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飞过蔷薇》水色鸢尾

3、第三章

　　也许是前三个月睡觉睡得太狠了，现在依依又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夜幕降临就是她的苦难的降临，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她尝试过很多方法，比方说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数羊或者熊猫；要不然就是睡觉前喝热牛奶；再或者就是在病房内点熏衣草味道的香熏精油或者香熏蜡烛，但是这些方法一一告败。

　　首先数羊或者数熊猫，她会越数越清醒，眼睛越睁越大，精神状态更是好到一塌糊涂，无奈，只能放弃。

　　其次喝热牛奶，她咕咚咕咚的喝下一杯后，静静的躺着，却丝毫没有睡意，只能爬起来再喝，再睡，睡不着，再喝，整整一夜，上半夜她是在病房内对抗牛奶，后半夜就是在卫生间内对抗尿频尿急，无奈，只能再次放弃。

　　再后来点香熏，熏衣草味道的，一推开病房，扑鼻香，而且有一次不小心碰倒后，差点引起火灾，于是毫无悬念的被小护士没收了。

　　小护士还振振有辞：“你现在是病人，这种味道对你来说属于刺激性气味，而且你要是一把火把医院烧了话，我可连饭碗都没了，所以我得没收。”

　　依依立刻求饶，“护士妹妹，我再也不违章操作了，拜托了，把东西还我吧，我就摆在那里看着，绝对不纵火了。”

　　护士妹妹也得理不饶人，“那怎么可以，犯了错误就要付出代价，所以，我绝对不会还你的。”

　　依依拉住她的天使白大褂，“那你能不能把东西替我保存到我出院呢？”

　　护士妹妹想了想，灵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最后说出一句让依依死心的话，“看我的心情吧，不过估计够呛，因为我太喜欢这款熏衣草味道了，现在市面上缺货，所以就让我先替你遭这个罪吧。”

　　依依仍旧不屈不挠，“你怎么能这样呢？我要投诉你的。”

　　护士妹妹的媚眼越发迷人，“你去告吧，院长是我爸。”

　　依依只能颓然得倒在床上，有出气没进气般的一动不动，嘴巴还无力的张合，“抢劫啦，快来人见义勇为啊！”

　　小护士亲昵的拍拍她的脸，“别小气嘛，明天中午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这附近有一家甜点店的鲜奶蛋糕做得可好吃了，松软甜腻，吃进嘴里都要化掉了。”

　　依依立刻毫无形象的舔舔嘴唇，慷慨得说：“拿去拿去，全都拿去吧，只要有好吃的，我就不在乎这些东西了。”

　　哦，忘记说了，小护士的名字叫做：颜彦。

　　第二天中午，两个人躲过所有的眼线，顺利抵达目的地，竟然需要排队，依依心里一个闪念，冲口而出：“这些人怎么跟日本人一个毛病啊？动不动就排队？真是服了。”

　　颜彦凑近她，猛个劲观察，然后拧着眉，自说自话：“奇怪，不是说你失忆了吗？怎么还记得日本人的毛病呢？说吧，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被她这么一提醒，依依神色有片刻的恍惚，她也细碎的念叨着：“对啊，我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呢？”然后她像看到救命稻草般的拉着颜彦的袖子，“护士妹妹，按照你的权威经验，你说我多长时间才能恢复呢？”

　　颜彦拍拍她的脑袋，振振有词地说：“其实你也不用着急恢复，你现在这个样子挺好的，傻乎乎的，多可爱啊。”

　　依依的嘴角抽搐，“这话还真是不顺耳，不过，我是真的想不起以前了，尽管我很想记起它们，可是它们根本就不理会我，估计都去梦游仙境了吧。”

　　依依没有将自己的全部感受告诉她，因为只有身临其境才会理解其中的渴望和企盼，依依觉得自己就是个迷路的人，不仅找不到出口，连退路都模糊了，她在原地踏步，希望会有一盏明灯照亮她的路，即使光线微弱，也都是生命的意义。现在的她没有过去做基础，只有浑浑噩噩的现在，也许真的像颜彦说得那样，现在的自己真得挺傻气的，试想一个没有完整的精神世界的人又怎么能正常得了呢？

　　两个人各自挑了自己喜欢的口味，只能入乡随俗的去排队，长长的队伍，终于看到了希望，颜彦碰了碰依依的胳膊，“你带钱了吗？”

　　依依努力压制内心翻涌而出的怒气，尽量不带出波动的情绪，“你不是说带我出来吃东西吗？我又怎么会带钱呢？”

　　颜彦嘟起嘴，“小气样儿吧，你们家那么有钱，你竟然这么抠门，真是悲哀啊。”

　　依依也嘟起嘴，“我怎么知道我们家有钱，如果你没钱的话，你就把我押在这里，换甜点吧。”

　　颜彦摇头，“算了算了，我还就怕这种不要命的，这次我请你，等你好了之后，你再回请我就行。”

　　“这还差不多。”

　　结账的时候，依依用她模糊的数学知识粗略的算了一下，一个不到半个手掌大的小薄饼蛋糕，竟然需要十多块钱，她叹气，“果然，受剥削就是人类的天性。”

　　不过咬过一口之后，她就又开窍般地说：“还是剥削阶级好啊。”

　　一路小跑，到医院门口的时候，颜彦胡乱的抹抹嘴，然后把剩下的蛋糕连着袋子，胡乱的塞进依依的病人服里，上手扶住依依的胳膊，经验十足的解说：“依依，眼睛不要瞪得那么炯炯有神，把眼睛顺下来，然后略显病态的走几步，这样我再这么一扶，就没人会盘问咱们两个去哪里了。”

　　看着依依不上劲的表情，颜彦很是怒其不争，“记着，一定要抱好你肚子里的东西，如果被发现了，我们就都死定了。”

　　依依唯唯诺诺的点头，其实她想说：没这么严重吧，不就是出去吃点东西嘛，又不是什么大事。

　　所以她的表情依旧懒散，装病也装得东倒西歪，故意把所有的力量全部压在颜彦身上，颜彦不能反抗，还得和颜悦色的赔笑，依依被她的演技逗得都快要乐翻了，于是她就忘记了自己还有任务在身，闲散到了极点。

　　一路上有惊无险，眼看就要沐浴胜利的曙光，就差十步路就要到病房了，背后却突然响起妈妈的声音，“依依，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半天。”

　　依依和颜彦互换眼色。

　　颜彦示意：别说露了，要不然我跟你没完。

　　依依示意：没问题的，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等着看我华丽的表演吧。

　　颜彦瞪了瞪眼睛，以示鼓励。

　　依依握了握拳头，以示收到鼓励。

　　依依鼓足了劲，慢慢的转身，然后摆出病怏怏的神色，轻声说：“妈妈，我出去晒了会儿太阳，然后颜彦护士刚好经过，就把我扶回来了。”

　　颜彦扶着她的胳膊，稍加用力，示意：行啊，撒谎不眨眼，说得不错，再接再厉。

　　依依侧了侧头，暗暗的笑，示意：那还用说，这些都是小意思啦。

　　妈妈快步走到她的身边，摸了摸她的头，“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了，就是晒的时间太长，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做戏做全套，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软软的。

　　妈妈的神色有些凝重，“本还想让你明天就出院呢，看来还得再多观察一段时间才行。”

　　一听到出院，依依就非一般的激动，她立刻展颜，“妈妈，我没事的，明天出院绝对没有问题，你看我现在多健康啊。”

　　为了表示健康，她挣脱开颜彦和妈妈的手，看似很随意的转了个圈，就在她要得意的宣告自己已经大病初愈时，就觉得衣服里一空，脚上一沉，松松软软的被轻砸了一下，于是所有的人的眼睛都集中在她的脚上，包装袋子上赫然写着：“欧贝拉甜点屋”

　　依依瞬间无地自容，只能把脑袋低了又低，灵巧的一矮身，就把袋子捡了起来，立刻换上讨好的神色，“味道还不错，妈妈，你要不要尝尝？”

　　妈妈只能无奈的说：“你这孩子，从小就这么古灵惊怪的。”

　　依依顺势贴上妈妈，还不忘冲颜彦眨眼，得意地作出一个胜利的手势，“妈妈，我明天可不可以出院？我真的好了。”

　　妈妈温和的笑，不说话，依依只能坚持不懈的晃妈妈的手臂，“好不好啊？”

　　“好，不过呢，明天我和你爸爸都有事情，让文阡接你出院吧。”

　　“妈妈，你真是太伟大了。”依依兴奋得有些过头，待情绪稳定后，才注意到妈妈正笑意盈盈的看向旁边的一个男人，那人彬彬有礼的笑着，眩晕感一拥而上，不是说低血糖，而是这个男人长的太……太阳春白雪了，她的脑袋里瞬间呈现出这些句子，滚动播放：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也许是她看得过分出神，竟然莫名其妙的发现那人眼里有一抹的疏离感，似有若无。

　　“依依，你愣着干什么，怎么不问哥哥好啊。”

　　在妈妈的督促下，依依本想开口，可是碍于他眼里的疏离感，她只选择笔直的婷立着，然后中规中矩的说：“哥哥好。”

　　那人更是礼貌有加的笑，淡化了那抹疏离感，“依依，明天上午我来接你出院。”

　　依依点了点头，依旧中规中矩的说：“谢谢。”

　　“肖伯母，我明天会准时过来接依依的，我还有事，那我就先走了。”不卑不亢，不失礼节。

　　“好的，你去忙吧。”

　　“那我先走了，伯母再见，依依再见。”说完朝颜彦欠了欠身，修养好到让人发指。

　　待他走远，依依挽上妈妈的胳膊，“他是谁啊？”

　　“哦，你连他都不记得了？”

　　依依冥想，狠劲的想，最终还是摇头，“完全不记得了。”

　　妈妈的表情出现一丝失望，“算了，想不起来也没事，反正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着急。”

　　“什么一家人啊？他到底是谁啊？”依依想死抠这个问题，直到一清二白。

　　“他是你楚伯父的儿子啊，楚文阡。”

　　依依点头，然后回想，“原来他就是那个不太面善的楚伯母的儿子啊，态度果然遗传，如果我长成他那个样子，我也疏离，对所有人疏离，当然了，美女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