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星辰》山岚风

1、一着错

　　耳畔风啸，疾驰而亡。马蹄声不绝，顾而看之，火光簇簇，烁然刺眼，照亮了一张森冷的脸，也照亮了他身后浩大的队伍。

　　“皇上，你拦不住我的。”寻的玄衣，寻的黑马，如墨色融入夜里。

　　不过半炷香的时辰，他已经追赶至此。是因为在乎她，还是因为不甘心呢？寻已不想知道。

　　她夹紧了马肚，右手一挥鞭，禾渊马驰骋得更疾。

　　人马众多之下，难免相互牵制，几十人的队伍很快就被寻甩远。只有那个人依旧紧追不舍，面目愈发沉冷。

　　寻已离开迦城五里有余。草树榛莽，风毡树梢，沙沙作响。月光被枝叶缝隙切割成碎片，映照着人的身影，明明灭灭。

　　寻是个孤儿，从小在寺院里长大，一直喜爱游山玩水。这一片她熟悉极了，即使毫无光亮，即使已经许久没有来过，她也依然轻车熟路。

　　两骑人马一前一后地穿梭在林间。寻一时恍惚，蓦然想起，自己与封初识那日，也是这般情景。

　　＊

　　听闻今日城里有说书先生讲古贤僅与侠客岚的故事，于是寻早早地从古陀寺下来，前往迦城。

　　恰逢封荡平北方蛮狄，班师回朝，途经迦城，命军队在古陀山脚下安营扎寨。寻第一次见到如此大的阵仗，一时有些好奇，便躲到树上观看，不料露出了衣衫的一角，当即被封发现。

　　封大喝一声：“何人！”寻原先悠然得很，听人一声呵斥，竟觉得自个儿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赶忙跃下树，骑着禾渊马逃开。封思索一二，立刻翻身上马，追赶而去。

　　那年，寻刚及笄，骑马不过是为了图个便利，哪里比得上封骑术精湛？因此，转眼间，寻已经被封追上。

　　封御马横在了寻的面前，拦住她的去路。兴许是沙场砥砺了眉宇，重上眼下凯旋，眼前之人更显意气风发。寻瞟了一眼他腰间的令牌，令牌上赫然刻着“长风”二字。

　　寻了然。哦！原来是当朝的长风将军。

　　封眯起双眸，问道:“你是何人，为什么躲在树上窥伺。”

　　寻的手攥紧了缰绳，禾渊马似乎以为她是慌张了，所以往后退了几步。这时，寻的身后又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声，寻回头一看，几个士兵已提着刀剑赶来，列成半弧状将她包围。烈阳高照，一具具铁器反射了白光，照得人双眼刺疼。

　　这……这可不妙啊！寻赶忙摆出卑微到尘埃里的姿态，说道:“将军，小……小女从古陀寺下来，正往迦城去。方……方才因一时好奇，才藏在树上看了一会儿，不曾想……让将军误会了。请将军恕罪啊！”

　　封听罢，突然冷笑一声，举起手中长剑，指向了寻的脖颈。

　　寻大惊，不会罢！难道偷看几眼就得要了她的性命不成？“将军饶命！若将军不信，大可问一问古陀寺的若佑方丈。小女一介草民，您何必……”

　　寻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剑尖已经刺破了她的肌肤。鲜血渗出，滴落在白裳上，开出几朵血花。

　　封略一皱眉。此人连这一招都躲不开，或许，当真不是细作。

　　“将军……您可不能草菅人命啊！”不会就这么死了罢！保命要紧，保命要紧！寻口不择言：“世人都说长风将军杀敌勇武，所向披靡，保家卫国，战功赫赫，想不到却滥杀无辜……”

　　“姑娘言重了。”

　　封突然打断了寻的话，寻嘴角一滞，没再做声了。封看着眼前之人，目光如锁。此人的话，初一听，似乎是对他感到痛心疾首，再一思考，却分明是在溜须拍马，企图讨好他。

　　倒是挺狡黠。

　　封的手一转，剑锋反射的光也一闪，令人来不及反应。寻以为自己真要命丧黄泉了，简直冤枉啊！但下一刻她才发现，封不过是用剑挑开了她脸上的面纱。面纱在飞中腾转飘飞，终于徐徐落在地上。

　　封缓缓放下手中长剑，看着寻道:“你叫什么名字。”

　　寻抚着胸前，暗叹虚惊一场。“回将军的话，小女名寻，寻觅的寻。”

　　封将剑收入鞘中，然后朝寻后头的士兵挥一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寻跳下马将面纱捡起，轻轻掸了两下，然后重新戴上。她转身正欲上马，下一刻却愣在了原地。

　　因为她听到封说：“本将军正缺一位夫人，你倒是很合适。”

　　“什……什么！”寻睁大了双眼，转回身去看封。

　　封却无视了寻的惊愕，只是再一次重复道：“我要你做我的夫人。寻姑娘是吗，你没得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