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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凉风有信(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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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的一块悬石落了地。捧着那颗璀璨夺目的夜明珠,我笑道:“嫁不嫁人无所谓,时日还长着呢,总之我不用入宫啦!”
林箫好奇道:“不知姐姐让父亲如何请辞,韩王怎会答应?”
我反问林箫道:“若你被封为将军,必须上阵杀敌,却与王室女子有婚约在身,你是先娶媳妇,还是先受封去战场?”
林箫想也不想,答道:“当然是先上战场。军令如山,在韩国,军务第一,国法第一,儿女私情其次。”
我笑道:“那不就解决了?”
他狐疑:“解决什么?”
我说,当然是解决我和韩王的婚事。只要我在十六岁生辰之前随父参军,入了军营,韩王必定以军法国法为重,放弃与我成婚。
再过几年,他早已看上其他美人,又怎会想到军帐之中的我呢。
林箫若有所思,道:“这个主意能解决燃眉之急,可听上去危险,姐姐,战场可不是儿戏。”
我拍拍他肩膀,对他笑道:“怕什么,不是有你保护我么?”
父亲也道:“这次多亏公子韩非,他能使秦王退兵,换得韩国一线生机,韩王高兴了,才将夜明珠赏给了你。入军一事就算了罢。”
我轻声“哦”了一下。
父亲与弟弟好不容易舒眉展眼,等医师过来查看我的伤势后,又是忧心忡忡,一脸紧张。
伤是小伤,敷上药,过一夜就会愈合了。但是等伤疤褪去,想必会在左脸上留下一道印子。
本来只是一个小伤口,留下个浅浅的印子也没什么,从远处根本看不出来。但是林笙这副皮囊却是极好的,脸上没有斑,也没有痣,连毛孔都几乎看不到,说她肤如凝脂,一点也不夸张。
平常只打个腮红,涂上一层口脂,已经是鲜美动人。放在现代,活脱脱一个素颜美女。不,是自带磨皮效果。
所以,左边脸颊突然多出一道淡印,放在原来我那张粗糙不堪的脸蛋上,完全可以忽略。可是放在林笙的脸上,显得无比明显。
这是一个遮盖不掉的瑕疵。
弟弟问那医师:“没有药膏可治好我姐姐脸上的伤疤?”
医师无奈摇摇头。
林箫似乎比我还绝望,好像多了这道疤痕,我就被毁了一生似的。
第二日,我和熙春从上午逛到下午,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和各大药房都走了一遍。这里的化妆道具和药品虽然种类很多,但和我原来住的那个时代相比,实在不值得一提。
“若是有遮瑕膏,或者粉底液,这点小印子又算得了什么。”我扶着熙春喘气,跑了一上午也没找到能遮住瑕疵的胭脂水粉。
熙春看着我,不解道:”姑娘说的什么膏,什么液?”
我缓口气,冲她一笑:“没什么没什么!”然后扬了扬面颊上的白纱,说,“大不了多买些面纱,或者面具也行啊,那样岂不是更神秘?”
熙春神色悲哀,又似乎敢怒不敢言:“可是姑娘也不能一直戴着面纱,总要嫁人的。小将军说的没错,那个王美人实在可恶,若不是她,姑娘也不会……”
我忙捂住她的嘴,提示她街道人多口杂,谨言慎行。
寻了几日也寻不到我想要的脂粉,看着脸上的那道瑕疵,似乎越看越碍眼,可又似乎慢慢习惯了它的存在。
正值七月初七,这是个特殊的日子。不过,在这里可不像现代那样,把七月初七当成七夕或是乞巧节。
七月初七的晚上,是韩王拜天象、求福祉的日子。
这天也是林笙的生日。可是战国晚期的韩国,似乎没有举办宴席招待亲友的习俗。早在几日前,与父亲交好的达官贵人已经送了寿礼与祝福,到了我生日这天,反倒没有客人来府上了。
父亲与弟弟随王伴架,去祭坛举行拜天仪式。我也必须跟随,但只在乌压压的人堆里站着,听占卜师在台子上咿呀咿呀胡乱唱着。我只觉得两腿发酸,一点也没过生日的喜悦,却在这边活受罪半日。然后,与他们一道做了各种各样的礼节动作,喝了一口酒,礼节算是完成了。
我跌跌撞撞,走路也不稳,只好由弟弟背着离开队伍。我在他背上抱怨了一句,生辰居然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好生无趣。
弟弟正要哄我开心,旁边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和我差不多年龄的美貌女孩,她与我们并肩走着,穿了一身粉色的绫罗绸缎,看那布料与手艺就不是普通小官家的千金。
她倒像是故意从我们身后赶超过来的,先是噘着嘴上下打量我一番,然后瞟过一个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了。
弟弟连忙放我下来,恭恭敬敬给她请了个安:“玉蝶公主。”
我听到公主俩字,想起上次王美人那一桩事故,不管心里多不情愿,照样学着弟弟的样子给她请安。
她是公主,估计就是韩王的女儿。见她那副瞧不起人的高傲样子,也知道是个比王美人还不好惹的主儿。
果然,她开口说话时,女奴们站在她身后全都低头不语,只等着她发号施令。
玉蝶公主娇声娇气道:“我当是谁,原来你就是林毅将军的女儿,林笙?”
我一脸茫然。林笙一直躺在将军府的床上,什么时候跟她有仇有怨?不过,想起韩王要我入宫一事,大概有些明白。
万一今天我真入了宫,恐怕现在作揖行礼的就不是我,而是她玉蝶公主了。按照身份等级制度,我入宫,成了王妃,她还必须叫我一声庶母。
我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低着头,乖乖听她吩咐。想来这里都是王室贵族,她一个臭丫头也不敢把我怎样。
“为何戴着面纱?”她问。
我仍低着头,回道:“小女子容颜有损,丑陋不堪,恐惊扰了尊驾。”
玉蝶公主走近了几步,伸手摘除了我的白纱,带着蔑视的眼神看了一眼,仿佛觉得不好玩,轻飘飘说了句“可惜”,然后像丢弃一样东西般丢开了我。
转而飞身朝另一人跑过去,女奴们又一路小跑着跟她离去了。
“良哥哥!”
她叫住不远处的那人。
见公主走远,我才能抬头一看,果然是一身素白的张良。虽然这里的夜晚没有路灯照明,但王室所用的油灯比平民百姓用的高贵华丽许多,即使在夜晚,祭坛这边灯火通明,恍若白日,一点也不觉得昏暗。
张良见到公主也作揖行礼,却被公主一把拉住了,这时,玉蝶公主倒一点也不在乎那些礼节,仿佛与张良是亲生兄妹般黏糊。
但她毕竟不是张良的亲妹妹。那般亲热姿态,恐怕是……我在心里无奈地叹口气,不知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