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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心如死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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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康老三越追越近之后,见那一身尘土仆仆的女人不是连翘又是哪个,心中不由又惊又怒又是后怕,待至跟前,满腔的惊怕已是俱化做了怒火。不时回头的连翘也已看到了健步如飞的康老三追了过来。知道自己跑不了的连翘只得奋起最后的努力结结巴巴的说:“那个,大哥,你听我说,钱,我会还给你的,你放我走,我保证以后把钱还你。再不然,你可以跟我一起去我家取钱。”
康老三又气又怒也不多话,上前一脚把连翘踹翻在地,冷笑着说:“跟你去取钱?!你他娘的当我三岁小孩啊!跑啊!你他娘的倒是给我跑啊,老子对你那么好,想着就是块石头也他娘的该捂热了,没想到你他娘的还想跑,你这臭娘们、烂婊子、连畜生都他娘的不如白眼狼。”
连翘早已脱力,只凭着一股子心劲才跑到这里,此刻眼前发黑,头上眩晕躺在地上无力起身,也不想起身。
康老三上前一脚又一脚的跺在连翘的嫩腿之上,口中还不住的怒骂:“我叫你跑,我叫你跑,老子花了那么多钱,你她娘的还跑……”
连翘只觉一阵阵剧痛从腿上传了过来,不由得痛呼大叫,鼻涕眼泪流得满脸都是。
康老三跺了一阵觉得心中的恶气出了,这才抓起连翘复又回自己的土坯房中去了,此时的连翘瞪着一对泪眼已经连哭都哭不出来的。
把连翘扔回土炕之上,康老三这才瞧见土墙上那个洞,自不免又是臭娘们烂婊子的一阵乱骂,又上去多踹了连翘几脚。然后康老三自去打草和泥堵墙洞。
连翘回来后便在炕上躺了整整大半天,康老三做了饭叫她,她连眼也不睁。康老三怒骂几声后,只得自己去吃。
当晚康老三不顾连翘一整日的水米未沾,也不管她那两条脚上被自己跺的青一块紫一块没一块好地的斑驳,只是抓过来扯了衣服便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发泄。
连翘红肿着双眼脸色木然地躺在康老三身下一动不动,心中暗想自己来这里多久了?!五天了,可为何自己觉得比五年,比自己以前活过的半辈子都更加的漫长,这里的日子每一时,每一刻都那么难熬,而今她不但回想起在江府的日子恍如隔世,便是在娘家粮水铺子里的时光,都觉得像是天堂那样幸福甜蜜,可望而不可及。
第二日一早,康老三在去打猎前,用绳子把连翘给捆了个结结实实,等自己回来才放连翘起来。
不料康老三即使放了连翘,连翘也只是去趟厕所,便又躺在土炕上一动不动了。
康老三原以为过得两日,饿得狠了,连翘自然就会服软,不料一连三日皆是如此。眼见连翘嘴上干皮都裂开甚深,可对咫尺之外的水缸仍是瞟都不瞟一眼,康老三此番确知连翘是真的存了死志,这才慌了手脚,心中又是气苦又是心疼的说:“我知道你恼我捆你,可我也是怕你跑了,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跑,我就不捆你了。”连翘听了眼皮都不抬一下,见此康老三实在不知怎么办是好,无奈之下只得去央他大嫂来劝连翘。
康大嫂听了后说:“西头刘二家的也是从南边买来的,不去一起叫去了都劝劝如何。”
早没了主竟的康老三赶紧点头。
刘二家的赶过来,见面无人色的连翘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当下说:“哟!弟妹这身是花锦缎的衣服这么躺着,岂不糟蹋了!”
连翘听了这话,抬眼看了一眼来人,见说话的是一个一般穿着粗麻衣身子弱弱小小的黄脸女人,手上抱着一个小脸红朴朴的孩子。
见连翘睁开眼,刘二家的一回手把自己孩子递给了康大嫂,上前扶起了连翘,摸着那斜角上绣着的黄色小花的锦缎上衣,笑着说:“这葱绿底碎黄花衬着弟妹的这张脸就是好看,这要我们这些黄脸婆穿了,就不是这会回事了,这脸上能再有些血色,那可就更好了。”
说话间,刘二家的拿了边上的梳子给连翘梳着头,口中劝说:“气气整整的一个大美人,又穿着这么好的衣服,衬着这篷头污面的可也太不成话了。”
连翘张了张口,又不知说什么才好,最后只能低声说:“多谢姐姐。”
刘二家的抿嘴一笑说:“我瞧弟妹也大家子里出来的吧,不知怎么到了这里?不过这也都是命,这大家子有大家子的好,咱们这穷山坡有穷山坡的妙。在那里,每天天不亮你就得起来,有差使的应差使,没差使你也得晨昏定省的立规矩不是?在这里你就是睡上三天三夜除了有人担心你糟蹋了自己的身子,再不会有别的了。”
连翘声音飘渺地说:“生无欢,死何惧。”
刘二家的赶忙“呸呸呸”后说:“弟妹怎么说这样的丧气话,这世间万物就数投胎做人最好了,你要死了,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再来投胎。那要是下辈子投了个狗呀猫啊的,还不如做人呢!再说了,就算是做人,只怕也难再投这么个花容月貌了,这要是成了个丑八怪,你不更要后悔死啊!这要是往上比,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可你回头往下比比,那吃不上饭的人也多着呢。老话说,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咱们现在能做这太平世道的人,这是多大的福份啊。”
康大嫂哎呀一声说:“就是就是,其实这女人不都这么回事,你在哪成家生娃过日子不是过,安安生生的,我三兄弟不会亏待你的。”
连翘默然不语,刘二家的继续说:“我听妹子说话说的文绉绉的,敢情还是喝过墨水的人啊!”
连翘怔住了,好一会才道:“不曾,只是听别人说过,当时不懂,现下明白了,已然迟了,这便是我的报应吧。”这话连翘最初是听江烟波说过的,说这句话时,端着那碗坠胎药的江烟波脸色惨白的没有半分血色,当时的连翘不能明白这话的份量,还觉得那小丫头酸溜溜的太过矫情,而到了此刻,连翘突然深深体会到这种无边无际的绝望,也明白了当初江烟波说这句话时的心境。
刘二家的又说:“其实我也是被人打南边卖过来的,这卖身钱抵不上我爷爷生前一场夜宴的花费。刚被卖到这里的时,我也如你一般,觉得从天上一下掉到了地狱里一般,可日子久了便也这么着了,现在孩子也有了,也没人看我了,可我也不想走了,天大地大,可我又能走到哪里去,家已经回不去了,回去做什么,让他们再卖一次吗?倒不如在这里守着孩子安安生生的过下去。”
听她提到孩子,连翘不由想到了自己的澜儿,还不过一个话都说不全的孩子,嬷嬷可会亏待他?哥哥姐姐们欺侮了他,又有谁为他做主?小孩子记的快忘的也快,现在再见了自己他还能认得吗?澜儿,澜儿,他长大了还会认自己吗?对于这个问题,她既忐忑又期望更有此不敢去细想。
刘二家的又劝了好一会,好说歹说哄着连翘喝了碗米汤,这才又抱了孩子离了开去。
从这天起,康老三便也不再绑连翘了,只是每日外出时仍是把门给锁了,回来后,又要在屋里屋外顺着墙看上一周,才会放心。而张大嫂或是刘二家的也隔三差五的常到这里来跟连翘说话。虽说常来的张大嫂说的都是些让连翘听得莫明其妙的话,而能说一起几句的刘二家的则不常来。
对于连翘来说,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枯燥而难熬的重复着。
直到这日初雪轻盖衰草,康老三打了只羚羊,宰了要给连翘打牙祭,不料连翘一闻见那浓浓的血腥膻味,反把早上的米粥给倒了个精光。康老三见了便骂道:“活该!冻死你才好,让叫你穿那兔皮袄你不穿,瞧你穿着的那点纸片。”
觉出一阵阵胃酸的连翘,算了算日子,脸都绿了,她可不想在这穷山恶水刁民窝里过一辈子,更不想让她的孩子生在这里。默默的扫去了自己的呕吐物,连翘决定还是先把康老三给哄匀实了再说。当晚床上的连翘格外卖力,把康老三伺候的心花怒放后,躺在康老三的怀里低声说:“你能去给我拿点药不能?”
康老三闻言虽觉有几分扫兴,但他刚刚如在云端的滋味尤未散尽,咂摸着刚才的滋味,康老三还是同意了,不过加了个条件:“成,不过你以后得穿厚点。”
连翘应了,又还不放心的交待:“这事你别跟大嫂她们说,不然回头她们又要说我娇气了。”
康老三满口应承。
连翘想了想说:“我这都是老毛病了,药方我也记得,你也不用找大夫了。”照着江进德当初开给江烟波那记药方给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