容易。有聊天的时间还不如用来好好学习，等到了大学了，才更容易遇见优秀的有趣的人……”

　　预备铃都响起来了，侯老师才仓促地给自己语重心长的谈话收了尾：“总之，下次上课的时候不要在底下讲话了，想说话的话，老师也不是没给你们机会举手发言。高中三年很快就会过去，眼看着就要高考，你们不能还像小学生一样什么事情都靠老师提点，自己心里也得有点数……好了，你们数学老师进教室了，我不说了。”

　　侯老师抱着教案施施然从后门走了出去，留下慕容玖和庄无咎坐在原位面面相觑。

　　庄无咎过了半天才回神：“她……比我还能说哎。”

　　慕容玖深表赞同：“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