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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酒桌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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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自登舟离开画舫,东方已隐隐有些泛白。
“她这是在给你鸣不平呢?你就不怨?”揽了人进到舱内,落了帘子这便是一方独立的小天地。
“……”
而被揽住的人呆了呆,可能是酒精的作用,让他许久都没有开口。
怨?
他也不知道该怨什么。
他给他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现在大女儿要出嫁了,他依旧不愿认下他们,他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明日……你不来也好。”
久久的,他只憋出这么一句话。
是啊,两个孩子姓苗,不姓秦,他又要怎么圆这些呢?
缓缓的闭上眼,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是他的决定,不管是好是坏,他都全盘接受。比如当初,又比如现在,他走的每一步都凶险异常,可他跟着他却无任何怨言。
“悔么?”
淡淡的酒气吞吐在他耳边,迷离的睁开眼,那张脸就在眼前,又似乎飘忽的很远。
当年是他顶着腥风血雨救了他,也是他毁了他。
伸出手,触碰那并不光滑的脸庞。
但之后,这张脸的主人支撑着他,让他走到了如今。
缓缓拉近,在世俗的角度看他已然离经叛道,可那又怎样?若让他离开他、忘了他,他宁愿当初就死在那个阴冷的夜。
…… ……
另一边,同样是登舟入内,刚才还半挂着的某人却忽的坐直,挨到窗边微微撩帘向外看去。已有了亮光的水上,各家的画舫之上纷纷有客散去,而那一艘看起来不起眼的小舟也越飘越远。
至于那一直在给她做人形支架的人,此时到不意外她的清醒,取了一壶温热的茶进来,亲自到了一杯送上。“嗯。”看来是早就发现她的装醉。而还有一人,应该也知道她还没醉,只是她说的话,对方能听进几分到心中,她就不敢保证了。
“唉!”微叹一声放下帘子,接过那杯温热的茶。刚才她也就是顺势帮退之兄出出气,不然她那没心没肝的结义大哥不知道又要怎么伤人。
唉!
她这个结义小弟为了大哥真是操碎了心啊!这种如石头一般的男子,怎么会有人喜欢?简直是没天理了。灌了茶入口,然后嘭的一声放到一旁的小几上。看着眼前默不作声的后翊,莫名的曹乙珂就有一口邪火。
这货也算是祸水吧?
估计将来和她大哥一样,管别人怎么掏心掏干,他就是没心没肝。
“没一个好东西。”
嘟囔着往船舱里缩了缩,曹乙珂开始琢磨在画舫上谈论的事儿。虽然今次后翊与大哥是第一次私下碰面,但是总体的大方向已经不会变了,他们已算是绑在一起了,只一些末节需要详细的计较,而纵观朝堂,也没有那个人能比后翊更让她放心了。
盘算着一些细节,曹乙珂只觉得没有什么大幺蛾子,她这辈子应该能够过得很舒心吧?
船在水上微微摆动,想着想着便有些困意袭来。只是还不待她人完全迷糊过去,一个阴影便遮挡住她眼前的光线。
“走……走开!”
抬手去拨,一双大手忽的攥住她的手腕。
“你……”
迷糊着,那张拉仇恨的脸竟然与另一张陌生又不讨厌的脸慢慢重合,“是谁?”
这人是谁?
曹乙珂自认自己虽不是什么过目不忘,但是一个不让她讨厌的人,她想她应该能够记住的吧?
反手反擒住对方的手臂,“你是谁?”她忽然很想知道对方的身份。
“公子,醒醒?”
只是……
好尴尬啊!曹乙珂从来没想过,自己不但在后翊面前又一次睡着了,还死拉着对方的胳膊不放,直到青萝来唤她。
“额,咳咳,几时了?”
放开手,侧开脸,长这么大,她还嫌少有这么丢人的时候!
“辰正。”
青萝回话的声音压的很低,也不知是怕惊扰了谁。
“噢,待我缓缓,过午还要去退之那里呢!”按按太阳穴,虽然散场的时候约了明日,但今儿是那丫头送妆的日子,她怎么也要过去坐坐。
“还有何事?”
而后翊昨日并未打听苗金山那里到底有何事,见曹乙珂又要去,便开口道:“还有什么事没收拢么?”以为是商行的事。
“私事,明日退之的长女出嫁。”
曹乙珂说的隐晦,但是她相信后翊早把人查了个干净,知道退之那双儿女并非亲生,只是不知他们是她结义大哥的骨血。
“与秦将军?”
不过之前她那么一骂,后翊应该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所以开口便点到了点子上。
“恩,从前我大哥的风流账,而那女子也不干净,人又早没了,所以……现在他们是苗家人。”深吸口气,揉揉脸,宿醉果真是件让人□□的事儿。
打起精神与后翊再招呼一声,这种各家琐事,想来他是没兴趣听得吧?所以她还是早早的收拾一番,去苗家才是真。
而看着简单的顺了衣襟,又恢复那云公子做派的人儿离去,后翊这才低头看向之前被其死死擒住的地方。衣袖上有些褶皱,手臂上有些微红的印子。
当时她急切的问他是谁,她到底梦到了什么?
自从云山宫回来之后,他对她所做的每件小事、每个表情都很在意,因为他知道她的秘密,知道她不会有那些少女才会有的情绪。
除了与那个人……
清俊儒雅又狂放不羁的少年郎,这次与他有关么?
…… ……
这两日曹乙珂便没离开过酒桌子,至于曹府那边,大哥早帮她打理好了,不管谁来问一律回复去道观清修了,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要出家了呢!
“哥俩好啊!六六六啊!五魁首啊!八匹马啊!”
“喝喝喝!”
“哎呀,我来我来!”
送了长女出门,苗家依旧热闹非常,不管是庭院里还是山房里,只要支了桌的地方就能听到热闹的人声。
而娶亲的孙家今日也是一片喜庆。
他们只是小门小户,多算是个殷实之家,若不是儿子有本事进了太学,哪里能娶到如此知书达理又有教养的姑娘?所以这几日里孙父和孙母乐的都没合过嘴。还有那儿媳的陪嫁,亲家的本事,他们早已是无可挑剔,只盼着再能早日有个孙子,也便是心满意足了。
不过与两家喜庆喧闹的气氛相比,新娘子的亲弟弟面色却没有那么好。
“云叔,我知道您本事大,您……您让我去闯练、闯练吧,哪儿都成,只要不是……”
“只要不是西南?”
今天跟着送亲,曹乙珂便看出来了,苗瑾并不像姐姐苗素娥那般一无所知,尤其他见到秦大哥的时候。只是,“你避着他,就永远胜不过他,他也便是你心里永远的坎儿。”
不想庸庸碌碌、不想一事无成,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才激起了一时的少年冲动么?
映着孙家大红的灯笼,曹乙珂看着面前与自己一般高的少年。他比自己还要长三岁呢!如果一直在退之的保护下,他是不是也会同姐姐一般,接受平顺而普通的一生呢?
“唉!你啊!我要是应了你,退之定要和我没完的。”
抬手拍拍那并不厚实的肩膀,如果可以,她不希望自己在意的人品尝到现实的残酷。还是让这小子先冷静冷静吧,实在不成,这次离京前她会与退之谈谈的。
…… ……
一家的婚宴再接一家酒局,然后又是婚宴,又是酒局,回京月余,曹乙珂的人是两边跑,两边喝得离拉倒。
“姑娘,您可别这么喝了,这几日脚都没沾过地,天天的飘来飘去。”
比起孔雀那一拨的丫鬟,自小在曹乙珂身边养起来的雪雁几个活泼不少,尤其是紫鸢,那嘴是又快又厉。手上麻利的拧了帕子给换上,还不饶人的数落起主子。
“哎呀,别叨叨,头疼。”
而曹乙珂也是惯着这几个小的,她们都和她年龄相仿,自然少了孔雀她们几个年长的隔阂与心思。对她的关心中也多了些亲昵,不似几个年长的,心中对她总是有些惧的。
“您要是真怕紫鸢丫头唠叨,您就少喝几杯,这也就是没在府里,要是让夫人知道了,又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比起不饶人的紫鸢,春燕便是爱操心的老妈子,见自家主子滚在床上折腾难受,终是不放心的道:“不然请了七娘或是青萝姑娘过来看看?”
今儿曹乙珂是歇在了京西的庄子里,用的也是府里的丫鬟。不过没让孔雀她们跟着,而是用了雪雁几个。就说话的功夫,雪雁已打了帘子端了糖水进来。
“雪雁,你也不好好管管,我这几日不在家,她们这嘴皮子越发的厉害了。”
顺着调羹喝了两口糖水,曹乙珂便厌厌的摆摆手,这些日子她是有些放纵的过了,现在总不时的见眼前有小人儿在跑,头也昏昏沉沉的,还总做些怪怪的梦,梦里有个陌生人老是站在不远处着看她笑,闹的她心里耿耿的,总想知道对方到底是谁。
“我可管不了她们,还是您在家多管管她们吧!”
雪雁服侍着曹乙珂用了几口糖水,见她摆手便收了调羹。只是碗盘收拾了,她却没有立时退开,而是低声道:“二姑娘,园子里来了客,湖月她们来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