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竹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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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冬日的雨，细密绵延，落地无声，却总是带着寒意。
莫惜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掌心，眼神有些空泛。
郑泽叹了口气，将桌上的碎片整收拾好拿出去扔了，然后又从柜子里取出一套新的杯盏，整齐地摆在桌上。先前在郑泽手里幸存下来的那个杯子，也被郑泽混在一堆碎片里丢了。
“这城里都传遍了，从前莫家少主豢养的灵宠就是云渊狐妖，之前便是她勾结魔界的人杀害了陆家主，今日又故技重施害了师父。云渊狐妖依附着魔界，才会如此大胆，敢在南昭胡作非为。如今，几大世家都想要一个说法。”
“说法？什么说法？”
“这几日你都在忙着师父的葬礼，我也不好拿这些事来烦你。只不过，如今几大世家同气连枝，莫家恐怕也不好明着与他们做对。”
郑泽看他一副深思不属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从前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师兄弟，如今是家主和下属。有些话，换了身份，似乎也换了立场。于是，郑泽只能说道：“上次你的伤还没养好，又因为师父的事情，提前出关。这些日子，你也日日都在忙碌，我看，最好还是闭关再疗养一阵子吧，若是你倒下了，莫家可就真的没有主心骨了。”
莫惜点头：“我本也打算明日就闭关的，恐怕要好一阵子才能出关。府中事宜我都安排好了，其他的事情，就劳烦你和顾兰帮忙看顾一下。”
莫惜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郑泽直截了当地问他：“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虽然现在你做了家主，但是我还是把你当作我的师弟来看待的。有些话，若你不肯说，没人会逼你。但是，我们相识多年，我真的想问问，这一次，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莫惜是真的不知道，这阵子发生的事情太多，真的让他心力交瘁，应接不暇。
“外头都传遍了，说青时是云渊的妖狐，勾结魔界的人杀了师父，几大世家的人义愤填膺，正好将上次陆家主的帐一起算到她头上。这次，真得闹大了，莫家也保不了她。”
莫惜睁大眼，握紧拳头，眉头皱得很紧：“这些话是谁传出去的？事情还未查明，便这样草率地将罪名扣在青时身上，究竟是何居心？还有，青时是狐狸的事情，知道的根本没有几个。现在所有人都认为青时是狐妖，这不是很奇怪吗？”莫惜语气一顿，不由自主地看了郑泽一眼。
郑泽束起三根指头朝天：“我可从来没对任何人透露过此事，连顾兰我都没将过！”
莫惜叹口气：“除了父亲，我和你，根本没人知道此事了......”
郑泽郑泽有些不忍心，只好道：“算了算了，你安心闭关养伤，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吧。我去想办法彻查此事，说不定，真有人存心要陷害青时。”不过说归说，在郑泽心里，还是存了疑影。不管怎么说，师父死前见过青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只能先找到青时才能弄清楚了。
莫惜很是感激地看向他：“多谢。”
郑泽见他神色一松，又警惕道：“我可告诉你一句，陆沅如今已是家主，你们还订过亲，孰轻孰重，你可得仔细掂量掂量。”
“在此之前，我已经和父亲商量过退婚的事情。”
“退婚？师父答应了？这个节骨眼上退婚，恐怕不妥吧？昨日我去了一趟陆家见着了陆沅，她遭逢大变，可像是变了一个人，再也不是以前娇滴滴的陆家大小姐了。我看退婚这件事，你最好缓一缓，现在局势紧张，几大世家都联合起来准备对抗魔界，你可不要因为儿女私情，坏了两家情分，无端在世家中损了莫家的威望。”
莫惜点头：“我知道。如今最要紧的，是找到青时的下落。”
郑泽见他三句话不离青时，忍不住摇摇头，语气有些责备：“莫惜，你已经是家主了，这整个莫家，一千多号人，统统都要听命于你。从前你做少主的时候尚能沉得住气，怎么现在反而愈发急躁了呢？”
莫惜有些怔忪，郑泽认真道：“若想要长长久久，眼下局势不明你便更须忍耐，以保万全。谋定，而后动，你明白吗？”
一番话说得莫惜醍醐灌顶，这些日子风波不断，他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会出什么大事，所以神思不属，行事往往迫切浮躁，没了往日端中持正之风，这些都被郑泽看在眼里。他起身，郑重地朝郑泽一拜，道：“师兄，多谢你，莫惜受教了。”
郑泽摆摆手，有些怀念道：“你可好多年没叫过我师兄了，真是久违啊！”
鬼城。
青时的眼睛似乎有了些许起色，在白日里，对着日光，勉强能看到几分东西的轮廓。不过还是灰蒙蒙的，看不真切。饶是如此，也已经是耗费了东染极大的心力了，看到有了成效，东染心里总算有点安慰。不过，青时总是很焦急，希望东染用药的频率加快。东染总是说她：“药效不在于勤，而在于你自身体质能否吸收。若你的身体无法适应药理，纵使再多的药用下去，也只会让病势更重。我看就这样，两日换一次药，正好。”
青时急，是因为她想早点治好眼睛，早些回南昭去找莫惜，洗脱罪名。而东染，自然不希望青时回去犯险送命，所以总是将药量控制得极好，不能再短时间内将青时眼中的迷障除去，只是在缓缓地恢复她的观感。
因为青时眼睛不好，在半山处的“宫殿”居住，恐怕行动不便。所以，东染让她住在城中那处种满绿竹的宅院，派了几个人来伺候。反倒是他自己住在半山上，每日上山下山的，也不嫌麻烦。
已经是冬日，但竹林依旧翠绿，青时问过子怨，才知道那片竹林，都是东染借助灵力栽种起来的，所以四季都能葱翠无比。
不过，在冬日里能够时常见到一抹青葱，倒更添几分鲜活之色。青时看不见，却喜欢日日坐在竹林中，静静感受这种鲜活的生命迹象。那种郁郁葱葱，拔地而起，往上不断生长的生命蓬勃之态，正能抚慰她此刻寥落孤寂的心情。
她似乎开始明白，东染为何不惜耗费大量灵力，也要种下这片竹林了。
因为东染的心，早已一片死寂，正需要这样的茫茫青翠，来教他感受生的迹象。每当起风时，站于竹林中，听“唰唰”而过的风声，才更能真切得感受到，这天地之间，此身尚在，犹有一息可存。
青时猛然发觉，百年孤寂的鬼君东染，其内心深处，也在渴望着生的希望。可他不愿轮回转世，只因，他心中仍有牵绊。
南枝......他惦记了百年，找寻了百年，也思念了百年。
如果可以的话，青时希望，能够早一点帮东染实现他的愿望。
幻忆之术，一道黑狐独修的秘法。能够感知到阴阳六界中尚存的魂魄气息，正好可以用来寻找南枝的下落。离开云渊前，狐王曾浅显地透露过几句心法口诀，但当时离开得很急，青时也并未完全记住，如今只能依稀记起一些。
青时很清楚，自打东染找到她时，对她关怀备至的体贴看重，都是为了要得到幻忆之术。她也知道，此秘术便是她的护身符，东染一日未得到，便需悉心照拂青时一日。若有此术在身，青时在回到云渊之前便可得鬼君护佑，安危无虞。
东染每两日便会来竹园给青时换药，同青时说会儿话也就走了。今日，东染带着子怨来时，青时正在用午膳，东染便坐在厅外等候。子怨坐在桌边，撑着头看青时吃饭：“又是白粥？姑娘没吃腻我都看腻了。”
服侍青时小丫鬟笑道：“子怨，这可不是白粥，这是鬼君给姑娘配的药膳。”
子怨凑近一闻，果然闻到一股药味，他扇扇风将那苦味散去，十分同情地对青时说道：“姑娘，这么苦，怎么吃得下去？”
青时眼上蒙着白布，朝子怨的方向偏了偏头，微微笑起来：“你要尝尝吗？”
“不不不，姑娘慢用，我去看看主子在干什么。”子怨赶紧起身，逃离饭厅。
药膳对青时的眼睛有益是真的，但味道难吃也是真的。何况今日青时心中有事，更是吃不下了，所以只吃了一半便放下了碗。
“姑娘......”丫鬟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青时不高兴，立马跪下认错。
“鬼君来了吗？”青时只是低低问道。
丫鬟看青时的脸色不像是生气，便站起身，回答道：“是，鬼君就在饭厅外。”
“我已经吃饱了，麻烦你端下去吧。”青时撑着桌子起身，拿起桌边靠着的一根盲杖，自己摸索着朝门口走去。丫鬟想上前扶着她，伸了伸手又缩回来，回身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好然后轻轻离开。
青时走到门口，手摸到了门框，跨过门槛时不小心被绊了一跤，她握紧盲杖杵在地上才免得摔倒，因为用力太猛，手腕被扭了一下，青时揉了揉右手腕，似乎很疼的样子。
子怨和东染就站在厅外的凉亭中，子怨见状立马要冲过去，却被东染伸手一栏。子怨不解，回头看去，发现青时已经站好，继续轻点盲杖朝他们所站的凉亭走过来。
“她可以的。”东染轻声说了一句。
为什么姑娘摔倒了，主子不让他去扶？子怨讷讷地挠挠头，有些不明白。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竹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