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瑟夕

48、第 48 章

　　接下来几天王耀城存了许多粮，赵络宸去督军府拜访了几次。安徽的风向一变再变，沈宁也终于见识到了城北王家。
　　王家装潢的极尽奢华，要说是合肥最富丽堂皇的地方也不为过。前门是西方建筑的风格，等进去之后会发现还有一部分保留着以前的雕梁画柱，整个院子也没有统一的设计风格，把所有漂亮的东西随意糅合在一起，只单看一处确实有些看头，可这放眼看过去，只会感到杂乱无章。
　　周玉兰也听说沈宁来了，借着给客人送茶水的理由，也蹭到前厅来了。王耀城正与沈宁说话，周玉兰进门便拉长声音呦了一声，然后把茶水放在桌子上斜眼睨着沈宁道，“这不是名镇北平的沈秋芃吗，好好的名角不做，怎么跑这里吃苦来了”。
　　沈宁暗中捏紧了拳头，微抬着下巴，眉毛上挑，“我倒是没什么，自小习惯了，皮糙肉厚的，倒是二娘，原先在沈家时就金贵，这千里迢迢的委屈你了”。
　　周玉兰白了沈宁一眼，扭着身子坐在王耀城下手的位子上，旗袍叉开，露出一大截雪白的大腿，嗔怪地瞧了王耀城一眼，好似不满他一直袖手旁观看热闹。
　　王耀城收到讯号，清了清嗓子说，“二位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说了，还是接着说眼下的事吧”。
　　“我还是那句话，王老板可不能糊涂，赵会长掌握商会几年，那些人能说反目就反目，我也是看在咱们有些渊源来提醒你一下”，说着瞧了周玉兰一眼。
　　好心提醒？王耀城是瞎了才没有瞧出来这两人照面时的火药味十足的场面。赵络宸是掌握商会多年，可这黄毛小子还不了解商场，俗话说得好，没有人跟钱有仇，商场上见面笑着，背后捅刀的太多了。赵络宸能算计的了他，还用你这毛头小子来上门试探。王耀城心里不齿，可嘴上不能说出来，“那我先多谢沈老板提点，这件事我心里有数”。
　　沈宁也不多说，有周玉兰在更是碍眼至极，对王耀城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王老板留步，二娘留步”。
　　周玉兰哼了一声，沈宁未看她，直接出了门。周玉兰看着沈宁的背影骂了声不知好歹，而后扯了扯王耀城的胳膊道，“他肯定没安好心”。
　　王耀城捧着肚子，又灌了一口茶，“赵络宸去督军府去了多少次，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没安好心”。
　　人总喜欢对敌人的话反其道而行，商会的人为着利益算不上朋友却也算不得敌人，而督军府的人，是赵络宸的朋友，就自然是他王耀城的敌人。自从王耀城一派在商会上提出，解除赵络宸的职务起，两派的关系便越来越紧张，闹到今天已经是你死我活。这次赵络宸孤立无援，王耀城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时机。沈宁的这次访问无疑更让王耀城下定了决心，他似乎已经看到自己做上会长的位置，然后解散赵络宸的工会，到时候安徽他一家独大。
　　赵络宸手里的存货在短短五天内抛售完毕，王耀城坐在家里欣喜地派人打听消息，一会儿一个小厮跑过来说，明天督军府就要发下来通知了。王耀城紧闭仓库，看着门外求着买粮食的人，心里有些躁动，恨不得马上让督军府出告示，然后再把粮价提高两倍。
　　第二日督军府的通告果然出来了，可是王耀城的发财梦却没有实现。这通告是前些日子李继荣拟好的招生条例，沈宁已经通过电报给聂容远粗略地提过这事。聂容远不知什么时候回的合肥，他站在督军府外辟谣，“安徽百废待兴，本督军绝对不会让战火在这里烧起来，各位稍安勿躁。只是”，聂容远顿了一下，居高临下地看着黑压压的人头，这些人原本是聚在督军府请求免除征粮的，方才横幅还高高地举着，“恶意造谣者，乱我军心，趁机大发战争财不顾百姓死活，用心险恶，我安徽是留不得这种人的，本督军定要找出这害群之马，为民除害……”。
　　谁是造谣生事的人，大家不用想便知道，王耀城这些日子收购粮食可谓是众所周知，如果不是事情闹到督军府，聂督军出来辟谣，大家还被王耀城耍着玩儿。至于督军府为什么不早些时候出来辟谣，非要等着这个时候，聂容远给出的解释便是，商会内部事务，督军府不便插手，今天百姓游行抗议他才听到消息。想想也是，督军府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过消息，一直是外面的流传，只是被谁传成这样，大家一致认为肯定是王耀城想夺取商会话语权，把赵络宸拉下去，然后演了这么一出戏。
　　王耀城终于从坐上商会会长的美梦中清醒过来，外面一片哗然，聂容远没有下令收粮，满仓的粮食成了他造谣生事的罪证。客厅里一片狼藉，王耀城脑门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脖子上有几道水印，仍旧气喘吁吁的把身边没有被破坏的东西往地上砸，周玉兰和下人躲在门口瞧着屋内的情况。
　　王耀城依旧在发脾气，大夫人从外面进来，一巴掌拍在王耀城脸上，气得牙根痒痒，“都到这个时候了，你现在发脾气有用吗？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被金钱冲昏头脑”。
　　“完了，都完了”，王耀城瘫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喘着气，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气的。他脑海里闪现着一路走过来的事，少年也曾意气风发，后来尝到了金钱带来的甜头，他开始变得利欲熏心不择手段，于是剑走偏逢。他自认为久经商场已经看透了这里的人和事，可这世上最难算的还是人心。
　　聂容远带着护兵进来，快速把王府封起来，然后踢了踢脚下的碎渣，在王耀城面前站定，“我收到举报，金老板恶意抬高粮价，扰乱治安，王老板上面不会有什么人指使吧？”。
　　王耀城脸上的肉抖了抖，肥胖的手指指着聂容远道，“你别胡说，要指使也是你们督军府指使的。黄毛小子，算我今天哉在你手上了，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把其他人都放了”，他此时清楚，只是扰乱人心顶多会保不住王家，可串通敌人恐怕连小命都难保了。
　　聂容远一脚踩到椅子的扶手上，胳膊搭在膝盖上，由上而下瞧着王耀城，目光一凌，伸手向着门口的方向摊开道，“还算你有点良知，王老板请吧，去督军府上喝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