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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八十三章 ...


  •   皇帝大宴群臣之际,秦紫仪在何处?

      原来,他故意称病,不欲见故人。却不想,另有一位故人上门来访。

      这来人一身风霜,头戴一笠,腰悬一刀,肩披短裘,隐约可见鬓边微霜。他身侧立着一个小童子,缩在一旁,紧紧贴着男人的身躯。

      虽然此人看起来有些落魄,却一身风刀霜剑之气,令人不敢小觑。

      “劳驾,我欲求见贵府三公子,烦请通传,就说,故人请见。”

      如今秦紫仪名气大了,世间多得是仰慕之人,上门求见者不知凡几。

      只是,这男人看起来沉肃冷静,唇上颌下覆了一层短须,轮廓硬朗,又兼腰间佩剑,看着便十分不好惹。

      那门房见此人不凡落拓,不似撩闲的妄人,便问了一句:“既是公子故人,不妨报上姓名,小人也好说与公子。”

      “闻。闻鹿鸣。”那男人道出一个名字,紧贴在他身侧的那名童子也小声地说,“我叫兰香子,我是秦师弟的大师兄。”

      ……那门房一听险摔了一跤,如此一个小人儿,竟然自称三公子的大师兄。也不曾听说三公子拜过师,不知是从哪来冒出来的野路子师兄。

      见那男人并无斥责之意,一大一小两个人看起来都并非凡夫俗子,门房只得硬着头皮向内通传。

      只是没想到,秦紫仪竟亲自出来迎接。

      这两个人身份果然是不简单。

      “鸣鹿郎。”秦紫仪翩然而至,他仍是当年那副姑射之貌,身形体态还仿若少年,亭亭又盈盈,芝兰玉树一般。

      闻鹿鸣却沧桑得多,轮廓坚毅起来,那山涧梅鹿似的少年,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既已仗剑天涯,又为何而来?”

      闻鹿鸣沉声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将兰香子向前推了推,“他是天枢阁主的亲传弟子,我是受阁主所托,将他护送来此。”

      此时,兰香子怯怯前行几步,盯着秦紫仪,嗫嚅着叫了一声师弟。

      秦紫仪这才将目光放在这小少年身上,他与天枢阁主并无交情,哪里冒出来这样一个小师兄。

      “你是师弟,陆师弟也是师弟,师傅让我好好照顾你们。”兰香子叹息了一声,“师傅走了,以后咱们师兄弟要一起相依为命了。”

      ……这小少年瞧着年纪不大,口气倒是老气横秋得很。

      秦紫仪略一沉吟,忽然想起少时萧山观的无为道人,死活不肯收自己为徒,倒是时常指点陆铮鸣武功。依稀记得那时,无为是收了一个药童做弟子的。

      只是,这些年过去了,那个童子还是童子样貌,好似一点都不曾成长。

      “无为走了?”秦紫仪抓住重点,疑惑地看向闻鹿鸣。

      “阁主耗尽命力,卜算了最后一卦,已然驾鹤而去。临终之前,他曾飞信与我,从西域佛国护送一位童子到中原来。”闻鹿鸣不紧不慢地说道,“至于阁主卜问了何事,恐怕只有沈楼主能解惑了。”

      秦紫仪闻言,却敛起眉头,“他们竟是一人。”同是故人,却也走了。

      所谓故人,便是走一个,便少一个。

      他那花团锦簇一样热烈的少年时代,终是离他而去了,连见证过的人都越来越少了。

      “我,不信天命。他向天求证了什么,我也不在意。”秦紫仪低下头,看向兰香子,“既是故人遗孤,托付于我,我自当好生照料。”

      闻鹿鸣见兰香子呆呆的没有动作,便屈膝轻轻踢了他一脚,“跟着你师弟,好过与我幕天席地,漂泊无所居。”

      兰香子叫他一脚踢在屁股上,墩了一墩,扑到秦紫仪身前。他原本有些怯生生的,如今抱住秦紫仪的大腿,飞快地偷眼看了一下,又看了一眼。

      小童子嘀嘀咕咕起来,“师傅说你不是少壮之相,活不过二十岁,果然不错,你快要死啦,秦师弟。”

      闻鹿鸣如今耳力极佳,闻言眉头一动,低头盯着那童子。

      “不过,师傅说咱们有七年的缘分,不许我提前见你,也是不错,我果然能救你一命。”兰香子开心极了,“师弟,以后我就是你的师兄兼救命恩人啦。”

      闻鹿鸣抬眼看了秦紫仪半晌,面前之人虽则脸色苍白如雪,唇色却殷如胭染,别有一股风流缱绻之态,看起来是有些弱不禁风,但却与大限将至相距甚远。

      这童子是天枢阁主飞信恳请他护送送来中原的,可见其重要。他嘀咕的这些话,不见得是诓言妄语。

      “你的身体……还好吗?”

      阔别已久,近乡情怯。秦紫仪称呼他为鸣鹿郎,他自知已非昨日鸣鹿。那他又该如何称呼秦紫仪?迟滞的这一句问候,是他们之间相隔数年的时光。

      “客从远方来,堵在门口怎么像话?鸣鹿郎,还有这位小师兄,请进罢。仆风而来,该饮一杯热茶了。”

      倘若秦紫仪愿意,他将使人如沐春风。

      闻鹿鸣记忆中,秦紫仪却还是那个傲骨不可摧折的少年人,这样圆融的八面玲珑似乎不该是秦紫仪的样子。

      然而,终究是生分了。

      府中仆从匆匆来往,似在收拾行囊。

      兰香子天真发问:“师弟,你要出远门?如今你的身体可经不起长途跋涉。”

      “是要出门,但不远。”对这位自来熟的师兄,秦紫仪倒还有耐心,“世事繁杂,我预备去穹山清修一段时间。”

      兰香子大惊失色,“甚么?!你要出家?!不可不可,师傅说你一入世便永无可能出世,师傅不会错啊!”

      “是清修,躲清静而已,哪里来的土包子。”秦紫仪的二兄恰好经过,指着兰香子道,“你都结交的甚么人?怎么管一个小孩叫师兄,还有这个缺胳膊的,怎么还带刀进来了。”

      闻鹿鸣这些年见惯了世态炎凉,倒是不怎么在意。

      秦洗玉还要再指点一番,却忽然背后生汗,仿佛被捏住颈子的猫咪。他那位小弟待他一向是和气疏离的,不亲近,却倒也过得去。尤其是家族这番惨祸之后,秦紫仪待他比之过去客气许多,以前秦紫仪眼中哪能放下他?

      然而,秦紫仪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令秦洗玉脊背生寒。

      那只是平平淡淡的一眼,秦洗玉却无端感受到了威慑之意。

      “这两位是我的朋友。”秦紫仪并未再介绍,他心平气和地说,“二哥该向他们问声好。”

      两个白丁!秦洗玉心中不服,却很清楚面前的小弟亦非昨日目下无尘的少年,他栉风沐雨,已然跋涉到了自己只能仰望的高度。

      只听秦洗玉十分勉强地问好:“你们好,我是……”他虽然骄横,他父亲没有教会他察言观色,秦紫仪却教会了他如何识时务。

      “这是我二哥,为人有些天真。二哥,你该去翰林院上职了。”秦紫仪当众打断了秦洗玉,丝毫没有给这位二哥面子。

      秦洗玉何等人,哪曾被如此下过颜面,刚待发作,眼光落到秦紫仪身上,忽然浑身一凉。

      这位小弟还是那么云淡风轻,秦洗玉忽然明了,秦紫仪确实没有给自己面子,因为方才自己如此轻慢秦紫仪的朋友。

      他对朋友都比对我好。秦洗玉简直又愤怒又委屈,却没再作妖,哼了一声,悄然离开了。

      这个小插曲并未影响到什么,只听兰香子皱起一张包子脸,道:“啊,又要去吃斋饭了!”他倒是默认了会跟秦紫仪一道上山。

      “鸣鹿郎有要务吗?”

      闻鹿鸣听到秦紫仪发问,一怔,下意识道:“除此之外,并无。”

      “一道上山罢,此时风景倒也不错。”秦紫仪向他发出邀请,闻鹿鸣愣了一会,他观察了秦府诸人,家丁护院都是些武功稀松平常的人,倒是因此生出另一种担忧。

      “好。”闻鹿鸣答应下来,乱世刚刚终结,世间还是不太平。

      只是,这样寒凉的天气,山上应当更加寒冷,不知秦紫仪为何要选择这个时节上山?

      盛名之下,躲避红尘与人情吗?

      不止闻鹿鸣,亦有不少人觉得奇怪。

      只有听到这个消息的陆铮鸣,罕见的茫然了,是我逼得他吗?他是为了躲我吗?

      他确实有些妄念,但是更多地只是想确认秦紫仪平安健康,想亲自看一眼,知道这个人是不是瘦了?有没有憔悴?

      他想,他上门求见,秦紫仪总不见得拒绝刚刚凯旋并且获得皇帝嘉奖的国柱。

      他不肯见我,那我去求他。

      然而,这一求的怜惜,秦紫仪竟也不赐他。

      陆将军进京次日便携带重礼上门求见小秦大人,却得知小秦大人入山清修的消息,铩羽而归。

      好事者总觉得,这其中有些不为人知的隐秘。这文臣武将之间,恐怕也并非多么和睦,当初在兰陵,或许有些龃龉。

      不然,小秦大人何必如此煞费苦心避而不见,连迎接陆将军的仪式也要告病。

      收复南国一役,陆铮鸣收服了许多新手下,这些人并不清楚陆铮鸣和秦紫仪的关系,也并未曾见过秦紫仪。

      可万里和成春却知道,他们又如何看不出将军竭力掩盖的失魂落魄?公子的心委实太硬了。

      见识过陆铮鸣的铁汉柔情之后,他们有时也会可惜,这天下哪个女人被将军如此深重对待过恐怕都会至死不渝,可惜公子不是个女人,可惜他们分开了。

      不过,将军若是能娶个女子,也还算圆满……罢?

      然而,公子不仅没有至死不渝,甚至还把将军拒之门外。

      这之后,陆铮鸣去过三次穹山,一次是在山脚下徘徊,连山也未曾踏足。

      还有一次,他趁夜而去,在山观之外盘桓。

      最后一次,他终于扣响了门扉,请见一名秦姓的居士。

      他是武将,即便凯旋,接受封赏之后,也须得返回驻地了。他一再推迟,连皇帝都对他流连京城的目的产生了疑窦,奉渝忠更是接连飞书勒令他迷途知返。

      这是一道迷途吗?

      秦紫仪,你告诉我。

      如此深夜,穹山观的道童本不该惊扰贵客,可是面前的居士独自一人,纵然生得高大挺拔,面上却带着十足的茫然与恳切,看起来竟然有些可怜。

      身在红尘,应当有许多烦恼事罢。

      “无量天尊,容我通禀秦居士。只是,居士你又是谁呢?”

      陆铮鸣沉默片刻,这一刻,他突然福至灵心,“你告诉他,是秦小刀来了。”

      他们少年相识,他亲自为他取名。

      告别小刀这个名字的时候,陆铮鸣没有见到秦紫仪。

      三年前,他们本该还有一面,却未见。

      病儿,小刀能打动你吗?这一面,是我欠你的,我要还。

      当秦紫仪得知山门外有人找他时,他已经猜到会是谁了。

      而当道童报出秦小刀这个名字时,连闻鹿鸣都大吃一惊,小刀消失匿迹许久,今天却忽然找上了门,或许有甚么急事。

      然而秦紫仪却还是那么不慌不忙地更衣,他本已就寝,是道童擅作主张之举惊扰了他安眠。

      兰香子亦被惊醒,揉着眼睛道:“谁这么不懂事,大半夜还要找人见面。”

      闻鹿鸣本以为秦紫仪是要去见秦小刀,没想到,秦紫仪却打了个拐,“此处有座石桌,闻说冬暖夏凉,是块异石,鸣鹿郎,咱们打棋去罢。”

      闻鹿鸣不得不提醒,“小刀来见你,或许是有事相求。”

      “是吗?”秦紫仪淡淡道,“或许,我已经猜到是甚么事,但是很抱歉,帮不上忙。既然如此,不如不见。”

      “……”这是甚么机锋?闻鹿鸣不懂。

      “你若想去,可以去。我在棋桌等你。”说着,秦紫仪自顾自走了。

      闻鹿鸣未曾犹豫,他与秦小刀虽然经年未见,但他们始终是朋友,就像他和秦紫仪一样。

      观门洞开,所见却非斯人。陆铮鸣惨淡一笑,他竟然还是不肯见他。

      闻鹿鸣上前一步,轻声问:“可是小刀?”

      陆铮鸣自是认出来眼前之人是鸣鹿郎,却仍旧执拗发问:“他不肯来见我?”

      闻鹿鸣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该说实话,因为面前这人瞧着简直失望透顶,他并不想令朋友更加伤心。

      “哈,他可以见任何人,却唯独不肯见我。”

      瞧着旧友话语间有些偏执,闻鹿鸣担忧道:“你有甚么事,尽可以同我说。”

      陆铮鸣安静下来,“你去告诉他,是我陆铮鸣来了,他不来我便不走了。我已向皇帝禀明,明日便走。这一面见过,余生再无缘分,请他可怜可怜我,赐我一见。”

      陆铮鸣将马鞭背握身后,昂首而立,金戈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闻鹿鸣来不及惊讶原来眼前之人竟然是国之重将,却被他话语中的强硬与卑微、平静与波澜所震。

      原来,闻鹿鸣还未想通陆铮鸣与秦紫仪之间究竟有如何深的羁绊,竟令如陆铮鸣这般世人眼中的英雄发出如此哀怜的祈求之语。

      是的,祈求,有怨。

      闻鹿鸣已经被打动了,然而,他已非昨日的纯挚少年,这世间,有许多事是勉强不得的。

      “他……不愿见你。你应当知道。”便是因为知道,语气才那样祈求且怨怼。这样深的羁绊,闻鹿鸣自知将将与故人重逢,不知内情却去生劝便是不合时宜。

      闻鹿鸣不曾多问一句,陆铮鸣却生出了强烈的倾诉欲。

      “我瞒了他一件事,哪怕如今再选一次,我仍会瞒他。却令他伤心欲绝,不肯再接纳我。”

      闻鹿鸣叹息一声,“你知道的,这不是症结所在。”即便他不知他们因何决裂,但他知道他们的秉性为人。

      是的,陆铮鸣知道的,那不是秦紫仪抛弃他的理由。

      “他要去做一件天大的事,那件事太大太重要了,以至于他的心里只有这件事,只能把我挤出去。”

      自从浪迹天涯,闻鹿鸣再也不曾悲秋伤春,愁绪离他很远,他好像失去了所有感情,但是今天,他拾起来了。

      “你都知道,又何必再强求一见。”

      陆铮鸣却道,“我怎么敢强迫他?只是,请求他能让我哪怕远远看一眼,最后一眼。”

      兰陵诀别时,陆铮鸣尚有一番意气。如今,那口气,随着秦紫仪离去也散尽了,反倒是思慕与想念疯长。

      那疯草每长一寸,便扯裂着一寸心肺,陆铮鸣每每想到秦紫仪这个名字,便感到口鼻之中的血腥气。他自知这血气并非来自于身体上的创伤,而是源于精神。

      他迫切需要见一见秦紫仪,哪怕他们不能复合,只是看一眼,他精神上的伤口也能稍稍愈合。

      他放下所有尊严与骄傲,只求一见,却仍然求不到。

      闻鹿鸣见他失魂落魄至此,终是于心不忍,“我再去试一试。”

      说罢,闻鹿鸣转身而去。

      然而他们都知道,结果不会有甚么改变。秦紫仪决定的事情,没有谁能动摇他,哪怕是陆铮鸣也不可能。

      闻鹿鸣踏着心事重重的脚步来到那处石桌,他是这段羁绊中的第三人,作为旁观者,感到莫名的惋惜与遗憾,所以想要竭力挽回。

      秦紫仪见闻鹿鸣迟迟未回,便与自己手谈起来,闻鹿鸣来时,他正拈了一枚棋子,将落未落。

      阔别三年,闻鹿鸣不知该如何称呼秦紫仪,因此面对他时总有些难以启齿。

      倒是秦紫仪见闻鹿鸣踌躇,问了一声:“怎么?他不肯走?”

      闻鹿鸣叹息一声,“我们少年相识,那时他虽屈居人下,却从来不卑不亢,自有一番风度。我从不曾想,今日重逢,他仿佛失去灵魂,分明是高大健朗的样子,风却能穿过他的衣衫,透出嶙峋的骨头,原来形销骨立,竟是如此。”

      “我实在不知你们之间发生了何事,但观你并不恨他。”闻鹿鸣一再缄口,仿佛很是不忍,“我不愿用这样的词汇形容他,但他瞧着,实在是……可怜。”

      “他只是求你一见,并非过分的请求。若于你无关痛痒,何妨一见呢?”

      秦紫仪平静落下一子,“便当作我铁石心肠罢。夜深天寒,鸣鹿郎还是劝他早日返程,若劝不得,便也由他去罢。”

      闻鹿鸣见秦紫仪无所动容,他一向以为秦紫仪面冷心慈,然而究竟是为甚么,偏偏对陆铮鸣如此无情。

      “你……真的不去见吗?我观他气息不稳,当是有伤在身。山中寒凉,又是冬夜,他若执意要等……恐怕伤势反复。”

      “不见,我意已决,鸣鹿郎不必再劝。”

      “……好罢。”

      闻鹿鸣无功折返,陆铮鸣仍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等待。

      这等情状,闻鹿鸣亦不忍直直将结果说出,而是劝道:“太晚了,回罢。”

      陆铮鸣自嘲一笑,朝着闻鹿鸣一拱手,深深折了一腰。

      继而,决然而去。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只他一个,留恋过去,停在原地,斯人早已走远。

      丧家之犬,徒增人笑!

      他得到秦紫仪时有多欣喜,如今便有多挫败。他真的得到过秦紫仪吗?秦紫仪真的爱过他吗?

      在书院的少年情谊,是因为秦紫仪真的喜爱他,还是仅仅出于对强健身体的兴趣与好奇?

      在遥京的守望相助,是真情流露还是患难与共?

      在兰陵的柔情蜜意,是再续前缘还是虚与委蛇?

      曾经,陆铮鸣不想去思考这些,只需要他爱秦紫仪,哪怕只是秦紫仪需要他的庇护,只要秦紫仪在他身边依赖他需要他就够了。

      秦紫仪是不是真正爱他,没有那么要紧。

      现在,秦紫仪抛弃了他。陆铮鸣才发现,那很要紧。

      倘若秦紫仪真的爱他,就不会放下得那么轻易,也不会连这一面都不肯赐予他。

      复仇、光复门庭、家人……在秦紫仪心中,都排在陆铮鸣前面,都比他重要得多。

      太卑微,便显得低贱。再珍贵,也不值钱。

      陆铮鸣头也不回地走了,也许只是想显得不那么狼狈。

      闻鹿鸣放心不下,找秦府随行的仆人要来一匹骏马,一路尾随陆铮鸣,送及遥京城外,方才折返。

      他这一来一回,费了个把时辰,远处出现了一线天光,秦紫仪仍坐在原处打棋,是真沉得住气啊。

      “他已经走了,想必你们余生也不会再见,为甚么呢?”不肯见那一面。

      秦紫仪放下手中的棋子,“看来鸣鹿郎并不想打棋了,既然如此,便早些就寝罢,这一晚真是辛苦你了。”

      说罢,秦紫仪慢吞吞地将棋盘上的棋子一粒粒收回棋篓。

      闻鹿鸣见他并不回答,心中亦十分怜悯陆铮鸣的痴情,便对秦紫仪生出一些埋怨,因此并未上前帮忙,转身离去。

      听到鸣鹿郎远去的脚步声,秦紫仪停住动作。

      见或不见,爱或不爱,并不重要了。

      已经结束的感情,留情反而是绝情,只要他去做那个绝情的人便够了。

      陆铮鸣离京那日,秦紫仪也从穹山折返。

      他们终究是向着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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