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
虽然心里很清楚自己该理他远一点，但没过多久，周于烦躁地接受了一个事实——自己竟然对这个所有人谈之色变的人上了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每次学习间隙她都会想到他那张脸，意识到不对劲后，周于给自己找了两个理由：一是幸灾乐祸，这个地方有一个比自己更不受欢迎的人，这件事让她心里舒服不少；二是他不看人的时候，真的还挺好看的，那背挺得颇有风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三好少年，祖国的大好未来。
她告诉自己，第一次和这么帅的人对视，她肤浅地被感官控制了。
第一次见冷漠得如此气质不同的人，她被他的特别吸引了。
可那时候的她不知道，原来只有自己一个人会这么想，原来只有自己看到了那凉薄目光下傲骨铮铮的他。
零点一分，卧室的门被推开。
周于奇怪地回头，看见笑着站在门口的周昱时，意外毫不掩饰：“哥？”
几个月未见，她对他的印象已有些模糊，不过还是敢肯定这确实是她新认来的哥哥。
他不是说这个节待在美国不回来了吗。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问。
“刚下飞机，打了张车过来。”
原来是没通知司机，怪不得周于就坐在窗口，都不知道有人回来。
周昱笑着上前，把礼物轻轻放在她桌上。
“新年快乐，看看喜不喜欢”。
他温润的气质一如既往，周于用分寸得当的目光默默看着他，不愧是受整个圈子瞩目的人，连放个礼物都放得风度翩翩。
周昱话不多，看了几眼她手中的书，又瞥了眼窗外黑蒙蒙的一片，寒暄几句后就没再说话。
周于看不懂他眼中复杂的情绪，只当他又在不满父母把自己丢在家里的态度，她心中自娱自乐地有些暖，正想拐着弯解释两句自己过得挺好的，就见周昱收回了眼神笑着说：“早点睡，明天带你去爷爷那里。”
周于错愕地抬头，还来不及表示自己的震惊，人就走了。
周昱似乎总是格外照顾她，不断刷新她心里对这个“哥哥”的认知，他不像电视剧里说的那样仇视她这种妹妹，相反，他是这个家里对她最好的人，私下给她零用钱、去学校看她、帮她说话，如今甚至要主动带她去见所有亲戚。
周于看着被锁上的门，再次被搞得有点不知所措。这种好，最难面对，太过客气，会显得自己不知好歹，可太过心安理得地接受，等哪天对方不耐烦了，自己收不回来就完了。是的，她觉得这种好是有尽头的。
*
其实她见过一次周老爷子，所以今天这是第二次。
周于坐上周昱的车，静静回忆着去年的情景，那时她刚回周家不久，周川带她过来的。
和今天不同，那日整个大厅只有他们三人。
此刻老爷子被人群簇拥着，最小的一辈儿孙抱着他大腿在撒娇，所有人在见到周于的时候，有那么短暂的一瞬，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
“这就是那个孩子？”
“原来这就是周于。”
在亲戚地窃窃私语中，周昱上前，笑着抱起侄女，坐到周老爷子身边：“几个月不见，小定熙又长胖了，舅舅都快抱不动了。”说完，看了眼周老爷子，又看了眼周于。
周于躲在几人身后，偏偏那几人的身子故意挪了挪，她刚刚淹进阴影处的脸，再次成为众矢之的，所有人若有若无地看过来，又若有若无地瞟了瞟林臻。
林臻抿着酒，从她进来起就没抬过眼。
周于诺诺地抬头，在周昱的示意下，鼓起勇气走过去向老爷子问好。说完，转身，对着四周打招呼：“伯伯，伯母，哥哥，姐姐，新年快乐。”最后规规矩矩地站在周昱旁。
人群再次热闹了起来。
周于低着头，听周昱和老爷子谈心。
哥哥果然不一般，平日林臻口中不苟言笑的爷爷和他说话时总是笑开了花。
她自顾自进行着心理活动，尽量不去听周围人的谈话，却没想到会有一抹红闯入视线，周于以为是有孩子捏着红包乱比划，于是没有抬头。直到那红包越来越近，定在空中等她去接。
周于明白过来了，诧异抬头，看到老爷子看着自己，中气十足地说：“拿着。”
单从语气，周于实在分辨不出他对自己今天的到来是什么态度，只好乖乖接过，安分道谢。
她没有主动亲近的打算，老爷子也没有继续和她说话的意思，这一角因为她的不善言辞一时静得有些诡异。
周昱适时调侃，“怎么我就没有。”
那因失宠而不满的表情不做假，周于和对视一眼，讪讪笑笑，后来有侄女缠着她抓气球，周于借此离开了房子。
才出来不过几分钟，孩子母亲就跟了出来。周于握着侄女的手尴尬地放开，她知道家里人应该都不喜欢自己，这位姐姐想必也不想让女儿待在自己身边，于是非常主动地把孩子交回去。
周于笑笑，把气球也递过去：“小孩子就是喜欢这些东西。”
表姐看着她粗糙的手，没马上接，似乎在暗暗思忖，周于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反倒是周于抵不住那种被审量的目光，一点点把手缩进袖子里，就像这是一对卤猪蹄，对方翻来覆去地考虑着值不值这么多钱。
还是孩子的声音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侄女转身搂住周于：“我不进去。”
周于歉歉地笑了笑，正想推脱着让孩子回去，就见这位眼神精明的姐姐对她眉眼一弯，笑着说：“那就麻烦你了。”
“这丫头闹腾的很。”
她当然知道这是客套话，连忙客套回去。
不过带了一个上午之后，她意识到了这不是句客套话那么简单。这孩子不只是闹腾，而是很骄纵。周于被孩子大队当猴耍了一天之后，甚至怀疑起周昱是不是面对这些孩子的时间长了，所以才那么照顾听话的自己。
下午四点，所有人出发去酒店，其他亲戚已经等在那里。打开车门，看着头顶辉煌华丽的大楼，她把几个孩子交到各自父母手中，最后一个下车。眼前这地方她经常在新闻里听到，好像很多大人物都会来这里。
忙着欣赏大厅的周于没跟上周昱那班电梯。她瞥见最边上的那班即将到一楼，于是笑着招呼身边的哥哥姐姐们过去，几人只是表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应答，周于见此，心里其实更奇怪，但没有说，自己过去了。
“那我先上去了。”她笑，然后那扇正在合上的门被人在里面一按，为她再次打开。
周于低着头走进去，后脚才踩到梯板，门就合了起来，转身时她正好见门口跑进来的西装男子，他急着喊：“小惟，等等我。”
这身影......似乎很面熟。
等周于彻底反应过来西装男子是谁的时候，电梯已经早早被关上，升了上去。
她整个人愣住，总算明白了刚刚哥哥姐姐们看她的眼神，而身后那人见她没有动作，淡淡开口，问：“到哪？”
那一刻她没反应过来顾惟是在礼貌性地提醒她没按电梯。
出于对他的拘束，她不出声，也没动作。
诺大的空间就她和他俩人，电梯里满是他清凉的气息，像极了清晨的草木香，不过此刻夹杂了点风雪寒。
周于透过电梯看身后的顾惟，他修长的身子靠着墙壁，微低着头，垂着眸，虽然在问她，却没有在看她。
许是因此，周于觉得头顶压力小了不少，于是敢说话了，她抿了抿唇角，说：“30楼。”
身后那人微微皱眉，抬眼瞥了她后脑勺一眼，周于觉得那是像看白痴的一眼，然后顾惟懒懒直起身，长臂越过她头顶一伸，帮她按了30。
全程依旧没看她一眼。
电梯先在29楼停下，顾惟出去时，周于悄悄松了一口气，可他站在门前掏出手机后，身影突然顿住，趁着电梯还没完全合上，周于见他手指不要命地往回一伸，把门感应开后，又进来了。
她瞠目结舌地抬头，看向他。
顾惟也应她目光低下眼，看了她一眼，就是那一眼，周于看到了他极淡地挑起眉尾，似乎在说原来是这人。
她以为之前他就注意到了自己，是故意为她开的电梯门，这一眼，周于才知道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
突然很尴尬，这是算认识呢，还是算不认识呢。
在周于纠结于要不要打招呼的时候，顾惟已经回到了之前的位置，轻轻倚了起来。
那就算了，周于想。
周于悄悄打量着他，不知道是不是有了昨天的对比，今天衣冠楚楚的顾惟看着其实不是很可怕。
虽然冷漠，但——
心里的话还没补齐，电梯又响了，周于一个激灵挺直背板，正好见到顾惟冷冷抬起的眼，她心里的后半句“但没有压迫性”彻底收了回去。
他不看人的时候确实挺一表人才的，配上那双眼，还是算了.......
顾惟无视她的存在，已经先她一步进了30楼。
*
孩子们似乎赖上了她，周于一出现就让姐姐嫂子们展颜一笑，她不知道自己何时开始变得如此重要。
她们笑着把孩子交给周于，不忘再次热络：“交给你了。”
“家里难得出个有耐心的。”
周于被她们夸得不好意思，一句“家里”更让她受宠若惊，她脸红地说“侄女们很可爱”。
有人附到一嫂子面前，周于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见嫂子皱眉，然后叮嘱她：“别让她们乱跑。”
“来这的都不是简单人，别冲撞了别人。”
周于信誓旦旦地应下，但耐不过孩子们喊着要出去，最后在大人的应可下，出了门，就在外面的长廊里陪她们追气球。
而长廊尽头，卫生间转角，顾惟正捏着纸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手，候在旁边的西装男子等不急了，忍不住开口：“小惟，顾委刚刚就打电话催了一次，说陈老快到了。”
然而，香水味浓重的卫生间，除了冲水声，再没别的回应。
被顾向安排跟着他这几个月，李扬早已习惯了他这怪癖的性格，要不是真的着急，他绝不会开口。
毕竟和顾惟说话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比自言自语还难受。
顾惟擦完手，又显不够干，伸到烘干机下慢慢烘。
李扬看着群里兄弟不断发来的消息。
“陈老到了。”
“入座了。”
.......
“陈老面色不太好看。”
“顾委生气了。”
他偷偷瞄了眼烘完手又烘衣袖，倚着墙角像玩一般烘了快十分钟还没打算收回手的顾惟，再一次硬着头皮开口：“小惟，你看，都干了。”
“陈老已经到了，我们是不是——”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顾惟懒懒地收了收肩：“冷。”
表情恹恹，人虽然在说“冷”，看着却没有半点冷的样子，更像是在说“烦”。
李扬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卫生间当然比餐厅里冷，冷就赶紧走啊。
不过面上还是耐着性子把手中的大衣为他披上：“冷就穿上叔叔的，待会进去就——”
结果顾惟身子轻轻一闪，避到了另一边。李扬披衣服的手落空，只听见他一声轻描淡写的——“别”。
......
李扬有怒不敢言，几个月了！他还是想不通这孩子总是折腾些什么，忍着情绪准备再劝，就见顾惟已经迈开长腿走了出去。
周于陪着孩子乱了半天，实在跑不动了，孩子们却玩得越发开心起来。
她把通往另一间房间的路挡住，撑着双膝，试图得空休息一会，结果孩子们都跑向了一边，直直冲到长廊尽头。
周于看着她们把气球越“追”越远，知道自己管不住，喊了个服务员回去找家长，带着另一个女服务员追过去。
她眯起眼仔细看，才发现走廊尽头是卫生间，眼看气球先孩子们一步滚进了男厕，周于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上去，不管怎样，先拉住孩子再说，不能让她们跑进去。
空旷的走廊里全是她的脚步声和喘气声，她满心满眼都是要抓住那个小短腿，抓到的瞬间，她撑着膝盖庆幸：“还好，还好。”
她怀里挣扎的侄女却突然开心地笑起来，开心得莫名其妙，笑声清脆又响亮，听得周于心头一震。
她朝前看去，就这样，一眼看到了那双踢着气球出来的鞋，他定住，踩着气球，没有再动。
周于顺着来人颀长的身姿往上看，看到顾惟冷淡的眉眼时，手上一松，侄女挣脱了自己，跑了过去。
孩子呵呵笑着，爬到他脚下抱住气球，虽然顾惟腿收的很是时候，没让孩子扑空，但孩子的口水也很是时候滴在了他干净的鞋上面。
周于心里一凉，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见身后，远处，姐姐嫂子们爆发出几声惊吼。
几个人突然发疯般冲了过来。
她们推开周于，抱回孩子疾步往回走，面上全是劫后余生的神色。
待人都走了，被推倒在墙角的周于才恍过神来，她支起身子，一点点起来，顾惟还没走，静静看着她艰难起身，眼里全是戏谑。
周于没有心思去思考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就那么在他面前叹气般闭上眼，眼里是止不住的后悔和自责。
她站起来后，立马背过身，不想看他。
她不知道在西装男子的催促下，他是何时走的，她只知道自己彻底把自己玩完了。
原来嫂子们那一句别冲撞了大人物，是在特指别撞上顾惟。
她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头疼地捏着自己眉心，脑海里浮现的是刚刚顾惟眼里的戏谑，她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仿佛是透过笑她，在笑别的。
周于再不愿去想，也不得不去正视那个关于他的传闻——难道他真的会对那么小的孩子下手。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