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不在一个频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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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几天啊遥哥？”青年好气又好笑地发问起来，“咱们锻炼得也够多，那白水煮的吃一周多了，还吃？今天休息，啊，咱吃点好的不碍事。”
江遥老僧入定，倒不是他倔，只是这做小炒的师傅口味可能重一些，荤的素的全呈现出酱油色，看起来叫人头皮发麻。
两人饭桌上僵持不下，顾北其拿他没办法，挑了一筷子拌三丝招进他碗里：“这个总能吃，来尝尝，你就尝一口。”
江遥夹起来凑到眼前观察：“这个多少卡？”
“……这我还真不知道。”顾北其咽下一口饭，“人家这上面也没标着是吧？没标，没标就等于没有。吃，零卡。”
这种自欺欺人的鸵鸟语录说完了他自己个儿都憋不住乐。
江遥想着他可能也是被自己蠢了一脸，乐着乐着脸都红了，憨憨傻傻的，然后脸上就没绷住，陪着他一块乐：“挺机智啊。”
他忍不住反省自己：最近这笑点是越来越奇怪了，得重新锻炼锻炼。
文化宫的演出通告很快发放下来，来了快半个月，从现在算起到上台，他们还有两周不到的时间排练白昊景的节目。这次群舞表演还是选了芭蕾的经典剧，由马修·伯恩改编过的新版本《睡美人》为蓝本重新编舞，融合了极具戏剧张力的古典哥特暗黑风格和令人耳目一新的现代元素。
这场剧白昊景和其他三位女老师在之前已经领着一批又一批学生跳过无数次，他们几个都是深谙现代芭蕾风格的老一辈演员，对编舞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首席的位置自然还是要给他们最熟悉的两位得意门生，扬舟接到这个通知时并不惊讶，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他也有顾虑：“这次也来了这么多新鲜血液，总是我来是不是……不太好。”
“你们都是五湖四海特意汇聚到来这展示自我的，”白昊景道，“这十天过去我心里该有的数，也已经有了，又不是初学者，年龄都不小，一部分人还是之前已经在各届赛事上露过面的。这些人我都有印象，都有经验，排起来不会太费劲。”
“只是首席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跳的。”他接着对青年表明：“如果我没记错，今年大概也是你和潇潇最后一次带他们在这里跳了吧。”
“来年你们也要各自抓紧，想接着去哪里深造，递交材料申请的事一忙起来，将来就不知道会在世界上哪个地方再见到你们了。”
扬舟哑然。
他缓缓才对着面前这位一直尊敬的师长道：“我们还会来的，是因为每年都能学到新东西，这个地方，对我来说总是感情最深。”
这次演出，没人知道里面究竟包含了多少层意义。
“给你们践行，再来这一次，带着你的学弟学妹们好好看看，学点有用的，总不能白来耽误这几十天。”
排练的时候扬舟单独把江遥和几个同期平时表现不错的女孩子一起喊来：“白老师叫你们去。”
“剧情大概也熟悉了。”男人揣着手站在一边，“你们几个跳的算是能看的过去的，今天把次席位置选出来，抓紧排练。”
“一个一个走一遍。”
江遥单独跳的是后半段的一小节剧情。
其实这段他们之前私底下赶进度的时候就已经偷偷练过一部分了，本来是一段对手戏，他今天表演的状态不错，没要其他人搭档也把感情体现的相当到位。比起他来剩下两个女生稍显逊色了一点，对着大镜子不知要如何把控，自己“舞了个寂寞”。
“停。”男人比了个手势，似乎察觉出来了不妥，嘴里“啧”了一声把他们又一起轰上去，重新排了位置：“我这弄得像试镜似的，一块来吧，互相配合着点。”
音乐响起。
扬舟眼前一亮：“江遥是真的不错。”
白昊景没表态，一直在观摩。没几分钟他忽然开口，烦躁再也压抑不住：“江遥你的头发我不想再单独骂你，你先给我下来。”
女生们哭笑不得：“怎么老点他呀。”
“白老师。”扬舟话音未落江遥就被一把拽过去，下了舞台他那张动人的小脸儿立马把表情抹得一点不剩，整个人已经佛了，咸鱼一样站在那。他老师手劲儿颇大，拨弄他头发就像在拔鸡毛：“你就给我搞特殊，成天没个正形，怎么就那么臭美？去吧，穿上小白裙子和她们一道跳去吧。”
头发是梳好了，把他自己也憋了一脑袋汗，气的。
扬舟：“其实到时候也不是不可以散下来，我在想，花匠的角色如果让给他跳，是不是也别有一番味道。”
白昊景没答应：“你们的位置已经不能动了，没时间折腾这个，刚才那个感觉再来一遍。”
“长发卡拉道克，也很美啊。”
白昊景扭头去看角落里的林潇潇：“什么？”
“我是觉得，”女孩子双手合着，突如其来的这份灵感让她很是欣喜：“这么紧张的对手戏，诱惑和谎言夹杂着欲望，他刚刚的眼神让我产生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我想让他单独和我来一场。”
江遥这才有底气说话：“师姐，你要和我跳？”
“我想和你试一次。”
林潇潇性格在女生里算是豪爽的，女中豪杰既视感。她饰演的奥罗拉小心地藏起了自己身上那份凌厉的气场，眼神放空下来，就变成了全场最优雅空灵的人偶公主，被仙女的儿子所引诱，被黑玫瑰的荆棘刺破娇嫩的皮肉。
江遥扮演的这个角色还是在最初始的剧本中并不存在的一个反派人物。
对于演王子之类的角色他早就习惯了，然而新版的睡美人中似乎并不需要王子，少年摇身一变成了眼底藏着虚无与邪魅的恶魔，勾唇一笑，把纯洁无暇的少女一点点哄骗进自己的牢笼之中。
底下的女生惊叹：“这个角色，剩下的男生估计是跳不成了。”
白昊景叹了口气，扬舟在他眼里捕获到了一丝不易察觉出的赞许。林潇潇从她的表演中回过神来，还久久不能平静：“等到上台那天，你的妆可以让我来化么？我简直太喜欢你的卡拉道克了。”
女孩子眉眼弯弯的，她搂着少年的肩：“‘黑色’会很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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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三天卧床静养，顾北其的烧彻底退了，他还显摆是自己这段时间早睡早起的功劳，体质得到了极大提升，病气来的快去的也快，重新活蹦乱跳的流氓于是带着他的小学生在琴房整整把课程延长到三小时。
江遥陪着等在房门口，听里面的动静。
他的小习惯顾北其一早就知道，在学校那阵就是，只要这边琴声一响，那边听见了保准被吸引过来，自己悄悄蹲在一个犄角旮旯里听得如痴如醉。
顾北其一开门，果不其然在墙角发现了一颗小脑袋：“进来啊。”
“今天怎么这么早？我刚下课，还想着要不要去趟剧团看你们排练。”
“找你吃饭。”
江遥现在已经不经常在集训营上课了，他把三分之二的精力都给了白昊景那场演出，剧团的餐厅他很喜欢去，虽然吃不了。有时候顾北其要买，他只能跟着蹭一口来尝尝，多数情况下闻闻味儿已经很满足了。
回国这么些日子，老北京各式各样的风味特色江盏也没少给他弄，但到了这小镇又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也没法大吃特吃，实在考验吃货的耐力。
“明天好像停水停电一天，剧团也这样么？下了课还回我宿舍来？”
周末只有半天休息，那半天白昊景基本对他俩视而不见，顾北其可以光明正大地把江遥从他眼皮子底下领走，就像接自己家上了一周全宿幼儿园的娃回家似的，这是他每星期最快乐的时光。
然而江遥却给了他当头一棒：“不见得，我是说剧团那么重要的地方，应该会想方设法供给这些，以后我们几乎没有休息时间了，他们说实在不行，就一起睡在剧团。”
“这么惨？”
“嗯。”
江遥心说这其实不算什么，当初他在法国的剧院那才真的是睁眼闭眼都心系着表演，从基层做起一点点跳到正儿八经的大舞台。上百来号人一块挤通铺的场景你肯定也没见过，他至今都记得，睡前小朋友们说着叽里咕噜听不懂的母语，早上醒来就发现自己的窝早被旁边人占了，怀里可能还会冒出来一个俩的不知名人头或者胳膊腿。
法国的学校豪华、干净、明亮，他却无论如何也呆不下去，相比之下到各地剧院演出，在父亲学校旁边的舞蹈室上课他要习惯得多。在那里每个人心里只装着芭蕾舞一件事，不同肤色不同国籍，甚至年幼的学生连读写都还磕磕绊绊，但这都没关系，那是一群多么纯朴可爱的人。
顾北其说：“从小就？我想想啊，之前在我们的剧团，好像也紧挨着小学和幼儿园什么的，我爸说我当时就只有一点点大，不够年龄不能上学，他要上班家里没人带我，所以我打小也是在那种地方长大的。”
“所以你学琴其实比我学舞要早好很多。”
“是，你在法国长大我还挺羡慕的，至少能正常上学，我小时候只能摸着钢琴等我爸来接我，幼儿园什么的，后来干脆没去上了，因为我那之后就拜，师，啦。”
他说完这话俩人都愣了。
“拜师？”/“法国？”
江遥反应得很快，他想着那大概是顾北其一直记挂着的优秀女老师。顾北其这边好像如梦初醒一般：亲爹在留学期间带娃好像是很辛苦……等一下，他在法国长大？
“原来你不是跟着你爸出国玩啊。”
江遥放下啃了一半的杂粮饼：“我吃完了，我去结账，下午我还有课你就先自己回去吧。”
“诶……”
顾北其一直盯着落荒而逃的男孩子的侧脸，逆着光的五官英气，透着被镀了金子似的精致华贵。他发现这孩子把头发全都弄起来露着额头和整张脸盘的时候，样子他越看越觉得熟悉。
但“江遥”这个名字，这号人，此前明明一直没在他生活中出现过，连一点影子都不曾有，实在让他无法认同这种和故人重逢般的错觉。
青年捏着筷子对着一份没吃完的午饭陷入沉思，他知道江遥的样貌很特别，他父亲是那种典型的东、欧结合体的长相，追溯开来他家应该存在着一部分欧洲人血统。到了江遥这一代虽然已经不是十分明显，总还是能看出些不一样的地方来。
他是在异国长大的，但是会说中文，他不喜欢那里的学校，后来干脆就不去。喜欢跳舞，然后直接把这行当成了自己的终身事业。
顾北其面部逐渐扭曲：“这剧情怎么那么熟悉呢……”
到了下午他甚至没回宿舍，剧团在排练结束才好放人出入，时间没到，他干脆就买了桶爆米花跟着几个老头老太太在地下二楼听了两个小时的黄梅戏。
咿咿呀呀的声音唱得他犯困。
到了晚点，他爬上楼把人拎来，特意强调：“晚上不能跑，和我回村。”
大热的天，江遥穿着一身黑，脸上那一点点淡妆还没卸，见了人二话不说直接赶走：“加练走不开，你去找别人玩。”
“找……谁？谁和我玩？”
“找钊阳，你俩去接着玩芭比娃娃。”下场还有一个钟头就要开始，江遥赶着去收拾：“有事等回家路上一块说。”
“江遥！”
江遥身子僵了：“……你到底要怎么样。”
“你晚上可以不和我回村。”硕大个大厅光线昏暗，喊一嗓子回音能从四面八方打回来，顾北其拉着他不让走：“但是今天说不清楚你别想走，没有你这样的，钓鱼呢？把我勾搭过来就给一半饵？我现在什么都想通了，你要不就自己跟我说，别让我替你说。”
“你这个小骗子，玩弄我感情。”
他都在法国有家了，还装着来找自己搭伴重新回去……这算什么啊？顾北其越想越懵，按理说他在那边出生没准连法国籍都有了，只要他想，回去留学还不是分分钟打个飞机就走人的事儿？
人家都在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八卦，江遥脸上差点挂不住：“存心闹是不是？”
他小心脏突突跳，生怕眼前这人下一秒开口就是什么让自己措手不及的猜测。
算了，先下手为强。
他眉毛一扬，眼周围那点林潇潇给涂上的颜色让整张脸都变得诡异起来，有种妖孽的可怖：“知道了又怎么样，谁规定的在那边住过就想去就去了？我家道中落，现在仅仅是个废物而已，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你委屈个屁。”
“你要真这么委屈，现在打包行李回去吧，我又没硬要你陪我，咱俩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顾北其这人很好糊弄，并且怂。被这么一数落好不容易占了上风的态度瞬间缓和：“我，我没委屈。”
“你家……你，你爹是不是破产了啊？”
江遥：“……？”
顾北其马上把人松开，差点要谢罪的架势：“他是不是老师没当成，在那边出了事才回来养老来了？你别急，这种跨国纠纷是比较难缠，但是江老师的为人我相信他绝对不会是……那种、嗐，他是个好人，难为你了有这份孝心，不靠家里，为了梦想拼搏，我挺你。”
江遥：“我爹，我、不是……操。”
这特么都什么跟什么，他怎么忽然又被这人绕晕了？
顾北其还在瞎逼逼他的感动中国寄语：“你看，你家条件不好了，我也穷，咱哥俩能凑到一起是什么？缘分。乖啊认真学跳舞，你不想为难你爸，哥供你，哥就是不要这条命了也把咱俩一块去法国留学的钱挣出来。”
“我……你……行。”江遥实在不知道自己走后这个人究竟参透了些什么东西。但他现在懒得管自己这出凭空冒出来的悲惨身世了，只想尽快脱身，估计再绕下去，他今儿一晚上都得睡在顾北其亲手为他打造的牛角尖里。“走吧走吧，去一边玩去吧。”
“诶，师傅慢点抬，可沉了。”
“别别别，哟，可看着点脚底下，台阶，仔细别摔了。”
外面又来了好多人，休息时间已经不多了，江遥刚想揪着人走，顾北其又一巴掌把他按在了原地：“他们搬了个什么进来？”
起码来了十几号人，都是普普通通的工人打扮，但都不是工作人员。今天供电不足，厅里只有几盏小灯亮着，顾北其眯着眼睛瞧见那东西上面盖了块黑色的绒布，被几个人抬着，越看越像一口大……棺材。
等那几个挡住视线的人一挪开，才终于能看清楚些。
怎么会有那种形状的棺材呢？那明明就是，一台琴？
顾北其把怀里挣扎马上要砍人的江遥拦腰一抱，强迫他转身，去看向那边。
“喂，江遥。”青年眼睛直了：“你看，是大三角——”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不在一个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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