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210、质问

　　木枯子连挣扎都忘记了，呆呆地看着眼前放肆大笑的靳云，和眼中一片灰暗的乔默。

　　靳云探头凑到乔默的耳边，低声道：“痛吗？失望吗？自己花了半辈子织的瞒天过海的美梦，一下子就被我捅破了。你娇花一样养大的小木头，到头来还是要乖乖走进泥潭。别说，看着你们难过的样子，我可真过瘾。我就是要你们所有人都死不了，忘不了，永远在泥潭里挣扎。哈哈哈哈哈……”

　　乔默灰暗的眼神突然回了一点色彩。他费力一扯嘴角，做出一个嘲讽的笑，同样在靳云的耳边低声断断续续地说：“你……你把莲池建在这里二十年……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又是为了睹物思谁啊？”

　　靳云的脸上忽然被难以名状的厉色和怒气填满，他痉挛地加大手上的力度，发出了咯咯的响声。“你，找死。”靳云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这句话。

　　“呵，”乔默窒息地向后一仰，艰难地说道，“你就是把天下都翻过来，他也不会回到你眼前了。”

　　“啊——！”靳云暴喝出声，猛地把乔默向外一甩，另一只手蓄满十成内力，狠狠击在了乔默胸膛上。

　　乔默被击得喷出漫天血花，整个人像一只断线的风筝，破败地飘了出去，直直坠下悬崖。

　　“不要！！师父！！！”木枯子眼睁睁看着乔默坠崖，崩溃地大喊。

　　“教主，现在怎么办？”罗芳看着地上的木枯子，冷冷道，“慕容氏的孽种，不如干脆杀了她。”

　　“唔，本座想想。”靳云已经恢复了冷静，淡淡瞥了木枯子一眼，正要说话，忽然鼻翼一耸动，了然地笑道，“不，本座的小可爱来了，本座有了一个新的主意。”

　　卫翎匆忙赶到南山后，同样迷失了方向，摸索着在山间寻找，直到靠近悬崖边，听见了一个凄厉的女声，抬头时，便看见一个人影像破败的落叶一样飘下了悬崖。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紧接着，心口像被人挖掉了一块，清晰地抽痛起来。

　　“乔叔叔……”卫翎喃喃地叫着这个名字，在没有路的荆棘刺里横冲直撞，总算开出了一条路，站上了崖顶。而崖顶上黑压压的黑莲教众，正无声凝视着他。

　　卫翎望着众人簇拥的靳云，忍着悲愤冷冷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乔默前辈？”

　　“当然是为了我们的大计啊，光羽世侄。”靳云忽然绽开了一个笑容，看着卫翎道。

　　卫翎心头一紧，下意识想到这个称呼正中他的猜想，却没有察觉靳云语气中另一层的不怀好意。

　　不等卫翎反应，靳云忽然一抬手，丢下一个烟雾弹。浓烟掩盖中，隐约可见黑莲教众集体提气后撤。

　　“别跑！”卫翎怒喝，正要追过去，却看见心灰意冷的木枯子被黑莲丢在原地以后，爬起来就往悬崖的方向冲过去。

　　卫翎咬牙停住，将脚步生生一错，转向木枯子：“木姑娘你干什么？危险！”

　　“师父！”木枯子绝望地哭喊着，眼看要冲下悬崖。卫翎猛地运气飞身上前，一把扯住木枯子，在她掉下悬崖之前扑住了她的身体，和她一起摔在了悬崖边。

　　吴星在来时与木枯子走散了，等听到悬崖上的动静才赶紧往这边跑过来。秦峥在半山腰看见了跌落悬崖的人影，心头大震，也运气飞快地追上悬崖。

　　等秦峥和吴星等人赶到悬崖边时，看见的正好是卫翎将欲跳崖的木枯子扑倒在悬崖边的一幕。

　　“阿木！”吴星惊慌地大喊，赶忙跑上去扶起木枯子，“你做什么啊！为什么要自寻短见？！”

　　木枯子在剧烈的冲撞之下，恢复了几分神智，紧接着，清醒的剧痛从内心深处袭来。她哭着扑到吴星的怀里：“怀辰，我师父没有了，他被黑莲扔下悬崖了啊！”

　　吴星怔愣一瞬，勉强提起精神安慰道：“别慌阿木，前辈上回也被黑莲追杀，最后不还是金蝉脱壳了吗？说不定这次还有转机呢？”

　　“没有转机了，”木枯子一听，泪水更加汹涌地溢出眼眶，“师父被逼到悬崖边已经力竭，我亲眼看到，师父不知对那个人说了什么，那个人用了十成十的功力打在师父身上……师父中了他一掌，又坠下悬崖，哪还有转圜的生机……”

　　秦峥眉头紧锁地开口道：“云前辈怎么知道黑莲在南山，为什么要来和黑莲决斗？”

　　木枯子瘫坐在地上，脸上除了泪痕，没有一点神采：“我的师父，就是乔默。乔默和黑莲教主靳云是旧相识。我来的时候，看到黑莲的人护着一个昏迷的女孩，似乎是凉国公主慕容摇光，我师父乔默，应该是为了救她而来。我叫慕容玉衡，是慕容摇光的妹妹。”

　　众人听得呆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每一个字。只有卫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是摇光的妹妹？”

　　木枯子缓缓抬头看了卫翎一眼，眼神中全然是陌生的冷意：“卫先生，我方才说的，哪一个不是让人目瞪口呆的内幕，连我都花了好大工夫才接受事实。可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反而问起我最不足为提的细枝末节？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木枯子的最后一句话，看起来像是询问，语气里却满是笃定，清晰到冰冷的眼神，让卫翎僵在了原地。

　　木枯子挣开吴星的怀抱，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卫翎：“你早知道我的师父为了独自救人而支开我，你却一声不吭地顺势将我骗出城，自己来了南山。我方才听见黑莲教主靳云，唤你世侄，语气亲昵得很，要和你共谋什么大计呢。卫先生，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不阻止我师父让他自己来涉险，为什么在他坠崖之后，你才出现？你是真听了我师父的话，为了我好，还是瞒着我们所有人，背地里不知谋划着什么勾当！”

　　卫翎下颌一紧，艰难地开口道：“木姑娘，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木枯子凄凉地笑起来：“是吗？这么说我看着我的师父死在我面前，除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名字和身份什么都没弄清楚，我还应该感谢你了？”

　　“木姑娘，”秦峥站到两人中间，把卫翎挡在了自己身后，沉声道，“令师的事，我也知道一些。我们受乔前辈嘱托，不想让你卷入纷争，才没有告诉你真相。”

　　“你也知道，”木枯子向后退了几步，悲愤地看向吴星，“你们都知道是吗？你们联起手来哄骗我，宁可相信他一个人的鬼话，也不相信我看到的事实！”

　　木枯子甩开想上来拉住她的吴星，头也不回地跑下了山。

　　“阿木！”吴星急得跳脚，回头神色复杂地看了卫翎一眼，什么也没说，重重叹了一口气，追着木枯子跑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