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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第 28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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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五,大吉,宜嫁娶,李璜的婚事便定于今日。自家兄弟,又逢此喜事,娴妃出宫不便,陶夭便担起了长嫂的职责,不仅婚前多次来到张府,成婚之日也被请来入闺阁催妆。陶夭来时杨家小姐已梳妆齐整,坐在闺阁内与母姨姐妹们说话,陶夭先向张家长辈行礼,后才道:“良辰已近,本君特代九弟弟意送来红宝石头面一副,请妹妹装点打扮,早早出门!”
今日李璜大喜,陶夭不敢与新娘争辉,只穿了样式简单的浅紫长袍,头发用发带束起,更无其他珠宝,不过他样子本就出挑,如此打扮仍是俊秀无俦,把闺阁小姐们脸都看红了。杨母虽不喜他出众,但也感他用意,暗叹一声,笑道:“日子还早呢,请王君且稍等片刻,吃盏茶来?”
娘家为表对女儿的重视,新娘出门都要三催四请的,他在里面催,李璧等兄弟在外面催,且得拉扯一会呢。不过虽是如此,他还是要尽到职责,依杨母之言落座,嘴上仍道:“吉时耽误不得,还请妹妹快些,妹妹听,九弟弟在外面着急冒火、想新娘想得紧呢!”
院外吵吵闹闹,欢笑不停,屋里偶能听到一两句呼喊,兴奋又缠绵,杨问禾对着妆镜,羞怯不已,恨不能走出门去见李璜一面。杨母笑了笑:“时候还早呢,儿郎们年轻气盛,总要磨磨他们的性子,咱们才放心把姑娘交过去啊!说起来康王爷与恭王爷是同胞兄弟,倒不如恭王爷沉稳干练呢!恭王爷自从迎娶王君后再不肯纳妾,就连以前的妾室也都遣散了去,只剩下一位侧妃,您二位的感情真是让人羡慕啊!我家女儿从小就长在外祖膝前,她外祖怜惜她早年失祜,对她千娇百宠,把她惯地不成样子,家里姐姐妹妹,谁都不敢同她争抢的!她这个性子,如果康王爷能像恭王爷对您那般对待小女,不纳妾、不怜娇,那妾身就放心了!”
问禾娇嗔:“母亲!”
这番话将兄弟俩比来比去,有些不好的意思,陶夭隐隐觉得杨母对这门婚事不怎么满意,不过将心比心,自家的女儿要出嫁的话也是希望未来的夫婿担当能干、温柔解意、一心一意,至少得有李璧的一半才是。都已到结亲的时候,杨母说这话无非是希望李璜日后对问禾多顾怜些,陶夭只得保证:“您请放心,九弟弟是恭王爷看着长大的,善良正派,只是年纪还小,缺些历练。都说成家立业,有了杨妹妹辅助,九弟弟一定能大有作为、定立家业,恭王爷也会时常提点他的!至于妾室,哪有刚结亲就纳妾的道理?我瞧九弟弟不是轻浮之人,他与杨妹妹倾心相许,定不会辜负妹妹!”
杨母叹道:“妾身倒不求女儿大富大贵,平平安安就好了。他们俩都是小小年纪,立府不易,还要多靠恭王爷夫君帮衬啊!”
陶夭忙点头:“那是自然,兄弟们都是一家,相互照顾,应该的!”
正说着,外面又闹了起来,屋里的亲戚们都出去凑热闹,陶夭也向杨母点头致歉,走出门去接应外面催妆之人,杨母挥挥手,让侍女们出去抢些市利玩,屋里就剩下杨家母女。杨母走到问禾身后,拿起陶夭送来的宝石头面,一件件给问禾插上,问禾不由道:“母亲刚刚何必同王君说那些话,幸得王君和善,若是个厉害人,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杨母恨铁不成钢:“傻孩子,娘都是为了你啊!”
“可您话里句句都把九王爷踩在地上,若是让九王爷知道,那他该多难过啊!”
杨母拿着头面,哀叹连连:“他堂堂一个王爷,我怎么敢踩低他?可你说说,除了那个王爷的身份,他还有些什么?论宠爱,他不及荣王;论才干,他不及恭王;论人品,我看还不如安王呢!如今东宫悬空,恭王跟荣王争着抢着想要那个位置,他可是恭王的亲弟弟啊!恭王成了他还是个闲散王爷,恭王要败了,荣王爷能放过他么!咱们何苦去趟这个浑水啊!”
问禾不悦地蹙眉:“您说这些做什么,外祖都同意了的,他老人家不比咱们了解朝局么?”
“若不是你非他不嫁,你外祖又怎会同意?你外祖先前就说过,恭王是个好人家,那样的英雄就是一着落败,也是时也命也,与人无尤,就算因他而死,也是此生无憾,可惜咱们生的晚,只能便宜了陶家人。康王呢?富贵闲散,难成大业!你外祖是看在你和恭王的份上才勉强应下这门亲事的!”
问禾赌气拿过头面,自己插戴:“我又不是看上了九王爷的权势!我只想向王君那样,有一个一心一意爱重我的人。”
杨母冷笑:“你觉得他爱重你?我还觉得他包藏祸心、为人奸滑呢!正经人家的公子怎么会故意勾搭人家姑娘,不过见过一次就让你倾心相许、非君不嫁了!照我说,这次爹也看走眼了!”
“娘!见过一次怎么了,王君跟恭王爷不也只见过一次么!婚事已定、女儿今日就要出阁,你现在说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杨母看着问禾的怒容,滚下两行热泪:“我是心疼你、怕你以后过得不好啊!以往种种,娘都决定不了,以后种种,娘也无能为力,娘只能帮你把不能说的话说出来,祈求他们能看在你外祖的份上待你好些!”
问禾亦动容,转身扑进母亲怀里:“您放心吧,女儿相信自己的眼光,九王爷决非心思不正之人!只要他真心爱我,其他的我都不怕!”
杨母闭上眼,慢慢点了点头。
之后陶夭又来催了两次,李璧李璜等人在外面喝了三斤酒、吟了十首诗、扔了无数市利,这才终于将新娘请了出来,前去宫中拜谒帝后,李璧、陶夭则要先到康王府接待宾客。陶夭见李璧面上已有酒气,忧心道:“这才催妆呢,就喝了这么许多,晚上且得喝呢!这可怎么办……”
李璧摆摆手:“大家分着喝的,洒了不少,我只喝了一点。我就这么一个兄弟,他要成亲,我自然得照应着,放心,你夫君我撑得住!倒是你要应付女眷,辛苦了!”
陶夭笑着搀住他,一起去乘马车:“为了九弟弟,不辛苦!可惜季丹病了,不然他还能帮你挡挡酒,唉,这么热闹的场面他不在,真可惜……”
李璧捏捏陶夭的手:“在为夫身边还想着别人,越发胆大了,今晚上回去,看我怎么罚你!”
二人黏黏糊糊到了康王府才分开,李圭、李琥已先行到达在此待客,李璧还想偷会懒,就见到了默默待在一旁的陈季丹。陈季丹形容憔悴,颈上缠了厚厚的白布,静静坐在角落,不知在想什么。这样沉默的样子与他往日的张扬相差甚远,李璧不由走上前去,拍了下他的肩膀:“陈三?刚刚还同小竹说你呢,你不是身子不适么?怎么还来了,万一又病了,小竹又要闹着去瞧你!”
三天过去,朝堂上平静无波,无人提及李璧通敌之事,看来李圭果是忌惮自己,没敢有所动作。可陈季丹不敢掉以轻心,他知道李圭绝不会就此妥协,一定派了人手暗中调查自己,想要从自己手中将账册和书信给抢了回去。一日找不到东西李圭就一日不安心,他自己也一日无法安宁。这事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一月两月,是一年两年、五年十年,直到李圭死的那天。
真的很累,这几天他夜不能寝食不能安,下人稍有异状他就疑神疑鬼,担心已被李圭收买。他不断揣摩李圭的心思,不断推演可能得情况,不断怀疑东西是否安好,街上有个人、有只猫、有阵风他都要提心吊胆。要不干脆交给李璧好了,李圭狗急跳墙也都是李璧的事了,是生是死,就让他们斗去吧!
“陈三?”
陈季丹用力搓了下脸,声音沙哑地厉害:“王君和小世子也来了么?”
李璧被他这嗓子惊了一跳:“你是风寒么?怎么还出来吹风?孩子们还在家呢,一会就接来;小竹在后院招待女宾。你要见他?你出了什么事?”
“二哥怎么和陈三大人躲在这里?”陈三还没回话,李圭已看到二人,快步走上前来,“二哥,弟弟们等你许久了,你怎么还在这里躲懒?里面宾客众多,我们几个都应付不来了!”
李璧只好点点头,往堂内走去。李圭同他一道,走了一半回过头,警告地瞥向陈三,陈三朝他咧咧嘴,本想大笑几声,扯动了伤口,狠狠咳了起来。过了好一会,他才渐渐止住,精疲力尽,靠在墙上。
冬阳很暖,他一人掩在暗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