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记》木已成灰

4、合之一 相守

　　他牵着我的手，将我拽进他的家门。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母亲，也是第一次来他家。他回头看了看我，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的攥了攥我的手，似乎告诉我别害怕。

　　我是很紧张，也很害怕。怕他的母亲对我冷眼相望，怕她不接受我，更怕她以母亲的身份要求他放弃。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随着他站到这里，大概，只因为他的一句“别怕，有我呢”或者只是我也想得到来自他最亲近的人对我们的祝福。

　　听到门外的响动，他的母亲急急地从屋子里出来，因为回来前他只是在电话里对母亲说带着心爱的人回家，可能是记者见自己的准儿媳吧。

　　说实话，或许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他的母亲见到我时露出的神情，诧异，不知所措，又掺杂着一点落寞。见到我的那一刻起，她抱孙子的幻想破灭了，还有以后可能面对的种种压力……这一切，我比这位母亲更清楚。

　　“妈，我回来了。”

　　“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别站着了，快进来。还有，这位……也进来吧。”

　　“他叫何清。”

　　我跟在他的后面，有些蹑手蹑脚，像个女孩子一般扭捏，在其他人面前时的开朗被我丢得无影无踪。

　　“和宁，你们先坐着。我去做饭。”

　　“让何清做吧，他做得不错。”

　　“来了家里就是客人，怎么能让客人动手？没有道理。”他的母亲摆了摆手。

　　“没关系，阿姨。”我在旁边轻声附和着。我清楚和宁的苦心，初次见面大概也没有什么方法能让他的母亲对我稍微有所改观。

　　“而且，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说。”

　　“过一会再说，时间不还早么。”他的母亲说罢便走进了厨房。

　　我有些无主地看着他，他抱住我吻了一下我的额头，然后说道：“放心吧。等晚饭以后我就跟她说。”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办法后退，只好点头答应。

　　做菜的材料大概是在我们来之前就准备好了，挂在我对面的表走了半个小时，他的母亲就来招呼我们吃饭。

　　“没什么好吃的，可能不合口味。”

　　他母亲的言辞有些冷淡，不过我已经很知足了。面对这种事情，做长辈的终究是很难接受的。我无法作答，只好尴尬的笑了笑，说阿姨做得很好吃。本来还想调侃和宁为什么没有这个手艺，最后作罢。这餐饭吃得很拘谨，没过多久，他的母亲便只是直直地看着我，偶尔扫一下和宁。我也就不好意思再吃下去，紧忙将碗里剩下的米饭拨到嘴里后，不再添了。

　　又过了一会，他的母亲起身，说道：“和宁，你过来一下。”

　　我不能跟过去，只是惴惴不安地等着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出现。在我看来，这段时间无比的漫长，也许犯人等待审判的时候也是这种心情？看着桌子上的碗碟，如果收拾了它们还能让时间过得快一点吧？但我不确定做这件事算献殷勤还是勤快……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和宁从屋子里出来说让我进去。

　　终于到了审判的时间了吗？

　　“坐吧。”我在他旁边坐下，感觉稍微安心了一点。

　　“你们的事和宁都和我说了。”他的母亲顿了一下，“我儿子的脾气我很清楚。如果他是真的喜欢你，我无法反对。但我说清楚，虽然我还算是开放的人，但对于你们的事情，我可以不再过问，但也休想我承认你是我儿子的爱人。你明白了？”

　　这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我暗自庆幸。

　　“阿姨，真的很对不起。”

　　“你没必要道歉。我只知道，如果和宁是真心对你的，就算最后我逼他结婚他也不会快乐。也许，我还会丢了我的儿子。”

　　“不管怎么说，我很感激您，也确实觉得有愧。谢谢您的理解，对于我们这样就足够了。”

　　“你们自己的路自己走吧。”

　　看着他的母亲无力的摆了摆手，我的心里有些悸动。妈原来好像也说过这样的话吧，自己的路是自己闯出来的，谁也没有办法帮你安排人生。所有的母亲大概都是一样的吧……

　　“想什么呢？”

　　“突然想到头一次来这儿的事了。”

　　“你说那次啊，都过去好几年了，想它干什么。”

　　从那天开始，我偶尔会和和宁一起过来。不过多数情况下，都是他硬带我来的。不过，到了最后，阿姨还是接受了我。

　　“话说回来，那臭小子带你来的时候还真把我吓了一跳。真想把你们一起轰出去。”

　　“其实我已经做好被轰出去的准备了。”

　　“幸好没有，要不我就少了个好儿子。”

　　“妈，以后我一辈子都做您儿子。”

　　我看到和宁笑了笑，他也该放心了吧。我们彼此都很清楚，如果没有妈的支持，我们大概很难相守至今，更不要提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