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过你,我才可以开始》丛水

5、五

　　“安晨，华远清在楼下，你下去吧。”宋葳走进来，把一盒带回来的牛奶放在安晨的桌上，皱着脸唏嘘：“还好，我没给你带吃的。唉……华远清可真是个强人啊，从什么时候开始给你送饭的？”

　　皱着眉头瓣着手指，兀自计算了下，似乎没有满意的结果，宋葳感慨一声，悲苦的命啊，便坐到凳子上边脱着鞋边又忍不住感叹着：“他强啊，不过，你比他更强！安晨，你什么时候才能正常？正常的吃个饭吧，人家也不用天天劳心劳力琢磨着你有没有吃啊吃什么之类的，就比如说我吧，天天提心吊胆的真是怕你饿死啊！”

　　安晨没搭理她，径自关了电脑，站起来拍了拍宋葳因为心神俱疲不堪重负耷拉下去的肩，走出去。

　　看着安晨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宋葳愣愣的看了空无一物的门口半晌，才收了脸上无心无肺，满是俏意的神色，拖着拖鞋走到窗户边。

　　随便一眼便找到了华远清的身影。

　　她回来时，也是这样远远地便轻而易举看到他，站在树下，安静的似世外神仙般的存在，与世无争，可凡人偏偏就无法忽略他的气场，强大的，却不是咄咄的迫人。

　　看到她，他只对她温文笑着淡淡点头，并无多话，是平和的。她也并不多说，她知道华远清这个人，是因为她必须得知道他，不知道不行，她是小人物，但是如果不知道大人物，说不过去。

　　宋葳又是一阵唏嘘，她是真不知道安晨是怎么把这样的人物扯进来的，不是没问过，只是安晨的表情也懵懂，盯着她琢磨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宋葳真是服了。安晨确实也是个高人。唉，高人对擂，她这个旁人还真是插不上什么手。

　　更不说傻里叭唧地要帮忙替他带上去，这会是一个愚蠢的行为。没有眼色，唉，真不是盖的，看着那么风华绝代的一棵草，又帮不上什么忙，真是心神俱疲的事情。

　　然而，这样一个安静且英俊的男子，对安晨来说，该是好的。

　　宋葳，她知道，自己只是希望安晨好，她的心里放不下安晨。

　　她一直让她担忧，从来都是。从小的时候，她们认识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心甘情愿的只愿能看到安晨好。她知道，而安晨也清楚。她知道的，所以，安晨才会给她，她能给的一切，全心全意。才会把她放进她的心里，不像待任何人的方式。任她吵，任她缠，虽然也是平静冷淡的状态，却从未忽略过，安晨一直是把自己的一切，不管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的，都记进了心里的，安晨在乎她，她知道的。

　　她也知道，这是如此难得。认识她，她知道，也是难得。这样的朋友，一辈子也没有办法再失去了的。这才是朋友，她爱她，护她，看着她受累让自己心酸，所以，她也全心全意。从她们在大学里再次相遇；从她们命定般的被分到同一个寝室；从她第一天一走进寝室，第一眼就认出站在窗前背对着自己的人，那个背影，她不会忘；她唤一声：“安晨！”曾经她第一次怯怯地唤过的名字。她们的缘分，从第一次开始，注定断也断不了的了，这是让人幸福的。

　　但是，她也是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明白，安晨的好，一直却也只是给了她，便再也不愿给任何人看的。她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明白，全世界里，她只另待了自己。连对安晨她自己都比不上待她，那么用心，就像现在，已一天没有吃过饭，在电脑面前，写起字来，她便连自己都不要了，或者，她从未在意过她自己。

　　所以，她不忍心。

　　然而，她也用了很长时间才明白，全世界安晨虽只另待她，却永不够让她为自己而放弃或改变，她永不会是那个人，作为朋友，她还是有很多事情做不了的，她做了她应该做的事情，剩下的时间，她只能等，等着看到朋友幸福。

　　对安晨来说，她会否终究遇上如此的人，宋葳她不会知道。但是，她只希望，安晨能遇到，越快越好，所以，现在，只能祈祷，华远清会是那一个人。

　　那也许……会很好。

　　她知道安晨不会很快出现在楼下。她对他，就像对其他任何人一样，还是不会特别。

　　她们的寝室被安排在最尽头。在路的拐角处，她能看清，但安晨不会发现。

　　就在那个拐角，落日投下的阴影里，宋葳心服口服地想，她的目光是真的被吸引了。

　　安静而无声地立着，贴身到不可思意的黑色西装。内里雪白的衬衣，扣子该是有松着的，笼着颀长而稳健的身形，衬着黑得浓深的一头干净短发，干净利落，有强大的气势，她毫无由来地想，如果他换上让人轻松的着装，那么会否，他那种仿佛天生而来的压迫感能淡一点，可是哪怕这样，却还是也有让人安心相信的感觉啊！

　　依稀的能看出他的面容，定是英俊的，就是她真看不清，也能从走过他身边的那些人上，轻易推出这一点。现在的孩子啊，都容易大惊小怪一惊一乍的，唉，宋葳看着他，抽空无可奈何的叹气。

　　双手只是插在袋子里，没有表情，可是，只是站在那里，却引得如此的目光。

　　宋葳叹着气，还是有点恍然，这样出众的男子，他的形容，他身上难以言喻的气息，认真而又绝慧，她想，是一般难以遇见的了。可是，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她依着他轻轻转着头的方向，看过去，寝室楼梯口的地方，安晨正已站在那里。

　　4年的时间。

　　现在，他站在了这里。在她的楼下，他看到她，哪怕一眼。只为她纠缠着他的那么多年里，如今终于可以寻得解脱。

　　站在这里，他也认为不过是一时兴起，却竟然也并用不久等，他便看到她走出来。原来兴之所至，竟然就能碰到她。

　　那神情真是没有变，依旧是以前见到的样子，嗯，还是那么会作戏啊，还是一只猫。只是高了，短发也已变长，也更让人不能轻易移了目光。

　　然而，她出来，却并不是为了他。他看着她站在那个男生面前。所以，他转头看他，简单的布裤衬衣，温和的脸容，该是一个沉稳也有能力的人。

　　嗯，他们是什么关系呢？情侣？或者还是什么？

　　他看着她接过那个男孩手中的袋子，然后，客气地低下了头。这样的冷漠的神情，他想，他确是太长时间没见了。在她的身上，还是如此的奇妙，原来已让他怀念。他发现这竟让他莫名愉悦。也是如此熟悉的，仿佛想了念了那么久，就为这一刻，她展现的简单的神情，就仿佛是他想要的全部，心满意足。

　　他知道，他想她，不管她露出什么样的面容，就算是这般如此不尽人情的行为，他却兴味盎然，他也已能满足。虽然，那么久，他一直警告自己，不该的，他当初是如何及尽狼狈地逃开，只为不甘心。

　　可是，现在，他却回来了。这一次，他是真的回来了。

　　卫嵘知道，他竟然奇怪地知道，安晨啊，不是随便就能让人碰的人。有多安全，她那么会保护自己。

　　而他……

　　卫嵘笑了，他心情真的很好，收回暖暖漾开着的目光，他转身离开。

　　留下身后华远清轻轻伸手轻抚上她的头，原已松散的发终于散开，细软的发落了一肩一身，直垂到她的腰迹。然后，安晨弯腰静静捡起地上的乌木发簪，平静地，返身上楼。

　　“安晨，”远清犹疑的声音，温暖也平和，“上去就马上吃吧。不要先放着。”

　　安晨眨着眼睛笑道：“好。我一定听您的指示。”

　　远清看着她的背影，笑得轻快却也落漠。

　　自他再一次在这个学校里遇到她，便不再思索地走近她。他知道，她仍是没有丝毫改变，却是让他不忍地疼怜，更是如此让他身不由已。

　　从他那一天见到她站在一个男生面前泪流满面，竟是恍然未觉般的，却有满身的冷然。无可奈何。没有挣扎，仿佛丛丛丝线捆了她的全身，缚得她，连元神都已无力残喘。

　　那时，他在街口等来接的车子。不算是什么，本就是路人的一瞥。上车时的一瞥，以为不过是路上一出不小心动了恻隐的风景，再如何刻骨铭心的景致，也还不过是景致。只是现在，他却成了不时挂念着她是否有吃饭的人。

　　安晨走进屋的时候，宋葳还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华远清背身离去，身姿依旧挺然，那种卓绝的魅力，“如此好的一个男子啊，唉，我可是听说华远清是连校花都懒得搭理的主儿啊！”没有了严肃的神情，宋葳说的俏皮，也早知道安晨是连校花是哪一棵都不知道的人，仍说：“安晨，你就真得不能留点心？”最后，她的心疼终是无法掩了去，露进了言语，不自觉地。

　　安晨放下手中的袋子，看了朝自己走了来的宋葳，眼中只是笑意。便欲回头依了自己习惯成自然的习性，顺势要坐回电脑前。耳中却也不失时机响起一声愤恨的低咒，“安晨，吃东西。”

　　宋葳看着安晨对自己亲手拿过来的食物的不自觉，她知道安晨不习惯。

　　她知道安晨一直不习惯，甚至是排斥任何人对她的善意，她不想她自己在手足无措的烦燥中。她从不愿拖欠任何人。她一直只习惯任何人对她的视而不见，任何人，即使是恶意挑衅，她也能安之若素，漠不关心。

　　她只习惯于防卫，却不喜欢麻烦地去拒绝，因为她不会，更做不来得心应手。对华远清，她想不出办法。只选择听之任之。她只把她自己当成道具，没有思考，不去多想任何虚无无根据的因由。

　　宋葳伤感的叹一口气，真是无可救药了。连带她自己都被连坐了，她不想未老先衰啊，先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