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倾翊

8、第八章

　　鸡鸣时分，日照已散满大地。金灿灿的光将土囊耀成亮金色，不知名的小虫躲在石子后悠哉乘凉。树干趴着的蝉不知死活的叫着，响彻云霄。
　　“皇兄皇兄，为什么那个蝉一直要叫呢？”刚学会走路的白雪摇摇晃晃的走向白衍。
　　白衍放下书籍，抱起她：“因为它们只能活一个盛夏啊。”
　　“那它们岂不是看不到春秋冬了吗？”
　　“嗯，确实看不到。”
　　“它们怎么这么可怜……”
　　“不啊，小妹。它们有勇气拼尽全力，在短暂的生命里，竭尽全力让所有人听见它们的声音。对于它们来说，它们很幸福。”
　　回忆渐渐拉长，白雪依在纸窗户口，蝉声弱了很多。
　　沈鸢坐在屋檐上，仰望天空。
　　自那日祭祀后，主子沉闷了很多。也不经常笑了，他最终也没守护好那天真无邪的笑容。这一点于他来说，是刺痛的。他知道那是能温暖整个人间的笑容，可如今，再也不见了。
　　“鸢飞杳杳青云里，鸢鸣萧萧风四起。若你什么也不记得了，我便赐你一字，鸢。日后，你唤作沈鸢，是我白雪的贴身侍卫，如何？”
　　“鸢飞杳杳青云里，鸢鸣萧萧风四起。”
　　沈鸢闭上双眼，长吁一口气。
　　丞相府内一片旖旎之景，几处假山，青透小池，碧色荷藕，粉嫩水莲。不时有小婢穿过，脚步声却极轻，谈话声也极轻。
　　“二王爷到！”
　　“家父与皇上在宫中交谈，不便迎客，且暂由小女来代替。”曲婉忻示意婢女泡茶，“早闻二王爷喜茶水，这是家父特地取来的上好铁观音，请王爷尝尝。”
　　白衍背着手，走到客椅前坐下，没有喝茶：“曲小姐可还记得，本王前不久找你谈过话。”
　　“记得。但不知王爷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她的举止间都透出大家闺秀的风范，不慌不忙。
　　先闻茶香，后品其色。白衍抿抿嘴：“身为丞相的女儿，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烂在肚子里。倘若曲小姐还有下次，本王也顾不了丞相的面子了。”
　　“小女愚钝。只知道人应该由自己去掌握命运，做出自己的选择，而不是被他人欺骗。或者是借着保护的借口把人圈养起来。”曲婉忻弯起了柳眉。
　　“但插手别人家事，恐怕不太妥吧。”
　　“家事？她是你亲人吗？”
　　“曲小姐言重了。虽无血缘关系，但胜似至亲。你该知晓，本王虽人传温文尔雅，但若真动到本王在乎的人，本王也可以变得残忍嗜血。”
　　“二王爷自便。小女还有些烦务缠身，不宜多留。若小厮婢女招待不周，尽管时候告知小女便可。”曲婉忻行礼，准备离开前院。
　　“曲小姐切忌，莫要再惹是生非。”白衍盖上茶盖。
　　曲婉忻像是局外人一样，安然自若走开。
　　夏日的风逐渐被凉风替代，果实成熟，小麦金黄一片，在秋风的引导下热情的翻滚着。大雁南飞，与天际构成美丽弧线。
　　“主子天凉了，披上披风吧。”沈鸢给白雪披上柔软的披风。
　　已经入秋了吗。白雪叹了口气，想起皇兄辰时唤她出去买糖糕顺便透透气：“我想一个人去买糖糕。”
　　“可是……”沈鸢犹豫了会，“好吧，若主子酉时还未归，我就去小摊贩那找你。”
　　“好。”
　　午后的百姓渐渐从午睡中苏醒过来，挑着担子在街上的叫卖声也逐渐洪亮。农民唱着山歌，赶着时间收割稻穗。
　　离爹爹娘亲去世也过了好一会了，白雪念着皇兄的养育之情，不打算对皇帝斤斤计较，但也不愿同他们打交道了。她只想安安心心过着当下的日子，以后的事，等她长大再说吧。
　　“老爷爷，两袋糖糕。”糯糯的声音从车摊下方传到上方。
　　老爷爷眯眯眼睛：“小姑娘一个人来买吗？”
　　“嗯。”小姑娘点点头。
　　老爷爷拎起糖糕递给白雪：“小娃娃一人出门多注意安全啊，早点回家，别让爹爹娘亲担心。”
　　“没了。”白雪接过糖糕，转身走了。
　　“没了？唉，又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天色暗下来，白雪抱着糖糕走在街上。
　　不知哪伸出一双手用布捂住了她的鼻腔，布上有迷烟。白雪承受不住，一下子就晕了过去，糖糕掉了一地。
　　酉时了。沈鸢冲出府内，在离王爷府不远处就发现了散落地上的糖糕。主子有危险。
　　他刚准备起步，却发现前方黑乎乎走来一人影。那人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月光将人影拉长，倒映在地面上。
　　是白雪。
　　白雪粉嫩的面庞上沾满血迹，身上大多都是干了的血色。
　　“主子没事吧？”他察看小姑娘，以防她有什么伤口。
　　喉咙苦涩，鼻子酸痛。泪珠在看见他的那一刻，一串串泪水像止不住的溪流，顺着面庞肆无忌惮的流着。白雪躲进他的怀中，暖暖的：“我好怕，沈鸢……我好怕……我明明已经什么都不计较了……”
　　“谁欺负你了？”语气沉重，握着剑的手又紧了一分。沈鸢腾出另外一只手拍打她的背。
　　“是……是锦衣卫……他们说要挖走我的眼睛献给妖怪。我真的好怕好怕，就晕过去了，可等醒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死了……都死了……好多人都死了……”白雪颤抖的厉害。
　　沈鸢抱起她，往王府的方向走：“我们回家。”
　　深夜，白雪的屋子里透出淡淡弱光，沈鸢守在门口。他已告诉白衍此事，剩下的就交给白衍吧。
　　“支呀——”
　　门突然被打开了。
　　沈鸢愣愣的看着从屋子里走出来的人儿。
　　小人不算高，秀长的发丝荡漾在空中。眸中翻不起任何波澜，宛如一汪死水。煞白的脸上毫无神情，唇淡淡的抿着。
　　“沈鸢，教我练剑。”细微的话转眼飘散在风中，让人捉摸不到。白雪就那么站在那，一动不动。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