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200、刺客

　　那日晚宴上见过面，秦峥对洛臻的印象不错，今日恰巧碰见，便随意多聊了几句。结果这个小年轻不知为何，看起来一直十分兴奋，小嘴叭叭堪比郑冲，言辞却又很大方得体，不会让人觉得不耐烦。一来二去，秦峥和卫翎都对这个小吉祥物有了几分好感。

　　等成衣铺留好了尺寸，几人跟老板定好了样式和取衣服的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接近晌午。

　　洛臻终于实现了和偶像深入交谈的机会，忍住幸福的眩晕，礼貌地问道：“眼看要到中午了，下官在易水居订了雅间，临河饮酒最是怡情，不知将军和卫先生可愿赏脸同去？”

　　秦峥担心卫翎身体吃不消，正想拒绝，却被卫翎暗地里握住手背轻轻一捏。

　　“听说清河畔风光甚好，我倒想去看看。”卫翎开口道。

　　秦峥接收到卫翎看他的眼神，一瞬便了然了。卫翎想的是，洛臻看起来很信任秦峥，不如借此机会，再多接触一下，能为秦峥拉到一个新的助力也说不定。秦峥看着卫翎这就开始兢兢业业地替自己打点起来，不由得心里苦笑，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由着他。

　　“既然这样，那洛大人，有劳您破费了。”秦峥转向洛臻拱手道。

　　“这是哪的话！”洛臻喜出望外，连忙邀他二人出门，“这边请，定不会让二位失望！”

　　“你自坐你的马车在前面带路，我们随后跟上。”秦峥说罢，便和卫翎上了自家的马车。

　　易水居在清河边岸，虽是饭馆，却装潢得风雅别致，曲径通幽，在雅间里吃饭喝酒，又能欣赏到窗外的河景，十分惬意，因此备受一些富家贵公子的青睐。

　　“哟，洛少爷，您来啦！”跑堂的小二一眼认出了洛臻的马车，殷勤地上前接待。

　　洛臻跳下马车，给小二扔了一锭足银道：“先前我点的菜再多加几个，要招牌菜，烫两壶最好的玉液酒，再加一壶上好的碧螺春，我还有两个朋友要来。”

　　“好嘞！”小二得了小费，喜滋滋地走进后堂，对后厨吩咐了一通。而他不知道的是，一边埋头端汤的小伙计，不动声色地压低了脑袋，迅速离开上了楼，钻进一个雅间内。

　　“右使大人，又多了两个人，还动手吗？”小伙计小心翼翼地向里请示道。

　　新晋的右使大人玄辰形貌怪异，面容冷淡，在房间里闷坐到现在也不发一言，听到他的请示后，用古怪的语调冷笑着道：“动，当然动手，大不了全杀了灭口，谁让这两个不长眼的偏偏撞到本王子……本使手上。”

　　“属下遵命。”

　　“还有，这是主上交给本使的第一个任务，完成不了，让我在主上面前丢了脸，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玄辰瞥了他一眼道。

　　小伙计缩了缩脖子：“是。”

　　秦峥和卫翎的马车一到，恭候许久的洛臻忙带着小厮阿萧上前去迎接，四人有说有笑地进了雅间。

　　“此处风景确实甚美。”卫翎向外看了一眼，赞道，“洛大人好雅趣。”

　　洛臻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下官入朝之前，喜欢各处厮混，结交三教九流不少人，美食美景也都了然于心，才寻得这么个好地方。”

　　“我记得令尊在朝官位不低，身体也硬朗，大人再玩两年也绰绰有余，怎么这么早就想到去礼部供职呢？”卫翎端起一杯刚上的碧螺春，拿杯盖轻划着杯沿，随口问道。

　　洛臻十分坦诚：“接手家父的职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自己本就对和人打交道的事颇有心得。之前一直在礼部打杂干些小活，上回北疆在函城战败，一路寻找愿意接道的盟友国，皇上把能派的礼官都派出去游说，我这才抓住机会，做了些小成绩，有幸得了皇上青眼，便荣升了侍郎一职。”

　　“那哪是小成绩啊少爷，”一旁的阿萧忍不住插话，“你连着摆平了好几个小国，还把最棘手的乌兹国给搞定了欸！”

　　“萧萧！”洛臻故作严肃，“都说了，要谦虚，谦虚懂不懂！”

　　卫翎忍俊不禁，转念一想，洛臻年纪轻轻坐上礼部侍郎的高位，不是没有理由的。滴水不漏，八面玲珑，可以把乌兹国国王威慑得保证忠于大齐，还可以把秦峥这个暴脾气哄得眉开眼笑，这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好嘴皮子，倒是可以跟金率那张打听人脉一把好手却不着四六的嘴中和一下。

　　这时门外有人敲了敲门，随后，一个伙计低头端着菜盘走了进来，停在了桌边。

　　洛臻自然地起身去拿菜品，一边回头对秦峥和卫翎道：“这道糖醋鱼可是这易水居的招牌……”

　　倚在椅背上的秦峥无意中瞥到伙计菜盘底下银光一闪，顿时神情一紧，电光火石间一把推开洛臻，低吼一声：“退后！”

　　方才低眉顺眼的伙计突然抽出菜盘下藏好的短刀，直直冲洛臻面门刺去！

　　洛臻冷不防被秦峥推了一把，趔趄一步正好躲开了致命的袭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又被卫翎揪住后领扯了过去。

　　卫翎扯过洛臻，顺便把吓呆了的阿萧拉到身边，宽慰道：“别害怕，将军会摆平的。”

　　洛臻和阿萧吓得抱作一团，看着秦峥和那刺客打斗，确如卫翎所言，刺客很快就不敌秦峥，落了下风。

　　然而还没等洛臻松一口气，门外砰的一声，又有一个黑衣人冲了进来，把秦峥和那黑衣人的战况拉平了。

　　身后的大开的窗户忽然吹进来一阵凉风，紧接着天幕一黑。从窗外又进来两个不明身份的黑衣人，拔剑就往洛臻刺去！

　　“小心！”卫翎喊了一声，抓起桌上的茶壶，狠狠向黑衣人掷去。滚烫的茶水洒出来溅了其中一个黑衣人一身，那人嗷的一声捂住脸，步子放慢几分，卫翎趁机推开洛臻和阿萧，徒手和另一个黑衣人缠斗起来。

　　卫翎躲开利剑，反手扭住黑衣人执剑的手腕，一个侧翻踢中了黑衣人的脑袋，用身体把人带倒在地，夺下了他的剑。另一个黑衣人缓过劲来，要冲上前攻击，被卫翎一剑划了手臂，吃痛得失了准头。

　　但卫翎大病初愈，做出前面的动作已经很是勉强，在这个节骨眼上，整个人忽然侧卧在地上喘到不行。两个黑衣人都恢复了战斗力，眼看要举刀砍在他身上。

　　这时秦峥终于打趴了那两个刺客，赶过来一把将卫翎拉到身后：“你没事吧？”

　　“咳咳没事……”卫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只是靠在他背后摇头。

　　秦峥冷了脸，握紧剑柄，猛地冲了出去。染上怒气的秦峥剑法忽然极其暴戾，夺命一般的招数让刺客真正感受到了沙场修罗的可怕。

　　“大人，那边情况不大好，我们的人打不过了！”小伙计慌慌张张地回禀道。

　　玄辰冷笑一声：“一打一都打不过，废物。”

　　说罢，他起身，拿起了桌上的绣金蓝色手炉。

　　“去。”冷冷的命令像暗夜敲动的钟，在空气里层层地震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