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可贴》林泉音

18、夏老师的烦恼

　　随着“晚夏”的大门上的铃铛清脆的一声响，只看见夏宛一脸丧气地抱着一大捧粉色玫瑰花，闯进了茶馆。这天是星期二傍晚，夏宛刚上完一堂吉他课，时间还早，就过来茶馆坐坐。可是今天既不是情人节，也不是七夕节，更不是夏宛的生日，到底是谁这么殷勤，平白无故也要送花？吓，看这花束的规格，没有成百上千是拿不下来。但是看她的脸色，似乎又并不怎么开心。
　　“丁敏，”夏宛心事重重地坐到柜台里，将玫瑰花向前一推，“这个，给店里做装饰吧。”
　　丁敏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伸手摸了摸夏宛的额头。
　　“没发烧啊，”丁敏揶揄说，“小姑娘，你这可是第二次往店里放花了啊，也不管这玫瑰跟茶馆是不是搭配！上次是炽热红玫瑰，这次是少女粉玫瑰，说，是不是哪个狂蜂浪蝶在追你呀？”
　　“没有，”夏宛依然愁容满面，“总之，你把花留在这里就好。免得浪费了。”
　　“行啊夏宛，”丁敏边擦着茶杯边说，“现在连我你都不说实话了？这花到底怎么来的，你坦白交代吧。”
　　“我……当然是我买的！我还能去偷吗？”夏宛的眼神躲躲闪闪。
　　“那一束红玫瑰，市场价格多少？粉玫瑰，市场价格又是多少？”
　　“嗯……两百、三百、五百？”
　　“你自己买的自己说不出来？”
　　“店家不一样，价格就不同嘛。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我告诉你，前几年我也不是没做过花材生意。这两束玫瑰，少说得有2000块。你哪有那个经济实力，没事儿买花玩儿？”
　　“这么贵？”夏宛顿时给吓得站了起来。
　　“稍稍诈你一下就吓成这样，”丁敏笑着摇摇头，“你不说是自己买的吗？怎么这么惊讶？还不说实话？”
　　“唉，真是瞒不过你！”夏宛挠挠头，看来是打算松口说实话了。
　　“我周二的吉他班上，新来了个学生，刚上大一。不知道是看上我哪一点，又是送花又是送饭，刚刚还想送我回家，我躲都躲不掉。我可怎么办呀？”夏宛将头搁在桌板上，眉毛都快打结了。
　　“躲不过那就不躲呀，大大方方谈恋爱呗。还是小鲜肉，我都垂涎了，”丁敏笑着碰碰夏宛的肩膀，颇为神秘地说，“昨晚我帮你看过本月运势了，说你这个月大走桃花运呐！”
　　“你怎么还有心情开我玩笑，”夏宛疲软无力地支起身子，愁容惨淡，“且不说我对这个小弟弟根本没有心思，我那份吉他老师的工作，是绝对不允许师生恋爱的，关系暧昧也不行。但现在就算我没有这心思，如果摆脱不了他的纠缠，琴行也会因为影响不好而开除我吧……”
　　“开除就开除好了嘛，”丁敏不在意地整理着粉色玫瑰，思考该把它做成鲜花饼还是茶点装饰，“没了收入还有我呢。我养你不是问题！”
　　“你别开玩笑了，”夏宛又趴回了桌子上，“我有手有脚，怎么能让你养着呢？教课是我大部分的收入来源，现在要是没了工作……”夏宛又开始长吁短叹起来。
　　“要拒绝小男生还不简单？你说你有男朋友不就得了！”丁敏看她如此消沉，凑过来给她出主意。
　　“说得轻巧，我凭空给你变出来呀？”夏宛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依然没有提起任何精神，“而且还得要让人家信啊。要不然，张蒙借一下？”
　　“打住、打住啊，怎么打主意打到他身上去了？况且就他那演技，没三分钟就得笑场！”丁敏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露出诡秘的微笑，“现在家里，不是有一个很合适的人选吗？”
　　“萧然？”夏宛这时候倒没有想起他来。
　　“你看，他身材、样貌、事业，哪样不好？你把他往学生面前一领，就小男生那个自尊心，铁定放弃。况且他又跟你住在一起，默契没有十分，怎么也有五分，轻易穿不了帮。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丁敏循循善诱。
　　“可是……”虽然丁敏说得很在理，夏宛心理却有一百个顾忌。
　　就算我开口求他了，他又凭什么要答应我这样无理的要求呢？
　　“可是什么？我都说得这么……”丁敏看她稍微动了点心思，想乘胜追击，但没想到夏宛没给这个机会，转身走了。
　　“哎呀，这件事已经够我烦的了，你就别再掺和了。我自己会想办法的，”夏宛叹一口气，提了包，推开门就出去了，“我先回去了。花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这丫头！”丁敏看她走了，奇怪道，“也不知道在害什么羞？”
　　“阿圆，阿圆！帮我把这玫瑰花的花瓣摘下来，咱们做一个特别版的茶包送给顾客。”丁敏摆弄着手里的玫瑰，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哇，老板，又有人送花了？好大一束啊！”阿圆闻讯而来，见了玫瑰睁大了眼睛。
　　“对呀，这么大一束，摘下的花瓣可以配给好多茶包了。一个茶包多收几块钱，就说是特别定制版……”丁敏的眼睛里仿佛看见了正在发光的人民币。
　　“这花就这么摆着不也挺好看的吗？摘下花瓣不是糟蹋了？”
　　“不受人欣赏的花，就是废料，应该扔进垃圾桶的，”丁敏说道，“我这是废物再利用。又经济又环保。你再不开始干活，我可要扣你奖金了啊！”
　　“是是是，老板！我马上就开始！”
　　两个人“辣手摧花”了一晚上，一束好好的粉玫瑰，终于被装进了许多精致的小袋子里，让茶包的价格顺带也涨了那么几块。
　　……
　　夏宛回到家里的时候，萧然还不在，正好给了夏宛一个“排练”的机会。
　　丁敏说得很有道理。为了保全现在的工作，向萧然寻求帮助应该……应该也没问题吧？他人那么好，说不定会答应呢？
　　“萧然，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我教课的班上吧……”夏宛竟对着镜子练习起对话来。
　　“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个语气呀……”一旦开始表演，夏宛就犹如得到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指点，一个劲地琢磨起来。
　　“萧然，”夏宛笑得很僵硬，又很谄媚，“有一件事，你帮帮我好不好？”
　　“唉，夏宛啊夏宛，这种事你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夏宛看着镜子中那过分不自然的自己，垂头丧气地说。
　　“你做了什么事？”竟然是萧然的声音。
　　“你，”夏宛被吓了一跳，犹如一只受惊的小鹿，“你怎么开门都没有声音的？吓死我了！”
　　“也不知道是谁，心不在焉地开门，把钥匙留在锁上没有取下来。”萧然突然很严肃了神情，“以后回了家就要记得锁门。虽然是小区里，但还是不安全，记住了吗？”
　　“记住了。”夏宛点点头。
　　有时候夏宛觉得，萧然是上天派来的一位老师，负责教他怎么好好生活。
　　“把钥匙收好，”萧然神情温和，对着她扬了扬手里的袋子，“上次路过楼下蛋糕店，看你好像很想吃的样子。今天正好打折，买一送一，过来一起吃吧。”
　　“打折吗？我刚回来的时候路过那儿，没看到打折呀……”夏宛细细回想着。住这儿这么久了，难道自己还会记错？
　　“……是晚间特价，最近刚搞的活动，”萧然没想到她竟注意到了没打折这个事实，只好临时想了个借口，“快过来吃吧，一会儿奶油都要化了！”
　　“那我就不客气啦！”夏宛兴致勃勃地冲到厨房拿出叉子和碟子，准备“大干一场”。
　　“萧然……”才吃了没两口，夏宛竟放下了叉子。这可不像平时那个盯着蛋糕走不动道的人。
　　“怎么了？”
　　“明天，”夏宛犹豫要不要找他帮忙，“明天你有空吗？”
　　“明天？我说不准。你有什么事吗？”
　　“就是想让你帮，”夏宛思来想去，还是别告诉他的好，“帮……帮我挑一款蛋糕！我送给同事做生日礼物。”
　　夏宛呀夏宛，是你自己说不出口，就别再纠结了，还是快点放弃这个想法吧！夏宛心里默默想着，但又期待萧然能察觉出点儿什么来。
　　虽然萧医生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但不巧最近业内有个会议，要由他安排、主持，每天要处理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竟然没太在意夏宛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脑子里还在想着会议的流程呢。
　　“蛋糕？”萧然笑了笑，“我就不必去了吧。那家店你应该比我还熟，挑一个好看的就行了。现在的女孩子，都嫌吃蛋糕会胖，拍张照之后就不吃了。哪像你这么实在？”萧然抬头说了一会儿话，接了个电话就走开了。
　　算了算了，要是拜托了他，事情也许会变得更麻烦。一个还不够头疼的吗？
　　听着萧然在书房里打着电话商量会议的地点，夏宛继续一个人默默地叉着面前的蛋糕。
　　原本鲜甜的奶油，现在竟索然无味了。
　　萧然打个电话的工夫，回来竟不见了夏宛身影。敲门问问，竟说她今天有点不舒服，早早就休息了。
　　萧然察觉到有些不对，但工作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竟忙来忙去把这事儿给忘了。
　　十点刚过，夏宛翻来覆去睡不着。看到书房还亮着，本想要敲门商量，但听见萧然还在跟人商量着什么，举起了手又放下，最后还是选择了不麻烦他，直接写了辞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