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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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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君生的和曾经那位宠冠六宫的贵君一般模样,陛下……”
“汐汐,住口!”玖琳看到墨意渐渐冷下来的脸色,连忙阻止汐汐继续说下去,并跪伏下身子:“小君,汐汐无意冒犯,还望小君恕罪!”
汐汐也反应过来,这话对墨意来说简直是侮辱,就算直接打杀了她,也没人会说什么,想到此,汐汐的脸色都吓白了:“小君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小君恕罪!”
良久,墨意长叹了一口气,清冷的脸上,带了一丝苦涩:“你没说错,我就是靠着这张脸,如果没有这张脸,我什么都不是,从始至终,都是如此。”
墨意还记得,有一次情动之时,南宫泠亲着墨意的额头道:“阿意,你长得就是我喜欢的样子!”
当初情浓意蜜之时,怎么听都是好的,如今想起,却是满满的苦涩了。
“小君……”汐汐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不知道墨意是不是真的不怪自己了。
“你们……出去吧。”墨意慢慢躺在床上,侧了侧头,将神情隐藏了起来,玖琳和汐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忧色。
他们虽然伺候墨意的时间不长,但是也看的出来墨意是个心思重的,现在面上不说什么,但是心中肯定是不痛快的。
可是就算心中再惦念,他们也不过就是奴婢而已,主子的事情又哪敢多言呢?
玖琳和汐汐退出去之后,墨意盯着屋顶,眼神先是空洞,慢慢地又变成了忧伤,随即又被绝望充满。
墨意与南宫泠相识的时候墨意才六岁,那时候南宫泠已经十四岁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墨意的父亲墨学乾带着小墨意进宫,认识了南宫泠。
南宫泠从小性情就比较冷漠,在众多皇子中算的是最特立独行的一个,那时先帝身子已经出了问题,众皇子正是争权夺利,觊觎太子之位的时候。
墨家世代为官,每代都有公子或者小姐嫁入皇室,在皇权即将更迭的时候,墨家的站队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带着墨意进宫那日,众多皇子都准备了礼物想来讨好墨意,只有南宫泠冷着脸,什么都没有准备。
小墨意也是一个奇特的性子,从小便不喜欢众人环绕,众皇子的大献殷勤不仅没有讨好到小墨意,还让十分厌烦,反而对并不对他上心的南宫泠十分感兴趣,主动凑到了南宫泠身边。
南宫泠虽然性子冷漠,但是也不会对一个小孩子如何,反而一来二去的,对小墨意很是喜爱,小墨意也愿意黏着南宫泠,整天跟在南宫泠的屁股后面,泠哥哥、泠哥哥地喊。
十年后,先帝驾崩,在墨学乾等一众老臣的支持下,太子南宫泠即位,立太子妃江心怜为后,迎墨家年仅十六岁的长子墨意入宫为贵君,封号为容。
墨意进宫后,南宫泠对墨意很是宠爱,墨意与南宫泠幼年相识,两人早就相爱,之前身份有别,感情只能压抑着。
如今墨意入宫,成为了南宫泠后宫的贵君,虽然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能日日陪着南宫泠,光明正大的爱他,心安理得地享受南宫泠的宠爱,墨意以为,自己的生应该就这般平安喜乐度过了。
但是,最是无情帝王家,曾经的年少时纯粹的感情,到最后,只是在墨意伤痕累累的心上,再扎了一刀。
想起过去的事情,墨意一双偏亮的眼睛也染上了几分哀意,眼泪慢慢盈满了墨意的眼眶,长长地睫毛一眨,眼泪便决堤而出。
“呜呜……”
恍惚间,墨意好像听见了自己哭声,身边好像还有别人的声音,但是墨意却分辨不出是谁,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阿意,阿意!”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呼唤。
泠哥哥,泠哥哥是你吗?
墨意迷迷糊糊地刚睁开眼睛,就看见南宫泠坐在他床边,刚刚还沉浸在回忆中的墨意差点一句‘泠哥哥’便要脱口而出,还好他反应快,及时咽了回去。
“陛下什么时候过来的?”墨意面上换上一副惶恐的表情,意欲起身行礼,可是这一张口才发现,他的嗓音竟沙哑的吓人。
南宫泠阻止了墨意行礼,扶着墨意靠在软枕上坐好:“你的宫女跑到勤政堂去找朕,说你又发高热了,朕不放心,便过来看看。”
墨意垂下眸子:“陛下,是臣侍管教不严,这等小事竟也惊扰了陛下,还请陛下赎罪。”
南宫泠皱了皱眉,随即无奈地道:“别的妃侍都恨不得朕日日宠幸,只有你,每次都想赶朕走。”
“臣侍……没,没有!”墨意有些惊慌地抬头看了南宫泠一眼,随即又垂下了头,小声道:“臣侍不敢的!”
南宫泠伸手摸了摸墨意精致的小脸,入手的肌肤光滑细嫩,让南宫泠心中一荡,手指又覆上了墨意红肿的双眼:“刚刚看着睡着的时候就一直哭,可是委屈地狠了?”
委屈吗?
自然是委屈的!
不管是因为曾经贵君的身份,还是被人压跪在地上掌嘴,对墨意来说都是奇耻大辱,可是委屈又如何?
曾经的经历,让墨意只能在南宫泠面前隐藏自己的情绪,不敢再那般肆无忌惮。
即便如此,南宫泠轻轻地一句话,还是让墨意再次红了眼眶。
“你啊!”南宫泠展臂将墨意拦在怀中:“何必如此倔强,就不能学其他人一样撒娇服软吗?”
五日后,正是冬至,南宫泠摆了合宫家宴,虽然墨意身子还未好,但是这种日子也不得不出席。
玖琳特意给墨意穿上了厚厚的披风,温好了手炉,但是等墨意到了乾清宫的时候,脸色还是冻得有些发白。
在门口汐汐为墨意脱下了披风,一身天蓝色宫装的墨意出现在乾清宫的时候,众妃侍的呼吸都是一滞。
墨意的宫装并不华美,样式也是普通充容位份的样式,但是穿在墨意的身上,却衬的墨意本就精致绝伦的面容,多了几分尊贵。
恍惚间,那个权倾后宫容贵君,好像又回来。
甚至有一些曾经和容贵君相处多年的妃侍,已经下意识的要站起来,但是腰部刚刚用力就反应过来不对劲,连忙又坐下了。
“臣侍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各位小主、小君!”
看着跪伏在地上的身影,曾经活在容贵君阴影下的人,明知是两个不同的人,但是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丝快意的神色,就算是看见这张脸做出如此卑微的姿态,他们心中也是欢喜的。
“墨充容请起,”江心怜伸手虚扶了一下墨意:“身子还未好,就不要行这么大的礼了,快入座吧。”
“谢皇后娘娘!”墨意起身,在末位落座,低垂着眼眸,好似没有察觉到那些在自己身上逡巡的目光。
“墨充容身子真是娇贵,都这么多天了,还不曾早起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果然啊,长着这张脸的人,待遇就是不一样!”
虽然墨意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是有人并不想放过他。
墨意抬眼看了看,说话的是一位常侍,墨意记得,他应该是姓陈。
“陈常侍此言差矣,”刘美人接过话头,掩嘴笑道:“让墨充容安心修养是陛下的旨意,难道,你对此有不满?”
“刘美人可不要胡说,”陈常侍撇撇嘴:“本小君只是怕墨充容刚刚入宫,不懂得规矩,万一再做了什么不尊礼数的事情,提点几句罢了。”
说着,陈常侍看了罗采女一眼,发现罗采女看着墨意的目光中充满了不满,不由得暗自冷笑。
“呵呵,陈常侍说的话可真是有趣,”刘美人转了转手中的手炉:“这件事情就连陛下和皇后娘娘都没说什么,哪里需要陈常侍出言提点,岂不是越俎代庖了?”
刘美人这话说的陈常侍脸色一变,连忙走出位置跪在地上:“皇后娘娘明鉴,臣侍绝没有这个意思!”
“好了,不要吵了!”皇后江心怜看了脸色淡然的墨意一眼,暗叹墨意的处变不惊,再看看暗自得意和刘美人和大惊失色的陈常侍,不禁暗暗摇头:“一会陛下到了,听见你们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坐在皇后下首一直没有说话的宁贵妃罗婷突然开口道:“墨充容真是好气度,一位美人和一位常侍都为你吵起来,你倒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难怪出身市井,也能被陛下看中,带回宫中。”
墨意微微叹了一口气,宁贵妃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显然不能在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了,起身迈步到陈常侍身侧跪下道:“皇后娘娘恕罪,之前是臣侍惫懒了,明日起,臣侍定然会日日按时到娘娘寝宫请安。”
“墨充容不必如此,”江心怜道:“还是先养好身子要紧,还有你们,还懂不懂规矩?竟然在这种时候拌起嘴来!”
“皇后娘娘说的是,但是说到不懂规矩,墨充容确实是不怎么懂的,”罗采女紧盯着墨意,道:“那日墨充容好似是并没有跪满三个时辰,便回去了吧?”
“这都过去的事了,罗采女还提起做什么?”江心怜微微皱起了秀眉:“而且那日墨充容都已经跪到昏迷了,想必已是知错了,此事便不要追究了。”
“皇后娘娘此言差异!”宁贵妃看了一眼地上的墨意道:“如果日后人人都学墨充容,责罚还未结束便算了,那宫规何在?”
“再者,”宁贵妃冷笑了一下:“说是昏迷,谁知道是真假呢,谁又知道是不是为了躲避责罚而弄虚作假呢?”
宁贵妃罗婷现在是除了皇后之外,位份最高的妃侍,虽然还有一位安贵君,但是宁贵妃前岁的时候,为南宫泠诞下了皇长子,而皇后膝下却只有一位公主,安贵君更是至今未有所出。
南宫泠对这位皇长子很是看中,就连皇后平日里对宁贵妃都要避让三分,现在宁贵妃明显出言刁难,皇后也不好强硬的阻拦。
“那依宁贵妃的意思呢?”
“倒也好办,”宁贵妃看了罗采女一眼,罗采女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本宫也不是苛责之人,缺多少时辰,补多少时辰就是了。”
“胡闹!”江心怜沉下脸轻斥道:“今日是冬至的家宴,一会陛下来了看见像什么样子!”
“皇后说的也有道理,那……”宁贵妃瞥了一眼墨意:“就请墨充容家宴之后,在自己的院中跪吧。”
“不可,”江心怜摇头道:“现在天气渐冷,墨充容身子未愈,万万不可再受寒了。”
“这也不可,那也不可,”宁贵妃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那就依皇后娘娘的意思办吧,总之不要姑息了就是。”
江心怜看着握起了双拳的墨意,摇了摇头,无奈地道:“墨充容既然那日是冒犯了罗采女,那就请墨充容当着众位妃侍的面,像罗采女道歉认错吧。”
宁贵妃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她本也没打算能真的让墨意出去跪着,能当众折辱墨意,她就已经很满意了。
这不能怪她,要怪就得怪墨意长了和自己最痛恨的那人一般无二的脸。
墨意一直低头跪着听皇后和宁贵妃交锋,没有说话,可是身子已经被气得微微发抖了,心中也不禁暗叹命运和他开的玩笑。
他费劲心思逃出皇宫,到了最近不仅被抓了回来,还变成位份最低,人人可欺的充容。
墨意知道,到了此时,也没别的办法,已经由不得他反抗,只能压下心中的屈辱,慢慢调转膝盖,面向罗采女跪伏下身子。
“罗采女,当日是臣侍无礼,不仅未行跪礼,还未完成采女的责罚,还请采女……饶恕!”
罗采女看墨意微微颤抖的背脊,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冷笑:“知错便好,还望墨充容谨记今日的教训,莫要再犯,再有下次,本小主可能就不会这么轻易的饶过你了。”
“朕不知,朕的后宫何时竟然换了主人,已经由罗采女当家做主了吗?”
“参见陛下!”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众妃侍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行礼。
“都起来吧!”
“谢陛下!”
众妃侍纷纷起身,只有墨意还跪伏在原地一动不动。
伸手扶起墨意,入手冰凉的触感让南宫泠皱起了眉,搓了搓墨意的手心,道:“怎么这么凉?”
“回去坐着吧。”南宫泠将自己的手炉放在墨意手中,面无表情的看着脸色微变的罗采女:“罗采女最近真是愈发威风了,用不用朕赐你一个协理六宫之权?”
罗采女闻言吓了一跳,连忙惶恐的跪在地上:“陛下恕罪,臣妾知错了。”
“那你说说哪里错了?”南宫泠便说着,便坐到了桌案后面,摆摆手道:“都坐吧。”
罗采女转过身面对着南宫泠跪好,低着头结结巴巴地道:“臣妾……臣妾错在……”
结巴了半天,罗采女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南宫泠冷笑一声,也没理她,示意家宴开始。
今日本就是家宴,就是南宫泠带着合宫的妃侍一起吃顿饭,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安排。
原本准备的歌舞,因为罗采女跪在那里,也没地方跳,便也放弃了,整个家宴的气氛因为罗采女,显得格外的怪异。
罗采女罗娇娇其实是宁贵妃罗婷的庶出妹妹,宁贵妃虽然看不上这个妹妹,但是罗采女损了面子,宁贵妃的脸面上也过不去。
终于在罗采女数次的眼神求助下,宁贵妃终于端起一杯酒起身了。
宁贵妃虽然孕有一子,但是也才刚刚年过二十,正是女人最美好的时候,一颦一笑间,既有少女的清纯,也有成熟女人的妩媚:“陛下,臣妾敬陛下一杯,祝陛下圣体康健,福寿康安。”
南宫泠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宁贵妃有心了,坐吧。”
“陛下,今天竟然是家宴,就该合宫团圆,这么好的日子里,让罗采女一个人跪在那里也打扰了陛下的雅兴不是,不如就让她起来吧?”
宁贵妃一身华贵的宫装,笑的端庄极了。
“哦?”南宫泠笑看了宁贵妃一眼,又饮了一杯酒:“既然宁贵妃知道今天是合宫团圆的日子,刚刚怎么还要让墨充容出去跪着呢?”
“陛下……”宁贵妃没想到刚刚的事情被南宫泠听在了耳中,现在南宫泠那这句话堵她,他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宁贵妃觉得罗采女一个人跪着寂寞,不如,你去陪她?”南宫泠挑眉笑道。
宁贵妃脸色一变,强笑道:“陛下就爱和臣妾开玩笑。”
“刚刚宁贵妃不也在和朕开玩笑吗?”南宫泠冷笑一声,眼神从宁贵妃身上挪开,看了一眼脸色愈发苍白的墨意,终是放下酒杯,站起了身:“朕乏了,今天就到这吧,散了吧。”
“恭送陛下!”
众妃侍齐齐站起了身。
南宫泠在罗采女身边停住了脚步,也没看她:“既然罗采女实在是想不出自己错在哪,那就回你的琉璃阁慢慢想吧。”
“于承允!”
“奴才在!”
“传朕口谕,采女罗氏,言行有失,不知悔改,降为充衣,禁足一个月!”
“是,陛下!”
“不要啊,陛下,臣妾知错了,您饶了臣妾这一回吧!”罗采女,不,罗充衣哭喊着连连磕头,可是却没换回南宫泠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