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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红木酒吧 ...

  •   新年没有什么可庆祝的,团长在说了没有集体活动之后隋愔只想安静地待在宾馆给李暝恪打个电话。尽管这几场音乐会没有给隋愔造成多大的负担,但她还是很想尽快回去。并不是想家,而是,想见到李暝恪。
      每次不管是谁出差,她和李暝恪都很少联系彼此,只是一通电话告诉什么时候到家,但是这次,季文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担心。
      在北滨的最后一晚,隋愔正在酒店房间收拾行李,洛拉推门进来,“这么快就收拾东西,明天早上也来得及啊。”
      “没事,反正也是闲着。”隋愔没有抬头只笑了笑。
      “嗯......别收拾了,咱俩出去逛逛吧。”洛阳把自己扔到床上,又被软软的床垫轻轻弹起来几下。
      好惬意。
      隋愔抬头瞅了瞅,“北滨除了比多伦冷,没有别的特点了,要想购物?还是别了。”
      洛阳撇了撇嘴,一幅意味深长的表情。“不是购物。”
      “那要我和你压马路吗?”隋愔有些吃力地站起来跨到行李箱另一边,喘了一大口气,腿有些麻了。
      “呵,来到新的地方,你也应该学会了解一下这个地方的特色。”洛阳蹲下来看着隋愔。
      “哇,你说得对,不过时间好像不允许。”隋愔继续捣鼓衣物。
      “别废话了,跟我走吧,领你去好玩的地方。”洛阳直接把隋愔拽起来,这一拽,隋愔差点没站稳,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哦,对不起。”洛阳有些尴尬地说。
      “没事。没关系。”隋愔扶了一下额头。
      好玩的新地方,这是隋愔最不愿意尝试的。对于大部分别人说的好玩的地方,隋愔总是以一种恍惚的状态熬完。新的食物,新的饮料,新的游戏,也许都不是她该接触的,这些年来,她已经习惯于像李暝恪一样,以不变的生活,对待不变的人,迎接注定的未来。她不适合,又在强求什么。
      但最后她还是跟着隋愔去了那个不知是什么新的新地方。
      北滨算得上是全国最冷的城市,多伦冬天的积雪还没有北滨十分之一厚,到了晚上,走在街上会让人感到更加干冷。
      洛阳领着隋愔走了一条偏僻的小路,她有些近视,所以只管让洛阳掌控方向,圆圆的昏黄的路灯散发出的微弱光束搅着纷纷扬扬的雪片,让人昏昏欲睡,隋愔把手插在大衣兜里,往围巾里缩了缩脖子。
      “真的好想回去睡觉。”隋愔想着,呼出的一口热气瞬间变成白雾。
      洛阳看她有气无力地被自己拉着,为隋愔仅剩不多的耐心着想,便指了指前面不知什么方向,“马上就到了!”
      隋愔点点头。抬起头朝前看了看,小巷前方,另一条宽阔的街区,能感觉到霓虹灯五颜六色的光芒。这光亮让她清醒了许多。
      又走了一小段距离,洛阳领着隋愔在一快大霓虹灯广告牌前停下:红木酒吧。
      隋愔的脸已经冻得有些发麻了,耳朵也已红得不像样子。如果是这里,她只想赶快进去暖合起来。
      “看,就是这里。”洛阳指着牌子很兴奋地喊道。门口倚着的几个男青年朝她们这撇了几眼,大概心里想着来酒吧还穿得像去菜市场似的。隋愔感到很不舒服便避开了他们的目光。
      酒吧里面的装潢和氛围跟隋愔以前去过的那些很不一样,没有过多的重金属音乐,没有炫目的彩灯从她眯着眼睛的脸上扫过,没有嘈杂的尖叫,没有一众哗众取宠的人对着被一圈人围在中间的人鼓掌,甚至竖中指。只是分散这坐在各自的一圈沙发里,互相耳语,偶尔发出几声笑声。
      但她一下子就能感觉到刺鼻的烟味像一盆有些烫的消毒水直接浇在她的头顶。隋愔拉了拉围巾,用手蹭了蹭鼻子。
      演奏台上有一个男人在弹着钢琴,旁边倚着一把大提琴,孤零零的在那里。台下无聊的人偶尔会聚精会神一小会听钢琴演奏。
      洛阳看隋愔盯着台上的人停下来了,拽了拽她的衣服,“嘿,今天不是来看这个的。”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串号码。
      “在哪里?”洛阳显然是在找什么人却没找到。
      洛阳伸长脖子向四周望了一圈,然后定在一个方向,“哦!看见你们了!”
      隋愔朝那个方向望去,发现了那一圈沙发上坐着的果然是团里的人,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
      隋愔也朝他们笑了笑,不过她还是觉得即使是在酒吧里见到也没有什么意思,心里暗自后悔跟着洛阳就这么来了这个无聊的地方。
      两个人在一圈沙发最外边坐下来。隋愔自然地和对角的两个陌生男人对视上。
      这两个人很帅,但却是不同风格的帅气。
      左面的男人冲她轻轻点了个头,看得出来应该是三十岁左右,但是仍然白皙的脸上露出亲密而合适的笑容,和吸引了隋愔注意的深邃的目光,包裹在周围带着不能轻易被察觉的细细的鱼尾纹的双眸中间,忽然让隋愔在这个寒冷的北国头一次感到一丝丝温暖,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李暝恪就坐在她的对面,用这样亲密又带着若隐若现的暧昧目光望着她,但是一瞬间的失神过后,她知道自己失态了。
      “隋愔,你老看着人家干什么。”坐在旁边的团里的一位男小提琴手打断了她的思绪。
      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隋愔赶紧尴尬地低下头。洛阳也发现了,偷偷抿了抿嘴,憋着笑意。
      那男人小心地站起来伸出手,说,“隋小姐,你好,我叫申俊。”另一个礼貌的微笑。
      隋愔也微微起身,伸出还是冰凉的手,尴尬地回道:“你好,我叫隋愔。”
      男人又跟洛阳以同样的口吻和姿态打了招呼,一样拿捏得刚刚好的语气,散发着看似亲近却凌人的气息。让隋愔为自己刚刚的失态更加后悔,她实在不想让别人误会什么,她跟自己的哥哥住在一起,已经有人在议论,虽然她已经完全无视这些议论但是如果能让自己清净些,她会很希望特定的时候别人都把她当做透明的存在。
      “这是我......内人。”申俊显然指的是坐在他左手边的这个男人。
      其实在所有人说话之前,隋愔就已经注意到右边这位十分显眼的有着欧洲面庞的男人了。从他坐姿就可以看出其高人一等的身形,不过之前些许的沉默埋没了身体的高度,从开始到现在他似乎都没有想要表达自己的欲望。但是有些东西是隐藏不了的,比如说他修剪得很有型的络腮胡将他俊美的脸庞修饰得愈发立体。
      但这个名词首先让隋愔愣了一下子,要知道,如果有人现在还说“内人”,那么要么是在特别正式的场合,要么就是在开自己的文化玩笑了,更何况现在是在酒吧。隋愔心里觉得很有趣,对比一下两人的身形。而这个高大的,是内人。
      可是以现在的状况来看,这根本不重要,因为她已经明白了,洛阳带她来了一个同志酒吧。
      隋愔在下一秒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表情,之后的生活她也更加意识到,那时根本没有必要过度反应,这种事情已经很常见了,尤其是在北滨这种国界城市,所以,她只是扬了扬眉,又抿嘴笑了,她明白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对她的反应十分敏感,她必须要做到恰到好处。
      之后她便朝那个外国男人伸出手,已经暖和多了,不然会让别人误以为自己的手是被吓得冰凉。
      “你好......Nice to meet you!”
      男人也很友好,“你好,我叫申爱。Приятнопознакомиться(很高兴认识你)。”他看出来隋愔在得知自己的性取向之后,并没有表现出哪怕一瞬间的鄙夷,刚刚些许紧张的心情有了很大的好转。
      隋愔听出了这是俄语,以前去俄罗斯演出的时候,这是打招呼的万能句子。
      深爱,申爱,名字起得很好。
      “他是俄罗斯人,我们前年认识的,然后一起开了这家酒吧,今年圣诞节刚刚注册结婚。”申俊说着便搂着申爱的肩膀,两个人对视一笑。
      有人立即提议,为他们俩人的爱情干杯,于是所有人拿起酒杯,各自说了几句祝福两人的话。然后随意的聊起天来。
      “我说过,隋愔的视野很开阔的,一开始说要带她来这里你们还怕她适应不了,看,这不是适应的不错么!”洛阳说着边笑起来。
      “隋愔是我们团里最沉默的人之一,尤其是练琴的时候,只要开始排练,她就不说话了。刚认识她的时候都觉得不敢接近哈哈。”吹长笛的女生在旁边笑着说道。
      沉默?隋愔在心里也笑了,其实她并不是个寡言的人,在李暝恪面前,就不是。洛阳也知道隋愔话多起来也是很麻烦的。
      隋愔感到很不好意思,掖了掖耳边的头发,“没有,没有。只是不善言谈而已。”又抿了一口红酒。
      如果明白自己不善言谈,那么在这种场合,还是继续保持沉默比较好。
      隋愔用余光撇了撇周围,果然自己一开始的感觉没有错。但是洛阳把自己拉到这里,真的只是想要找点新鲜感么?还是,她跟自己有着一样的想法。
      “这里很适合那些想要寻找新鲜感个刺激却不想过于放纵的人。”申俊说,“许多酒吧借着这个特殊的名号而进行的所谓解放灵魂和追寻感官自由的活动,在我和申爱看来更像是一群脱得精光的男人或者女人想要追寻潮流而进行的仅仅是另一视野下性关系的刺激。那不是爱,而是性,或者说仅仅的□□刺激。”
      沉默了二十秒钟,拉小提琴的男生想使气氛没有那么尴尬,微笑着说:“所以我们喜欢来这里啊,不会吵到大脑缺氧或者耳鸣一个星期。”
      在座的都笑着点点头说“干杯!为红木酒吧!”
      其实酒吧里的大部分顾客跟他们都一样,都是在迷茫的艺术圈里混着的人。这很符合逻辑,因为只有他们有更多的机会自己探索不一样的感官世界。
      又聊了一小会儿天之后,好多人起身离开座位,为了感谢两人的招待要演奏一首曲子,酒吧里的其他人听见便有了一小阵的骚动和起哄,大家都往舞台和舞池那里聚拢。而洛阳和隋愔都说还想再坐一会,于是这里只剩下她俩和对面的申氏二人了。
      对面两人时不时低头微笑耳语的甜蜜举动,使隋愔和洛阳变得有些像害羞的小女孩一样不知所措,一开始只能闷着头,一口一口地抿着红酒,也怕红酒喝光会更尴尬。想必两个人此时心里有同样的疑问,想开口却不知怎么形容疑惑。
      与此同时,隋愔看着眼前的两人却觉得自己好像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这辈子就是他”的那种爱,能让彼此不在意世俗的眼光,反而能在朋友的祝福声中相伴到老。她又何尝不羡慕。
      两个男人都注意到了对面两个看着他们失神的大女孩,一秒过后,两个男人暖暖的笑声将两个女人从神情恍惚中拉回来。隋愔甚至觉得,这就像两个大哥哥对不明所以的妹妹们的暖心的呵护,她觉得轻松了许多。
      “呃......”,面对着对面两个男人的注视,洛阳有些试探性的问“你们两个是怎么知道彼此是......?”她不知道这个问题是不是很敏感,但迷离的灯光和微醺的气息使她不愿也不能费脑筋再换一个委婉的说法了。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笑了笑,显然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问题。隋愔还在低头抿着酒,她问不出这样的问题,不管有多大的勇气,她有时候很羡慕洛阳这样直率的性格,因为这是符合这个多面的社会的,而自己逃避现实的事实,也许有一天注定了要被这个世界遗忘。
      “嗯,你知道,如果有一件事你每天都在想,那么你的生活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朝这个方向发展。某个人,某件事,都会潜移默化地影响你在生活中的每一个行为。遇见,是不需要安排的,但却是最初就安排好了的。我不是说上帝的安排之类的话,虽然我们两个人都是基督教徒。我是说,你的思想决定了你要遇见什么样的人。”申俊看了看申爱,吻了吻申爱的手,然后回过头冲隋愔和洛阳笑了笑。
      “我也试着走上不同的道路去发现不同的人。但是最终你都会发现,原来在一开始就是错的。这是一个过程,要重新来过的过程是很痛苦的。不过我们俩都很幸运,能有从头开始的勇气和机会。于是我抛开身后的一切,做好了去莫斯科忍受寒冷折磨的准备,能够让自己更清醒一点,然后做出最终的决定。但是,在那里,我遇见了伊万,(申爱)。我知道我心底的热情要在最寒冷的国度开始了。”
      说完这番话申俊好像又重温了一遍当年的痛苦与幸福。
      隋愔和洛阳都没有说话。
      “I love him. So I get him. That’s enough.”申爱用带着浓重的俄罗斯口音的英语表达着浓浓的爱意。
      “But how did you each find out that you were both...I mean...eh...”隋愔还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You can feel it. 你和他(她)眼神的碰撞,目光的交融,只要一瞬间便知道他和你想的是否一样。”申俊回答道。
      显然申爱的中文水平已经跟不上这次谈话了。
      “行为呢?怎么样才能看出来呢?”有些喝醉的洛拉似乎有一些焦急了。
      申俊的表情中有一丝不悦,隋愔担心洛拉触到了他的底线。便用近似于抱歉和祁求的眼神望向申俊。
      不过申俊很快恢复到之前的亲切温暖的表情中,反而用另一种眼光审视着隋愔和洛阳。
      然后,他低头沉默了一小会,接着微笑着摇摇头,“告诉我,是谁让你或者让你们俩,如此忧虑。”

      多伦
      新年后第一个周末。
      除了一条祝福短信以外,隋愔再没联系过李暝恪。晚上李暝恪坐在餐桌旁翻看日历,想着隋愔明天应该就回来了,他对着空荡荡的客厅微微扬起了嘴角。
      隋愔的东西占据了客厅的大部分空间,那架根本不怎么弹的三角钢琴,不管多费劲,隋愔总是喜欢把盖子掀开支起来,她说这样弹出来的声音好空灵。最后都是李暝恪帮她把有些灰尘的钢琴盖好,铺上琴罩,却被隋愔一次又一次数落不懂音乐。
      他有多想她。
      手机的震动打破了他的思考,屏幕上显示的是——季文。
      “李暝恪,好久不见,新年快乐。”季文的声音很平静。
      “新年快乐,好久不见。”李暝恪的声音更平静。
      “可能你比较忙。”季文不想浪费时间寒暄了。“明天我有一个朋友要来多伦,但说实话我对多伦也不是很了解。而且她还想要参观一下大学......所以,不知道明天你忙不忙,我想拜托你,我们三个一起逛一逛怎么样?”
      很牵强的理由。季文的话刚一说出口,他便意识到自己太蠢了。
      “嗯我觉得你完全可以啊。”李暝恪不知道怎么回答,答案当然是不愿意。
      “但是我已经跟她说过有一个多伦大学的教授给她做导游的,她也很期待。我不能让人家失望吧,是个模特呢。”季文只能硬着头皮请求。
      “明天洛阳和隋愔都回来了,可能得去接她们?”李暝恪一时想不出来更好的理由。
      “没关系,飞机晚上才会到。这个客人只需要白天的一点时间。”季文恳求道。
      “嗯......好吧。”李暝恪不是一个谈判的高手,或者说他根本不会谈判。
      放下手机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最近那个棘手的项目已经够让他心烦了,而他真的没有什么兴趣去招待一位和他没有一点关系的客人。
      第二天上午季文給李暝恪打了电话说是那位客人想要三个人下午一点直接在多伦海滨广场见面,然后一起吃个饭。
      经过昨晚很不踏实的一觉,李暝恪此时对于自己即将面对的会面感到十分的烦心,甚至痛苦。他不明白自己昨天晚上为什么会答应这样一个十分可笑的要求。他甚至想要直接打给季文,告诉他自己临时有别的事情,去不了了。但是在理智与礼貌的双重捆绑下,他明白无论他有多么不情愿,他都没有选择。
      由于这个令人感到莫名不安的会面,李暝恪将烦躁的上午献给了无数次的无聊地看手表和祈求,祈求如果此时隋愔在身边,那么隋愔会给他一个做决定的勇气,无论这个决定是否得体,都能让他不会这么犹豫。
      他望向镜子中的自己,苦笑了笑,他还是如此的封闭,如此的胆怯。
      尽管如此,李暝恪还是提前了十五分钟到了滨海广场,找了个车位,安静地坐在车里,望着面前空荡荡的广场,和远方连接着灰蒙蒙的天际的暗灰大海。他安静地聆听着阴冷的海风卷起浪花的声音,即使是这种声音也比此时他的内心安静得多。
      李暝恪又看了看手表,一点十分。安静等待的二十多分钟让他平静了许多,反而安慰自己如此排斥于认识新的朋友的心理应该改一改,或许就从今天开始吧。
      这样想着,他的心情又好了许多。他听见汽车停靠熄火的声音,直觉让他觉得这应该是季文和他的那位客人。果然他的手机响了。
      “李暝恪,我们到了,你在哪。”嗡嗡的海风中夹杂着季文的说话声。
      “我现在下车。”李暝恪说完就挂了电话。
      李暝恪在推开车门的一瞬间便感觉到冰冷的海风扑面而来,他深呼了一口气,冷风给了他少有的清醒的感觉。
      “嘿!我们在这!” 现在广场上的人很少,李暝恪刚一下车季文就发现他了。
      李暝恪向身后望去,看见季文和另一个跟季文差不多高的女人。只不过那女人给他的感觉,有些不同。
      本来李暝恪想着应该怎样跟这位陌生人打招呼,不过随着三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那个女人给他的异样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已经忘了打招呼的事了。
      还好那个女人先开口打招呼了,“你好,李教授。我叫亚力山徳拉,你可以叫我爱丽克丝。”
      极细腻的男声。
      李暝恪是有一瞬间的震惊的,眼前这个与众不同的外国女人,确切地说,是一个男人。虽然胡须已经被清理得几乎看不出一点痕迹,但是还是可以看出他刻意女性化的面庞下隐藏着的比一般女人更加硬朗的五官。不得不相信,这个男人在过去是美丽的,以至于当他改变之后,他的美甚至超过了许多女人本身的美丽。但是作为男性,他始终隐藏不了自己高大宽阔的身体骨骼,这也许是他一直略微缩着却也始终无法隐藏的白皙的脖子的原因,是想让自己显得娇小一些。
      当然在过去的一秒里,李暝恪脑海里闪过的要比他此时展现出来的多得多,他瞬间的凝固已经被对面的两人尽收眼底。
      这个名叫亚力山德拉的女人,凝视着眼前这位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还有些震惊的男人,计算着季文口中那位充满魅力的大学教授在她的眼中是一个多少分的男人。
      她又冲她优雅地笑了笑,海风撩起了几缕亚历山德拉金色的稀疏刘海。若是远远看去,她此时应该是十分的美。
      可惜,他面前的两位男士都错过了该有的浪漫。
      “哦......你好。我叫李暝恪。”
      李暝恪意识到不能继续盯着眼前这位女士了,现在的他万千思绪于脑海中无法理出头绪,他在反复逼问着自己对眼前这位极富魅力的女士的态度。但他明白此时无论他思考的结论如何,他都要保持绝对的尊重。他同时也忽然庆幸人的大脑竟然可以运转如此之快以至于有些情感可以直接隐藏于不被发现的时间中。一个呼吸,就可以闪过无数的念头,无论是理解,还是鄙夷。他现在急需这种天赋。
      李瞑恪最终伸出了右手。
      季文从始至终都在观察李暝恪,在刚刚的一瞬间,他同时也感到了无比的绝望。李暝恪是一个隐匿感情的高手,从前从隋愔身上他就看得出来,现在他更能清楚地认识到李暝恪是如何熟练地运用“平静”的伪装来隐藏其早已波澜的内心。他是一个自控的天才,却也注定成为情感的傻瓜。
      李暝恪眼中一秒的闪烁,已经将他的态度暴漏无疑。这样一个谨慎的人,如果有一瞬的失误,也就表明他所面对的事物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了。
      季文明白自己十几年的信仰已经在李暝恪一秒眼神里崩塌。
      接下来午饭的尴尬程度可想而知,李暝恪偶尔客气与爱丽克丝说上几句客套话,剩下的就是盯着面前的一盘事物默默地咀嚼。季文不愿多说,爱丽克丝倒是很愿意跟季文聊天,她的声音有时候会吸引几位路过的服务生的注意,然后震惊的服务生以极快的速度将自己猜想却又不敢确定的想法传给餐厅中的其他同事。
      爱丽克丝则一直微笑着面对这一切,李暝恪偶尔看见路过的服务生会偷偷地朝他们这桌撇几眼,这使他很不舒服。季文发现了李暝恪的小动作,他只想赶快结束这顿午饭。
      爱丽克丝发现了季文的不耐烦,她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存在,但是她早已习惯了这种被别人偷偷窥探,小声议论甚至被视为怪物的生活,当年心碎的声音早已埋葬在遥远的不知还找不找得到的欧洲小小的城镇里,伴随着她的漂洋过海成为了一段尘封的记忆。她选择了与此前生活完全不同的工作,选择了新的环境,就已经做好了迎接新的各式各样评判的眼光。虽然这里不同于欧洲,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有些排斥,但她还是愿意在更没有希望的地方发现一丝奇迹,这会让她感到格外的满足,至少她现在感到的是未曾有过一丝不快。
      三个人的午饭莫名地结束了,爱丽克丝付钱的时候对着收银的男生微微笑了笑,那个男生面无表情地低下了头,她心底涌上了些许的失落,不过这失落很快被抹去,因为之后不久她头一次感受到的真诚温暖的微笑,来自这个国家一位稚嫩天真的女服务生。
      她抬起头,优雅地走出餐厅的大门。这就足够了。
      并没有之前说好的“导游项目”,被季文和爱丽克丝的“临时有急事”代替掉了。但这对三个人来说,都是绝对的解脱。季文什么也没说便坐着爱丽克丝的车离开了,李暝恪觉得很不舒服便决定在晚上接隋愔之前先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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