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209、玉衡

　　吴星带木枯子坐上自己的坐骑，径直向苍州的方向奔去。颠簸的马背上，木枯子从后面紧抱着吴星，耳边呼啸的风吹得她耳膜生疼。

　　“抓紧我，很快就到了。”吴星在前面对木枯子道，又紧盯前路，扬手一挥马缰，皱眉催着□□的马，“驾！”

　　此时纷杂的信息随着山风，灌进了木枯子脑海中。那张字条在她怀中被捂得滚烫，本就发潮的纸张变得更加绵软，不知字迹会不会花掉……

　　木枯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中一动。

　　她慌忙拿出字条，仔细捻了捻纸张和炭笔字迹的边缘。没错，发潮。

　　苍州靠近北疆，空气干燥，又多风沙，前几天也没有下雨的消息，为什么从那里寄来的纸会潮？

　　另一个她潜意识里忽略的问题此时冒出了头：师父能把信鸽送到她手中，也就是说师父一直在暗处关注着她，甚至可能就在她的身边。既然师父一直选择躲着不见自己，为什么这个时候，会突然出现，还留下书信，什么都没解释，就让她去苍州？

　　木枯子回头反复看字条的内容，琢磨出了一点端倪。“小木头”，是让她在短时间内确定是师父本人，内容极短又仓促，没头没尾，还用上“交待”这个词，让她慌不择路，第一选择抛下质疑，遵从师命赶去苍州。

　　师父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要她离开京师，马上赶去苍州？师父他，真的在苍州吗？

　　“停下，停下！”木枯子突然抓着吴星大喊。

　　吴星不明所以，急急勒住了马，回头看向木枯子，发现木枯子的脸色竟惨白得吓人。

　　“师父他想支开我，他不在北边，在南边！”

　　“吁——！”去而复返的吴星和木枯子停在了秦府门口。

　　“吴将军，你怎么回来了？”看门的伙计大惑不解，“城内骑快马要被罚的呀，你这是做什么？”

　　“没时间了，卫先生呢？！”吴星焦灼的脸上难得显出厉色。

　　伙计吓得一缩，舌头便打了结：“啊，刚才说是去散散心，出去了……”

　　刚走出书房的秦峥迎面听到门口的吵嚷，出来一看，吴星立刻将前情和木枯子的猜测转述了一遍。秦峥听罢脸色一沉，用了内力冷声道：“暗卫！”

　　一个士兵打扮的人从房顶跳了下来，跪在秦峥面前。

　　暗卫是大户人家的秘密武器，轻易不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何况是秦峥的暗卫。可现在秦峥已经顾不得了：“卫先生去哪了？”

　　暗卫回道：“将军，卫先生说要散心，出门后便运功直奔南山。只是属下们以为不是大事……”

　　“行了别废话了。”秦峥不耐烦地打断了暗卫的解释，一挥手道，“备马，去南山！”

　　南山高到一眼望不到顶，郁郁葱葱的树木彼此相连着，茂盛到让人绝望。一行人赶到山下，却失了方向。

　　“来不及了，我们分头找！”木枯子一咬牙，挑了一条路跑进了森林里。

　　“听木姑娘的，分头找！”秦峥沉声吩咐，又对吴星道，“跟着木姑娘，别让她涉险。”

　　“是！”手下人立刻散开了。秦峥找另一条路一头扎进去，脑海中不断浮起了那人的脸庞令他心慌意乱。卫翎，你到底要干什么？

　　悬崖边上，聚集上来的黑莲教众越来越多，乔默背着昏迷的慕容摇光，手上的剑挥刺到快要脱力，犹自不肯撒手，被逼得步步后退。

　　此时黑莲教主冷笑一声，飞身上前，抬手狠狠一挥，直接抓住了乔默的剑刃，反向将其抽出来丢在了一旁。

　　“你疯了！”乔默震惊地看着他，而教主对自己手掌上狰狞的伤口毫不在意，甚至放到嘴边舔了几下，吮走了涌出的鲜血。

　　“对啊，我早就疯了，二十年前就疯了，你不知道吗？”教主冷笑着道。

　　乔默压下怒气，尽量平和地对他道：“靳云，我知道你不易。是，我们都对不起你，可这些孩子都是无辜的，你放过他们好不好？大不了，我多让你杀几次，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五马分尸，碎尸万段，随便你。你放了他们吧。”

　　靳云很是嗤之以鼻地笑了起来：“放了他们？凭什么？我为什么要替仇人的孩子着想？”

　　“靳云，你再怎么报复，夏国都回不来了！你醒醒吧！”乔默绝望地大喊。

　　“回不来就回不来，那个破国家我也从来没留恋过，我只是不爽利，想把帐一笔一笔算回来，有错吗？”靳云满不在乎地笑着，随即笑意一收，突然又出手发难！

　　乔默战到力竭，又没了兵器，用身体接下一击，吐出一口鲜血，抓着慕容摇光的手一软。靳云见势猛地伸手一抢，便把慕容摇光抢了回来，往赶上来的罗芳和她手下的方向一丢。罗芳的手下赶紧接住了慕容摇光，罗芳上前查看，松了口气：“启禀教主，引子没有大碍。”

　　靳云闻言，又回到了闲庭信步的状态，嗤笑道：“没想到我夏国的神医圣手，巫蛊大家也会有失手的时候。乔默，你今天可算是要白死了。”

　　角落里的草木忽然细细簌簌地响动起来，随即摔出来一个娇小的人影。木枯子好不容易循着声音找到这里，爬上来看到眼前的景象，顿时一呆。

　　乔默看到木枯子，脸色大变，想开口说话，又猛地想起什么，咬牙憋了回去。

　　可靳云却不会这么体贴。他看了一眼乔默，笑着对木枯子道：“这不是小神医木大夫吗？快来，你的师父在这里呢。”

　　“你是谁，我师父在哪？”木枯子紧张地盯着着靳云，一转视线看到了乔默，又愣了愣，“乔前辈，你怎么在这里，你看到我师父了吗？”

　　靳云哈哈大笑：“乔默，你的小徒弟可真是太可爱了。”

　　木枯子听了这话，顿时如被雷劈中了神经，僵立在原地。

　　乔默再也顾不得其他，大喊道：“小木头快跑！”说罢，他重新提气，赤手空拳打向靳云。

　　然而靳云并没有就此收手的意思，他闲闲一转身，便接下了乔默的攻击，突然出手，死死掐住了乔默的脖子，拎着他悬到了崖边。

　　“师父！”木枯子终于回过神来，拼命地要冲过去救乔默，被黑莲教众摁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瞧瞧，这小徒弟，多忠心，看得本座都感动。”靳云回头爱怜地看了一眼，转回来与脸色变得青紫的乔默对视。

　　靳云看着乔默愤怒中夹着慌乱的眼睛，恶趣味地笑起来，用不大不小，正好能传进木枯子耳中的音量，一字一顿地说：“你煞费苦心把她从凉国皇宫偷出来，放到越城贫民窟里，转了一圈又回头‘领养’她，收她为徒。实在是天地可鉴，日月可表的大爱无疆啊。”

　　“你……”乔默瞪大了眼睛，却无法阻止靳云说出的话传到呆愣的木枯子耳中。

　　“不过这名字取得不好，你这个人，品味一如既往的糟糕。”靳云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原来的名字多好。玉衡，慕容玉衡，这可是摇光的亲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