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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二十)黄雀在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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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室东南角,余霸宸触动机关后,墙壁震动,让出一条道。
我们跟着他走进去。尽头,竟是引入地上河水所成的玉池。碧水流动,显然与外界相通。池中一株雪莲,竟出奇地开了千年,不染纤尘,静美若姝。
“这不是阳生道啊?”萧飒傻乎乎问道。
我照他脑袋猛击一把:“又不是非得阳生道才能出去!傻子,从这池道游出去,肯定会到地上溪流,这不就能出去了么!”
余霸宸默然,掀去墙上一处幔纱,露出一幅古画。
画上是个素雅女子,白衣胜雪,面容清丽,宛如池中雪莲,翩跹似仙,淡笑一抹晕亮了身后雪景。
“雪儿……”余霸宸竟露出痴恋的柔情,与之前的他判若两人。
“她就是婵雪?”丛芊竺凑上去欣赏,“哎呀,不比凌凤凰差唉!”
与凌凤凰并称于九洲王朝的两位惊世佳人,能不美么。只不过,凌凤凰端庄高贵,俏容天生傲气;婵雪清丽淡雅,仪态亲和温柔。
张雯楚冷嘲热讽一句:“女人是祸水哦,为了一个女人,兄弟都可以反目。”
余霸宸出奇地没有发怒,既而叹气,抚着画中女子的面容:“雪儿,若朕没有要这天下,如今站在朕身边的,会是你么……”
安煌漫不经心地投过去一个鄙视的眼神,转头一招手:“让他发春去,我们走。”
我点头,再望一眼余霸宸。可怜的□□,被这变态的祖宗死摁在地宫里不让走,还要让别人借他手去摸一张脏兮兮的破画,摸了还不算,还要抱到怀里……
“还看什么,你也想留下?”张雯楚横我一眼,“难道你也喜欢那哑巴女人?”
“借我个胆也不敢……”瞥了眼余霸宸,还好,没听见。
我们几个正准备往池子里跳,突然一阵天摇地晃,池水平白无故飞溅而起,内室震动着,时不时有灰尘石屑落下!
“怎么回事?地震?”我赶紧拽住安煌的胳膊,脚下的地摇晃得厉害,隐约听见远处有轰响声,似是法阵被蛮攻所迫。
余霸宸顾不上看美女了,警觉地望向甬道处。忽而道一声“不好”,足尖一点便飞身而去。
“好厉害的轻功!”傻子不忘发个傻。
安煌勾勾手指:“一起去看看。”
于是一行人跑回墓室,只见西北角的龙柱尾处又有一个通道被打开,隐隐透出灵光七彩。
整个地宫似乎都在摇晃,墓室穹顶剥落的灰石夹杂着断金碎银,下雨般砸落。顾不上太多,我们一同跑进了那个狭道。
尽处,是个灵气充盈的道场,中间布着繁复的法阵,四方各树着一个寒石台,似乎应是放置什么东西用的。此刻,法阵轮转紊乱,几处边缘有破解迹象。
余霸宸看上去恼怒至极,一掌劈裂了一个寒石台:“该死的贼人!”
“怎么了?”安煌盯着中央法阵,脸色肃然,“阵象化虚,这里要撑不住了!”
哪知余霸宸掌风似电,直接袭向安煌:“定是你们这群贼人,一面引开朕,一面让同伙盗走镇宫之宝!”
“放屁!”安煌不厚道地爆粗口,抬臂格挡,边打边吼,“你又没说宝物放在哪,鬼知道怎么偷!”
“去死吧!”余霸宸招招逼死穴,蛮力击得安煌步步后退。
“喂,听我说一句!”我扯了嗓子喊,“若是我们盗宝,地宫震荡时我们大可以从那边的水池逃走,何必又跑回来!”
余霸宸瞥我一眼,也信了几分,一掌震开安煌,住手不斗:“哼,姑且信你们。不过,你们休想逃脱干系!”
安煌带了几丝敌意瞪他:“说清楚,什么宝物被盗了?”
“用以支撑整个地下王都的法器,”余霸宸指着四根寒石台柱,“万祉法螺,荒神仪天轮,癸祸牌,加上早先被妖精盗走的元祗珠,镇住法阵四方,以维持地宫伦常。”
“少了元祗珠,地宫开始鬼怪横行;那三样也少了,岂不是……灰飞湮灭?”张雯楚说。
阵心又一处象迹化虚,地宫如遭风暴般震颤颠狂。
“快走,甬道堵上我们就出不去了!”安煌喝道,转眼望着余霸宸,“一起走。”说着,手也伸向他。
余霸宸迟疑了片刻,看着安煌伸出的手,眼底一片复杂。接着,他别过头径直走过,理也不理安煌。
“拽什么拽。”安煌嗤之以鼻。
“人家是皇帝,龙爪哪由得我们碰的,”我拱一把安煌的背,“你也太好强了,大丈夫要能屈能伸,该软就软一下,又不少块肉。”这家伙就是不会世故圆滑。
果然,他瞪我一眼,敲我一下:“管好你的乌鸦嘴!”
讪笑着回过头,瞥见张雯楚促狭的眼神。相视一秒,又迅速移开目光。
跑回墓室,满地皆是碎石,幸而另一处甬道还没被堵上。
“你们看!”丛芊竺叫道,一手指着石棺,眼里满是惊恐。
棺中的尸体竟不见了?!
“天哪,盗墓的是个变态么,看人家长得漂亮,还想搬回去当摆设?!”萧飒也抓狂了,“太没有盗墓职业道德了!”
相对那两人的幼稚,我觉得该提个有深度的问题,免得让某位帝王以为我们全是白痴:“莫非那盗墓者一直跟着我们?他的目的到底是偷什么?”
“而且是早有预谋。”张雯楚冷着脸。
余霸宸竟沉稳如故,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尸身不见。他轻描淡写地扫一眼石棺中零散的陪葬物,眼神刹时凌厉,冷冷吐出几个字:“天玺玉已被盗。”
完了,完了,天塌了,地陷了,什么什么,没希望了……
“我终于明白,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叹了声,从石棺上拿起余思远被摘掉的眼镜,替他收好。
“这只‘黄雀’是个狠角色,居然敢咬上我。”安煌沉静的面孔显出一种叫人不寒而栗的狠劲。
“‘黄雀’想必已经出去了,我们再不走,就等着被活埋吧。”张雯楚忽而露出了奸商招牌微笑,对余霸宸摊手,“地宫将亡,天玺也失,若你还想修仙,留在这里是没用的。”
沉睡了三千年的帝王不语,傲骨让他不愿低头。
“如果你要找回天玺玉,我们可以帮你;不过,条件是,跟我们出去,保证余思远平安。”奸商开价,等对方讨价还价。
“可以。”余霸宸竟没有反驳,厉目藐视着张雯楚,“敢向朕开条件,你是除了震儿的第一个人。”
“成交!”我拍拍手,感觉脚下地基晃得厉害,“走吧,快上去!”
余霸宸威严地扬手打断我,冷漠得可怕:“朕也有要求。这孽子的身体朕可以还他一半,如果三年内找不回天玺,那么,朕就用地宸逐出他的魂魄,让他永不超生。”
也就是说,三年无法完成,他就占了这个身体,弄死余思远?!
“还有,你们休想利用法术对付朕,”他诡异一笑,“这孽子的性命,在朕手里。”
片刻沉默,我一咬牙:“成!”
好说歹说能暂救□□一命,以后来日方长,办法有的是!
我们浩浩荡荡跑回池子边,一个接一个跳进去,猛吸一口气,往水底扎下去。
顺着水流方向,很快便游到了出口。可怜萧飒那傻子是只纯种旱鸭子,害得我们还要连哄带骂地拽着他游,累得人差点壮烈在水里。
隐约已见水上月色正撩人,我们狠狠蹬出水面,喘气之余不忘感慨劫后余生。
湿淋淋地爬出溪流,发现此处离无尘峰不远,但仍在左峰之上。
萧飒倒在地上吐水,安煌在张望去路,丛芊竺忙着梳他的树枝树叶,张雯楚很不要脸地压在我肚子上,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余霸宸倚坐在溪石边,静静地仰视天上一轮明月,神色中的寂寞转瞬即逝。
三千年未见的月光,一定让他很怀念故国故人吧。
末了,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记住你们答应朕的条件。”
声音依旧淡漠威严,如同圣旨。
接着,他闭上眼,轻吐一口气,便似睡着了一般。
再后来,他动了动,眼睛再度睁开,已然没了那份霸气,神色轻浮迷茫,还咂嘴伸懒腰,伸手掏裤兜,却什么也没掏到。
我们都松了口气,余思远这小子死回来了。
我把他那眼镜递过去,他赶紧戴上,然后便东张西望摸后脑勺:“咦咦咦?这是哪儿啊?我刚刚不是拜祖宗的么?怎么全身湿了?你们……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废……”
妈的,也不知是为了哪个混蛋才搞成这模样的!
“你差点被你祖宗□□。”丢给他一句话,我使劲推张雯楚,逼他起来。
“什么!”余思远扭捏作态,“人家没那个嗜好啦,虽然祖宗他是很帅……”
安煌丢个石头砸他:“你被余霸宸附身了!现在你的身体里有两个魂魄,他随时会取代你!好自为之吧!”
“啊!”这下余思远真的犯了傻,泪汪汪地瞅我:“大哥,救我……”
我抬手给他一拳:“刚才余霸宸拧我手腕,现在报复你一拳!”
张雯楚撑起身子送他一个狠掐:“你祖宗扇了我一耳光,这是回扣!”
光听见余思远凄惨的嚎叫响彻夜空,我那个心情真是爽啊……
安煌简单地给余思远说了地宫里的事,哪知这家伙恨起了双亲:“早叫他们别在祖坟上养猪!养出报应了吧!”
“院长那边该上报吗?”我问。
安煌略加思索:“余思远的事最好不说,否则依之乙那变态性子,不把他解剖就怪了。”
“‘黄雀’呢?”
“说了也没用,老东西们不会管的。”安煌摸着下巴,“不过,我们可以自己查。而且,我觉得这家伙就是道院的人,上报只会打草惊蛇。”
“也对,知道我们有除鬼任务的只有道院里的人。冥仙地宫是我们误闯的,这家伙是意外捡了个大便宜。”我觉得心里那个堵。
“明天去查查谁晚上出过门。”安煌撸一把湿答答的头发,挨个把我们踢起来,“我去搞名单,你们负责套话。现在,统统回去休息,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月色正浓,山林静谧无声。三千年的九洲遗迹,就这么不为人知地化为虚无。
我们的征程,刚刚开始。
清早,向院长复命,那老东西总算给了几分好脸色。
回房,安煌早已高效率地把昨夜离院人员名单搞来了。
“我的天,这么多人大晚上不睡觉,出去梦游……”
“分工分工,一个人去问几个,注意询问技巧,别露出破绽。”
“明白,老大!”
“煌哥说他比完武来听咱的结果报告。”
“那还不快点行动!这只死蝗虫……”
五人分头行动,我盯着手上名单看啊看,有没搞错,分给我的怎么都是这类货色……
“太宁师叔啊,那天蚊子顶撞你,他觉得过意不去,昨晚想去给你道歉的,结果你不在房里啊?”我笑得窘迫至极。
太宁温雅回笑:“昨晚我去山泉池那里浸身修行了。我不在意的,叫雯儿别多心。”
基本上应该是实话。这一个,过。
“死丫头,昨晚上不睡觉死哪儿疯去了!”
太宛噘嘴哼一声,转过头,脸上居然泛起春光红晕:“不就是晚上看见太宁师兄出门了么,好奇了一下下,就跟上去啦~然后,哇,师兄在温泉里洗澡唉,身材那个好啊,人家躲在林子里看,欢喜得心都快蹦出来了呢~”说着还娇笑掩面,装害羞纯情。
……色女,花痴……这个,也过了吧……
“呃,太宙师叔啊,我昨晚听到兽嚎声,是不是你这儿出了麻烦?”我站得远远的,不敢接近微笑的太宙。
“是啊,昨晚青鹏鸟飞出去了,害我连夜去找,否则师尊非把我剁成鸟食不可。”他的脸白皙得像女人,眼中隐有玩味之色。
也不像假话,勉强,过了吧。
“美女师叔啊,那个,昨晚月明星稀,正是与佳人举杯共吟之时……”
“少他妈废话!正题!老娘没空陪你玩!”太宴的火暴脾气叫人敬而远之。
“敢问师叔昨夜有没有与心上人一同赏月?”连自己都觉得这问题太假。
太宴狠捶了一下桌子:“别提了!太宛那个脑残都追着太宁跑了,我他妈把道院搜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二师兄!哼,让老娘知道是哪个狐狸精拐跑了二师兄,看我不扒她皮、抽她筋、让野狗干她一百次!”
我顶着锅盖逃走……吃不消她……
对了,她说,她找了二师兄太宇一晚上,可太宇去了哪里?
傍晚,吃了败仗的安煌站在去尘桥边的一排垂柳旁等我们。夕阳下,果然少年英伟,俊雅不凡。
“来了,结果分析得如何?”他眯了眼,笑看我等。
“据我们考察研究分析,太字辈二弟子太宇行踪诡异,且无人知晓他昨晚去了何处。”我发话,其余众人点头,“所以,我们一致认为,太宇嫌疑最大!”
安煌不笑了,眼睛瞪得越来越大:“你们……开玩笑吧……严肃点……”
“谁开玩笑,我们很正经的。”余思远推推眼镜。
“这个太宇一定心理变态、大脑偏瘫,还有跟踪帅哥的嗜好!”萧飒居然会骂人了,据说是余思远教的。
“如果逮到把柄,建议将他五马分尸、凌迟剥皮。”张雯楚冷淡地宣布他人死刑。
“哎呀,他害我们这么惨,干脆剁成泥,给我当肥料好了。”丛芊竺亦是咬牙切齿。
安煌的脸色居然哭笑不得,嘴角抽筋,好像不认识我们一样:“你们……你们知道太宇是谁么?”
“鬼晓得是哪个龟儿子。”
“爱谁谁,反正是一狗娘养的。”
“干嘛,他还想咬死我们啊。”
“……煌哥,你脸色咋这么难看?”
安煌吸了口气,开口:“太宇其实就是……”
“喂,严西岁,”远处有人叫我,“之乙道长叫你们过去,说有奖励!”
回头看,宗礼老远地招着手:“别傻站着,好像是要奖你们一头神兽哪!”
对了,之乙答应过,搞定女鬼就赏只神兽的!
“挑神兽去!”我一声令下,集体轰隆轰隆跑远,忘了还有个帅哥被遗弃桥边。
“一群疯子。”安煌揉揉额头,看了看桥下残荷碧水,“又一年了啊,破尘之会要到了……”
道院中除试炼之外最重要的破尘之会,究竟,谁会再夺此魁……
“来了哦,”之乙笑得亲切,招招手示意我们跟着他,“走,去卷尘宫里殿,我亲自挑了一只最适合你们的神兽哦。”
什么叫“最适合我们的”?
进了里殿,只见太宙倚靠在一个盖了黑布的大笼箱旁。看到我们,他竟风清云淡抬眼一笑,很是轻佻。
这家伙又是一身驭兽法衣,不过,他今天没有用那淬了巫蛊的纶巾束发。
“打开吧。”之乙拂袖,笑容透着诡异。
“是。”太宙掀了黑布,露出一个粗铁条制成的笼箱。
他用锁开了铁笼,露出里面一个红木大柜,还封着几道符。
这该是什么神兽,要用两层箱子锁着?而且箱子这么大,想来也是个庞然大物。
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我们小看了之乙的诡异笑容。
太宙拆了符,打开红木柜,里面还有个稍小一号的铜箱,依然贴了符。
他再拆符,再开箱,又出现一个再小一号的银箱子……
再拆,再开,还有一个锦布箱……
……重复了九次,里面的箱子体积顶多能容纳一只兔子。
“之乙在玩我们。”张雯楚贴在我耳边吐气。
“别这么暧昧地勾引我。”我很正经地推开张雯楚,换来他一句“无聊”。
我挑衅地笑看之乙。你继续拆符开箱,我看你能搞出多少个箱子。
挖到一个手抱的檀木箱子,太宙擦了把汗,长吁一口气,把里面的东西拎了出来。
一只通体雪白、和崽兔差不多大的小兽缩成一团,犯困似的打着呵欠。
“雪獍狼……的幼崽。”太宙习惯性地对之乙无语。
雪獍狼的确是神兽,而且是攻击性很强的神兽,但是极难驯驭。另外,这东西的幼崽很难养,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我们五个毫无经验的人,这不明摆了暴殄天物么。
小狼崽摇头晃脑地爬起来,伸伸爪子,好奇地在地板上打滚撒欢。
“好好对他,”之乙抱着黑猫,怜爱地望着小狼,“把他当儿子养哦!”
太宙似乎觉得不妥,偏又不作声。
小狼歪了脑袋看我们,毛茸茸的,像个雪团。一双眼睛是冰白色的,乍一看还以为是瞎子。它跳到我脚边,用爪子扒拉几下我的鞋,仰头龇嘴,露出一对小小的獠牙。
“你儿子要你抱。”张雯楚斜眼,朝我邪笑。
我蹲下去,把狼崽子抱起来。它冲我嘶了一声,龇牙咧嘴,四爪乱舞。我把它塞进张雯楚怀里,拍它脑袋:“乖儿子,让你娘抱抱你!”
占他一便宜,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