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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少年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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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清明过后，西凉河开坝。
同福客栈佟掌柜的小姑子莫小贝又从书院逃了学，独自一人挽起裤脚光着脚丫出现在西凉河便，河里的鱼蹦蹦跳跳，她搓掌以待，眼里确认了目标，伸手一捞，那鱼儿在她手里甩着尾巴，却被她果断地丢了篓子去。
等到夕阳渐落，西凉河边又来了个穿着绸缎戴着小帽的富家少爷，他立在河岸边，瞧着莫小贝夕阳下生辉的身影，口中只喊
“小贝，走了！”
莫小贝从河水间抬起头，十五岁的姑娘放肆笑着，圆润的脸蛋被晚霞染了一点红。
莫小贝擦了擦面上的汗，提着篓子上岸来，小少爷面带嫌弃地掏出手帕子，红着半张脸递给她
“喏，擦擦吧，满脸的泥。”
莫小贝听得出其中意味，她擦净了脸后越想越生气，叉着腰喊着
“邱小冬，你还敢嫌弃我？”
叫邱小冬的小少爷却不知怎的红了整张脸，将手帕塞进她手心，然后温声细语道
“没有没有，小贝，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他这般说话，莫小贝也不好发作，她哼哼一声，提起满载的鱼篓子，说着
“还不快走？”
邱小冬悄悄牵起她另一只手，像小时候那样。他们两个因为生长开始避嫌羞涩后，他再没这样牵莫小贝的手。
这一次牵个痛快，打西凉河到邱家大门外，邱小冬牵地心满意足，他红着脸，感受那热腾腾的温度软绵绵的肌肤，又依依不舍地放开，站在门前朝着莫小贝道
“小贝，我后天就去参加童试了。”
莫小贝说，要我送你？
邱小冬点了点头，心里忐忑，却见莫小贝展开笑颜，然后乐呵呵地答应了。
他此刻心花怒放，望着身前姑娘越发水灵的模样，他默默在心里补充着
“等我回来，我有话想和你说。”
他看着莫小贝蹦蹦跳跳地走了，鹅黄的衣裙任东风卷起，轻舞飞扬，像九天的仙女似的。
他一步三回头进门，直到姑娘的身影消失在街道上，他转身，闭上眼，仿佛还能闻见她身上栀子花的芬芳。
莫小贝提着鱼篓子回到客栈，难免叫嫂子说一顿，十五岁的大姑娘还整日上树下河没个女孩样云云，她便听着，然后可怜巴巴望向白大哥，寻求帮助。
白大哥一甩抹布，扶着嫂子，赔着笑，他道
“小贝毕竟还小，再说了，上树下河也能锻炼锻炼身体，要整天窝在屋子里读书，不得像秀才那样风一吹就散了。”
吕秀才不满地哼哼两声，小郭姐姐拿着扫帚出来，听见这话，扯着嗓子喊
“老白，你什么意思啊你？”
场面不大好控制，莫小贝默默退了几步，看着惊涛掌与葵花点穴手的第N次交锋，轻轻笑了。
02
邱小冬参加童试，在往十八里铺的马车边看着来送他的莫小贝。
莫小贝一身火红，长长的头发编成垂髻，缠着精致的头绳绕在脑后。莫小贝抬着脑袋，看到邱小冬，举着本厚厚的《论语》，喊着
“三年二班邱小冬，你的教科书，还给你！”
邱小冬接过书，呆呆看着莫小贝。
今天的莫小贝，出乎意料地好看。
邱小冬抱着莫小贝还他的书，心里想的不是明日要写什么文章，而是莫小贝，莫小贝不顾形象的大笑，莫小贝野蛮活泼的可爱，莫小贝对着西凉河水拨弄头发的娇俏模样，嘴角挂着浅浅地笑。
身边的书童看着，极其疑惑，他们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二少爷，怎么今天这么爱笑呢？
也许喜欢一个人真的会改变什么，就像邱二少爷。
书童叹口气，望着依旧沉溺在和莫小贝的点点滴滴里的邱二少爷，伸手掀开了马车帘子。
莫小贝站在西凉河边，看着马车渐远，她转了个方向，钻进西凉河又捞了条鱼。
突然右眼皮一阵跳动，她想起嫂子常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提着鱼一路小跑回客栈，却听见喝酒的客人们说
“听说翠微山上又闹山贼了！”
“可不是嘛，前几日有个进京赶考的书生，让山贼割了喉咙，丢在西凉河里，可怜呐，年纪轻轻的。”
莫小贝心里发紧，她将鱼啪地甩在老榆木饭桌上，佟掌柜还没来得及心疼桌子，她便脚底抹油飞一般跑了。
莫小贝飞身穿梭在小树林里，朝着邱小冬走的放向追着，一路保护，直到天黑了又亮，一伙人突然持刀隐蔽在周围灌木丛里头，莫小贝想着，她出场的时候到了。
那伙人持刀冲上去前，莫小贝挡在帘子前，举起手，朝山贼们喊着
“鄙人五岳盟主兼任衡山派掌门莫小贝，谁要有胆的，尽管放马过来！”
那些人也多是亡命之徒，举起刀便砍，莫小贝身手倒号，手里刷刷放着石子，但凡中子的各个动弹不得，咬牙切齿，莫小贝拍了拍手，道
“跟本掌门打，你们还嫩了点！”
莫小贝话说完，掀了帘子，邱小冬端端正正在车里坐着，望着她，笑意甜甜。
03
邱小冬这次的童试，不是一个人去的。
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女侠莫小贝。
莫小贝无意跟着邱小冬关在屋子里读书，她对十八里铺的新鲜事物更感兴趣。
听说十八里铺开了家酒楼，里头来了倾国倾城的佳人，唱曲是一绝，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莫小贝于是趁着邱小冬考试，进了酒楼，点了一壶茉莉茶一碟山楂糕，坐在旁的小座听姑娘唱一曲《摸鱼儿》，那姑娘身姿轻柔，裙裳飘逸，抚着琵琶歌声柔婉动听，莫小贝拍手叫好，然后又叫店小二续了一壶茉莉花。
莫小贝想起小时候扈十娘在客栈里唱那《做面汤》，白大哥听得七窍流血，她夜里找秀才帮忙做功课，白大哥突然闯了进来，满脸血污吓得她哇哇哇地哭，想起来也是好笑，也不知扈十娘如今如何，是否还唱着那首《做面汤》。
姑娘一曲终了，从凳上缓缓站起，朝着众人福了身，步履轻盈掀了帘子进了后院。
莫小贝目送她远去，喝完最后一杯茉莉花，她站起身结了帐，想着邱小冬也许已经出了考场，于是溜回邱府望了两眼。
倒叫邱小冬逮个正着。
邱小冬语气带着几分着急，他拉着莫小贝的手，说你去了哪，莫小贝拍了拍他，说
“你在里头考试，我闲着无聊，去街上逛了逛。”
邱小冬突然握住她的手，说小贝。
莫小贝嗯了一声，问道
“你怎么了？”
“我今天考试时，遇上了一些事情。”
他说话间额角垂下几粒冷汗，莫小贝踮起脚尖，拿着贴身的帕子擦了擦
邱小冬又继续道
“和我临近的那个考生，已经七十多岁，就在考试的时候，他旧疾复发，当场去了。”
莫小贝叹了口气，感叹道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邱小冬又说
“小贝！”
莫小贝嗯了一声，他的脸渐渐凑了过来，邱小冬问她
“我能考上吗？”
莫小贝眨了眨眼睛
“我不是神仙，我不懂往后的事，可我相信你现在的能力是一定行的，莫要妄自菲薄，凡事朝前看，总会好的。”
邱小冬点了点头，却见莫小贝悄悄抽出了手。
“邱小冬！”
莫小贝说
“大庭广众下，别拉拉扯扯的，叫别人看见了不好。”
邱小冬神色落寞，看着莫小贝进府的背影，心生苦涩。
04
县试不日放榜，邱小冬挂在榜首，莫小贝笑呵呵拽着他袖子叫他请糖葫芦吃。
邱小冬笑着陪她上街逛了一遭，昨儿的酒楼今儿闹哄哄的，莫小贝心下好奇，拉着邱小冬进去，听里头的客人道
“这青儿姑娘，怎么就...唉...”
莫小贝不明所以，拉着店小二细细问了，才知那日唱歌的青儿姑娘，叫个土财主看中，不顾姑娘身在孝期，愣是要抬回家做十八房小妾。
莫小贝听着，气呼呼道
“欺人太甚，一把年纪了还要抢十多岁的姑娘做小老婆，要不要脸啊！”
莫小贝越想越气，当晚换了邱小冬的衣裳，出现在土财主家里头，喝了酒，往后头新娘子的房间摸去，新娘子哭啼啼地听那老媒婆说话，莫小贝在门外看着生气，于是翻身上了房顶，粗着嗓子喝道
“放开那姑娘！”
姑娘的哭声停了下来，莫小贝一身锦衣飞下屋檐，摇着扇子进了房间，点了媒婆的穴，拉着那姑娘往偏门走上吉庆街，俊秀的眉眼生生看花了姑娘的眼，那姑娘红着半张俏面，情真意切道
“公子可否告知姓名？”
莫小贝道
“鄙人白玉汤。”
姑娘巧笑嫣然，抓着莫小贝手道
“白公子实在是丰神俊逸，气宇不凡，白公子可有家室了？”
莫小贝只道家中已有河东狮，姑娘莫作多想。
青儿姑娘却自动忽略后一句，当即拿针线缝嫁衣，大有一副你不许我嫁我就让你们后悔一辈子的想法 。
莫小贝傻了。
她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姑娘居然被另一个姑娘死皮赖脸的看上了。
莫小贝很郁闷，这青儿姑娘脑回路莫不是有毛病？她明明已经说了家有河东狮，她就一点也不害怕？
姑娘穿着嫁衣出现在她和邱小冬面前时，她无语凝噎，身边的邱小冬突然甩开她的手，抱胸气呼呼地哼声
“莫小贝？”
莫小贝很无辜，她本是行侠仗义，怎么就发生了这种事？
最后她还是在青儿面前穿了身女装，青儿哭着跑了，邱小冬神色温柔，悄悄贴在她身后，下一秒又叫莫小贝一拳头砸了脸上。
05
邱小冬不久入广阳府学参加府院两试，马车走的快了些，莫小贝一路陪同到广阳府，又转身回了七侠镇。
她嫂子已经着急了，莫小贝一走十来天，跟着个男孩子，佟掌柜的大脑内已经脑补一万多出戏剧，此刻莫小贝回来，佟掌柜叉着腰喊
“莫小贝，你跟着邱小冬出去这么久，你俩干啥了？”
莫小贝说
“他考试，我逛街。”
然这几日的七侠镇，已经传成了同福客栈佟掌柜的小姑子和邱员外家二少爷私奔去十八里铺。
莫小贝懵逼，她站在客栈门口大喊
“我和邱小冬清清白白社会主义兄弟情，谁再给我造谣我抽谁！”
这话一出，提亲的人就踏破了门坎，然莫小贝一个没看上，她还得回衡山支撑门派，哪有空儿女情长谈婚论嫁？
邱小冬考完试从广阳府回来的当晚，他坐在同福客栈的屋顶上，他不知道这些天的事，只想着，有些话不说，或许要等一辈子。
那天邱小冬喝了点小酒，身边上滴酒不沾嚼花生米的莫小贝，莫小贝看着他，邱小冬亦望着她，那双眼睛里满是情思，他扭扭捏捏，吞吞吐吐，终于把话说出口
“小贝，我...我...喜欢你。”
莫小贝说，我也喜欢你。
邱小冬心脏噗通噗通跳，他还没感受到狂喜，莫小贝又说
“我还喜欢我嫂子，白大哥，小郭姐姐...”
邱小冬神色落寞，抬头望着皎洁明月，莫小贝又抬起头，敲着他脑袋道
“你要真喜欢我，就给我买一棍糖葫芦吧。”
邱小冬垂着脑袋，莫小贝敲了敲他
“你听见没有。”
邱小冬有口无心地回答
“听到了。”
这一夜是凄风苦冷冷清清，邱小冬窝在被窝里，满脑子都是莫小贝说的那句没心没肺的话。
邱小冬想，不能轻易放弃，一定叫她知道我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