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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初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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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翘不再说话,默默的出去晒被子了。寻遍了整个园子却没见一根晾衣绳,只得问康老三:“你以前都是在哪晒被子?”
康老三一笑说:“也不用晒了,这被子是借老张哥的,过会就得给人送过去。”
连翘半晌都反映不过来,她原以为,在昨夜的被人现场围观春宫戏之后,这个地方再也不会发生有什么能让她吃惊的事了,但此刻连翘只能说,自己实在是太高估这片土地上人们的下限了。在心中焦雷炸过一万遍后,连翘最后结结巴巴的说:“借被子?借?被子?那这家人昨天盖的什么?我们今晚又盖什么?”活了二十二年的连翘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借被子的……
康老三平静的说:“有毡被,咱们家的就铺在单子下面。”
连翘默默的揭起了下面所谓的毡被,又硬又薄像铁皮一样,相比之下,昨天那床被她嫌弃的破被子,真该被当祖宗供起来。
还了张家的被子之后,康老三又说,屋里的两个仅有的椅子是借李家的,放着那一盆饭的桌子是借王家的,合着康老三所有的家当就是这间土坯房,土坯房里面的一盘土坑,坑上三条硬得像铁板一毡被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对于这一切,连翘再也忍不住的说了一句:“你都穷成这样了,还从哪里弄来那六十贯钱买的我?”
康老三傻笑着说:“有我哥嫂给的,也有借的,我们这些兄弟都好着呢,再说我买媳妇安家,这是正事,大家都会搭把手的。你也不用怕,不会有人催咱们要钱,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还就是。”
连翘惊的嘴都合不住了,这六十贯钱是借了多少家才借来的?
康老三一解释,连翘才知道,这边关地贫人穷,又有朝庭的大量驻军,可本地一时间哪来那么多的女子。一来二去,便有了专门做这等营生的人贩子了,而娶不起妻的本地村民也多会选择去买一个。
连翘嘴角抽搐,恨恨的想:“娶个媳妇得借半拉村,这鬼地方到底是有多穷。”
见连翘在那咬牙切齿,康老三知道她在生气,于是说:“你也不用怕,只要你安安心心的跟我过日子,我会待你好的。你瞧这屋子里什么都没有,一来是我刚安家,以前觉得也用不着什么,便没有买,现在则是我把钱全用来买你了,想要什么,等我打了猎物,咱们再慢慢添置就是了。”
看着整个屋子仅有的那三条硬得像铁板一样的破毡被,连翘终于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家徒四壁了,她不知道康老三口中所谓的好,要拿什么来实现。
两日后,家中最后一坨剩菜热过进了康老三的肚子后,连翘朝康老三说:“哎,你家没菜了。”
康老三应了一声说:“我过会去地里挖个萝卜回来,你拿盐腌一下吧。”
连翘一呆说:“我不会。”
康老三说:“那我呆会叫大嫂来教你,她们都会的。”
康老三出门不多时,手时拎着两根满是泥土的白萝卜,身后跟着一粗粗壮壮的肤色微黑的高大女人笑呵呵地说:“哎啊,弟妹这以后就都是自家人了,有什么不会的你只管问我就是了。在这酸枣坡住着的,都不是外人。”
连翘只得说:“多谢大嫂。”
康大嫂喜滋滋地说:“就是外边来的,弟妹这嘴可真甜,这大嫂叫的可真亲切。”
连翘像被摆弄的木偶一样点头做答。
康老三把白萝卜递给连翘说:“快去洗了。”
连翘默然不语的接了萝卜,用半片葫芦瓢舀水洗了。
康大嫂快人快语的说:“我说弟妹啊,咱们自己人我就有啥说啥了。这以后就是自己的家了,有什么活都得长点眼劲,不能老让男人给咱搭手不是。”
一块不知康老三捡来折断的朴刀片,被他自己加了个刀把子,再磨去了陈年铁锈,便是菜刀了。
连翘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菜刀,奇怪的说:“这刀怎么长的这么奇怪?”
康老三说:“我是这捡的刀头,将就用吧。”
连翘激凌凌的打了个寒颤,边关之地捡了个刀头当菜刀,不知那刀上可曾沾有人血?劈过人肉?伤有人命?
只是这当自无旁人理会她心中所想。
康大嫂用那刀片将萝卜切丝,撒了些盐揉匀之后说:“这就成了,后晌就能下饭吃了。我说老三,你这差不多也该去打猎了吧!等过些天一落雪,你想打猎都没处打去。”
康老三闷声嗯了一声。
在这里住了两天,连翘也已知道,这里的人每日早起之后,除了少数家里田地颇多的人,剩下的人,则多数都要去进山去打猎,有时为了打一些大的猎物,甚至会一走好几天才能回来。连翘在家里没少听过不知名的野兽嘶吼,问过康老三才得知,原来这里不仅有狼,还有熊和老虎,吓得连翘瞬间脸都白了。连翘在见识过康老三那一顿饭一盆的食量后,也就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来的第一天晚上他会端给自己一盆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康老三醒起来了。对连翘说道:“我要出去路人一起打猎去了。”
黑暗中的连翘听出他语气有些怪怪的,心下不明所以,只能弱弱的说:“那你早去早回。”
康老三吞吞吐吐的说:“外面也冷,你就在屋子里别出去了。”
连翘应了一声,也没有太过在意。
康老三带上了门出去了,连翘听到了咔嗒一声,便是康老脚步的远去声。
连翘觉出不对来,翻身下床,连鞋都不及穿,赤脚便去拉那扇寒风从旁边嗖嗖而进的破木门,一晃之下听到了几声脆响,隔着门缝看到了门外多了一条铁链和铜锁,才明白过来康老三那刚才番话的意思,他竟是把自己给锁了起来。
今天康老三没敢走远,到了中午时分就拎着两只死兔子,还挑了一担柴回来了。
康老三见连翘坐在屋子里生闷气,康老三手脚不停的忙着做饭口中说:“你也崩生气了,我们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买来的媳妇都得锁上几个月,等什么时候有了孩子才能放开。别人都是直接捆的手,我怕绳子磨了你的手腕,才锁的门。”
连翘内心再一次崩溃,忍不住质问:“这就是你对我的好?”其实这几天连翘没一刻不打着逃跑的主意,只是康老三这几天一直跟着她,她早已想到康老三做为一名边军不可能这样天天跟着她的,等他一离开自己不就有机会了吗。只是没想到,康老三会把自己给锁起来。
康老三饭后把死兔子剥皮开膛,连翘见了随口问了一句:“今晚上要吃兔子肉吗?”
康老三拿刀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认真的问:“你想吃?”
连翘才知道这兔子不是让自己吃了,于是讪讪一笑说:“也不是了,我就随便问问。”
康老三继续低头去剥自己手中的兔子,嘴里一本正经的说:“你不能吃,人家说,如果是有身子的人吃了兔子肉。”
连翘眼前一黑,心中大骂康老三蠢如笨驴,他把自己买回来满打满算才不过三天,就算怀了孩子,那也指不定是谁的呢。从刘管家到那两个家丁,再到跟自己一路同睡一张床的人贩子,哪个都比他的可能性大。
见连翘不说话,康老三继续说:“如果你想吃野味,回头我就去给你打,这满坡上野味多的是,今我碰巧捡了这兔子,是想剥了皮,回头攒得多了,给你做作兔皮衣服,你就不用怕冷了。”
连翘一时也说不清心中是个什么滋味,笑了笑说了句:“给你自己做好了,我穿不着。”
康老三见连翘这样说,也觉得开心,抬起头笑着说:“我这身子,跟牛似得,压根就不觉得冷。还有你别嫌脏啊,你别看现在又脏又腥,等把皮熟好了,暖和着呢!”
自此之后,康老三每天出去砍柴打猎时都会把连翘给锁到屋中。
虽然被锁在屋中,但连翘也很快便发现了一个绝佳的逃跑好门路,这屋子的墙是土的,用那个切菜的破刀片,一挖便是一大片,说动手便动手,连翘一后晌的工夫便用那把破刀片,把墙上撬了半个洞出去。只是眼见天色将黑,一来怕康老三随时会回来,二来也害怕外面一阵阵慎人的狼嚎。连翘才匆匆把那地方又用虚土掩起来。反正屋内黑暗,晚上仅用一盏小油灯,康老三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
接下来两天,康老三天未明就砍柴打猎去了,连翘也立时爬起来,拿了那破刀片继续在那墙上挖起来,到了半晌终于挖出了一个洞,不由心头大喜,把土拨开,从洞里钻了出去,顾不得一头的尘土,便顺着康老三带她来的路向外慌慌张张跑去。
康老三碰巧今天所打猎的地方,是方圆几十里之内的一处至高处,在这大西北平原之上,站在这里随便一望便是十来里,这时几个人正在那里留心寻找猎物,有人无意中向外一瞟,便瞧见了三里外的远处有一个点娇绿的身影在路上移动,一嗓子叫了过来,登时便有人七嘴八舌的说起来,其中一个心思灵活的人想了起来说:“康老三,那不是媳妇吗?她跑了呀!”
康老三先是呆头呆脑的说:“不该啊,我媳妇被我锁屋了呢。”可看了那点娇绿也觉心中不踏实,赶忙向其它几个人说:“今天你们自己打猎吧,我去回家看看我媳妇。”说罢慌慌张张的去了。
一个上岁数的猎人见此皱了皱眉说:“要是的话,你再回家也太耽搁工夫了,要是没跑,那回头也还是你的人,你也别回去了,直接追上去看看那个是不是不就成了。”
康老三应了,立时向那点娇绿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