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总失忆》十里一坨翔

24、集训（3）

　　“这个嘛，行啊，你先告诉我你两谁上谁下就成交。”左丘泠狡黠一笑。
　　沈凝皮笑肉不笑:“当然是我了。”
　　“那我赢了。”左丘泠单手支着下巴，“我俩小时候打过一个赌，你肯定不记得了，不过我还有录音。你说你要是跟邵涵姐在一起了，你肯定会让邵涵姐在上，我赌你不会。”
　　沈凝:“……幼稚。”
　　“那还不是你，非要让我放弃喜欢邵涵姐。你这人从小就是典型的吃着碗里的，还要抢锅里的小气鬼。”
　　沈凝听着，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左丘泠:“捡好的说啊，那还真没什么好说。非要说的话，应该是你们订婚的时候，邵涵姐那时可高兴了，到现在我都记得她穿紫色礼服的样子。”
　　“等等等！”信息有点爆炸，沈凝揉了揉太阳穴，“订婚？我俩还有婚约？”
　　“有的啊，不然你以为邵涵姐手上的戒指干嘛用的。”
　　沈凝蓦然想起，邵涵有一次摘下手套时，右手中指的确戴着一枚淡紫色的戒指。
　　那时候她问过，邵涵只说是为纪念一个人。
　　如今想到，沈凝毛骨悚然，不会邵涵要纪念的人就是她吧？
　　沈凝拍了拍跳得激动的小心脏，示意左丘泠继续往下说。
　　“没了。”左丘泠耸了耸肩，“这是我觉得唯一好的，其余的……说起来，邵涵姐不让我说给你听。”
　　“为什么？”
　　沈凝钻破脑袋，都不明白邵涵为什么对她们以前的事闭口不提。以前的她不至于这么不堪回首吧？
　　她提出疑问，左丘泠低下了头，语气怅然:
　　“我都说了，你是个吃着碗里的还要抢锅里的小气鬼。自己口口声声说不喜欢邵涵姐，又不允许邵涵姐跟别人好，所以你能有多好？”
　　“不喜欢？不可能吧！”沈凝琢磨，估计她以前是死鸭子嘴硬。不然她何至于对邵涵一见钟情？
　　她自认是个慢热的人，即使知道沈行燃是自己父亲，她其实也没多少感情，直到现在勉强才有了一些薄弱的感情。
　　唯独对邵涵，她异常地执着，且心存渴望。
　　一旦邵涵摆出稍微强硬一点的抗拒态度，她的心情就会低到谷底；而邵涵亲近她，她身体内的每个细胞都会欢呼。
　　她从未对邵涵以外的人身上得到过类似的体会。
　　这种天生笃定的感情，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就成。
　　左丘泠提高了一些音量:“我知道你不信，但事实就是这样。你是没见过邵涵姐哭，我从小到大也就见过一次。邵涵姐以前多温柔你现在是不知道，她再难受，面上也是春风拂面，何曾让你委屈过。
　　“你呢，你倒好，跟邵涵姐订婚后，才说一些鬼话气她。”

　　沈凝的心突了一下，整个人轻微地晃荡。某些记忆破土而出，随着左丘泠的声音，模糊的画面渐渐清晰——
　　“涵……我想了很久，还是不想骗你……”
　　“你骗我什么了？”邵涵含笑地看着她。
　　她紧张地攥紧被子，声音不稳:“我……我不喜欢你，也不是不喜欢，就是没那种感觉。你是我很重要的人，就……就像姐姐一样。”
　　“姐姐？”邵涵的眼睛闭了又闭，她抖得更厉害了。她强行稳住自己，鼓足了勇气，“不过我还是愿意跟你在一起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我只会有你一个……”

　　“既然这样，你一直骗我就好了。”邵涵的眼眶渐红，她吓了一跳，顿时心乱如麻。
　　不止是左丘泠，她也没见过邵涵哭。邵涵在她心目中，比任何英雄都要伟岸，这样的人会哭，对她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结结巴巴地解释:“因为你说、说不能骗对方，我不想骗你，真不想骗你……我说不出，当着别人的面说不出口喜欢……你什么的。”
　　一句话下来，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五六次。

　　琐碎的记忆接连苏醒，那些美好的日子，连着“啪嗒”掉落的眼泪，碎裂成块。
　　沈凝脑袋胀胀的，她使劲按住太阳穴，一声不吭。左丘泠发现了她的不对劲，闭上了嘴。
　　她又躺了下来，天空被云彩渲染，金色占了大块。

　　记忆消化得差不多了，她打开手，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人啊？”
　　难怪没有人愿意提起她跟邵涵的过去。怕是就连她亲爹，都觉得说出来伤人伤己。
　　光着身子，躺在床上说把对象当姐姐……这不是想搞乱|伦是什么！？亏得以前的她说得出口。
　　说这种鬼话，无异于拔|吊无情，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邵涵没有一巴掌呼过来，已经算她运气好了。

　　她的记忆只回来了一部分，然而就仅有这一部分，也能证明左丘泠的话了。
　　她们之间的确没什么“好”可言。往往是将要达到幸福的高度时，年轻气盛的自己，不知吃错什么药，总要来几句煞风景的话，搅得所有人心情都不好。
　　问题是，她自小不是多诚实的人，坑蒙拐骗的坏事做了不少，偏偏在感情上一根筋，有什么说什么，不明白自己感情时也非要坦白来说。
　　订婚时说的那些话还不够，沈凝记起来，有一次她跟邵涵分别多日，无意在聚会上偶遇。邵涵抱了一下她，她直接说不要在人前太亲密，影响不好。
　　从此，邵涵极少出席有她在的宴会。所以外人常常猜测她们关系不和，然而晚上是抱在一起睡觉的。

　　回首往昔，沈凝恨不得一把刀捅死自己。现在想来，自己那会应该是太害羞了，一时口无遮拦，挑了最不中听的说辞。
　　偏偏邵涵总是很认真地听她说话，她不当真的话，邵涵却用了心。
　　沈凝捂住胸口，感到胸疼。左丘泠推她的肩膀，撇嘴道:“你不会死了吧？”
　　“托你的福，还活着。”沈凝长长地松了口气，对左丘泠翻白眼。
　　左丘泠显然也松了一口气。
　　沈凝托腮，不怀好意道:“你说这些，是不是想让我回去后，跟邵涵相爱相杀得更带劲？”

　　“去你的狗屁，”左丘泠瞪了她一眼，“还不是你勾起了我不好的回忆！”
　　沈凝挑高眉梢，凌零从树林子里走出，影子被夕阳拖得老长。她冲左丘泠挤眉。
　　左丘泠一脸嫌弃地转过头，凌零正好走到她身后。她向后仰起头，先是一愣，随即笑开了花。
　　凌零从兜里抽出双手，俯下身，轻柔地亲吻她的眉眼。
　　沈凝默默地吞了一斤的狗粮，表示“辣眼睛”。
　　左丘泠朝凌零举起双手，活似三岁低龄儿童见到了母亲。凌零纵容一笑，以公主抱的形式抱起了她。
　　左丘泠小只地窝在她怀里，她低下头，与左丘泠碰了一下额头:
　　“累不累？”
　　“可累了，要亲亲，要抱抱。”
　　凌零一口应允，沈凝缩起自己，降低存在感，免得被这两人旁若无人的光芒闪到眼睛。
　　她有心避开，凌零却不放过她。当凌零看向她时，眼底的柔情蜜意一扫而空，锐利取而代之，变脸的速度堪称一绝。

　　左丘泠扯住凌零的袖子，低低地说了一句话，凌零无奈地点了点头，收起了毕露的锋芒。
　　“邵涵让我转达你一句，她在你房间等你。”
　　沈凝目光四转，含糊道谢。
　　凌零舒展细眉，狭长的眼尾扬起，笑脸转换自如:“不客气。”
　　沈凝挠了挠脸，一边掸掉身上的草屑，一边弯腰站起。
　　左丘泠这会已经从凌零身上跳了下来，三步凑到她身旁，暗搓搓地说:“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情报没告诉你，亦叶姐近日会来这里办事。”
　　沈凝歪了歪脸，左丘泠一拍额头，附加解释:“忘了你失忆的事，亦叶姐嘛，追了邵涵姐很多年了。当初要不是你突然耍赖，邵涵姐这会说不定都跟亦叶姐走了。”
　　左丘泠幸灾乐祸道:“你悠着点，我等你好戏。”
　　她说完，退回凌零身旁。凌零揽住她的肩，眉间隐隐浮现出些许纵容。
　　她冲凌零轻眨眼，凌零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她们渐渐走远，絮语夹杂在风声中，沈凝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凌零说的话:
　　“你呀，什么时候能改改喜……”

　　待两人的身影缩成一个点，沈凝才若有所思地往回赶。
　　她边走，边思考挽回邵涵的办法。
　　既然曾经她们是相爱的，哪怕在这过程中有所失望，邵涵心中应当多少还残存有一些情感。
　　人多少是念旧的，过去也不是说能断舍就可以遗忘。
　　她的起点一开始就比别人高，更何况邵涵直到现在仍未离开她。挽回邵涵虽然有点棘手，但不是不可能。
　　至于左丘泠所说的追求者，沈凝犯愁了。
　　她怀揣着忐忑，在路过行政大楼时，顺手摘了一捧紫花苜蓿。苜蓿掂在她手中，随着她走路的动作，花簇上下颤动。
　　站定在宿舍门前，沈凝捧着花，手心捏了把汗。
　　她深呼吸了几次，才敲门。三声敲门声落定，邵涵打开了门。她一股脑地将花塞给邵涵，邵涵接过，举到眼前，好奇地瞅了几眼:
　　“这花好眼熟。”
　　她咳了几声:“送你的。”
　　邵涵先是道谢，侧身让她进来，沈凝紧张得喉咙发痒。
　　扑倒邵涵，她都没有这么紧张过，然而仅是想到要送花，她思考的能力就迟钝了。
　　好比一个老司机告白，理论知识能写满一个黑板，真要付诸实践，却连话都吐不清。
　　有些可笑，有些窘迫。
　　沈凝坐在椅子上，掩盖似地捧住杯子喝水。
　　邵涵带上门，坐到她对面，没什么表情，但言语间满是疑惑:“你直接输入密码，不就可以进来了？”
　　沈凝被水呛住，她剧烈地咳了两声，邵涵抽出纸，给她擦嘴角。
　　她顿时委屈了:“我听说你来了，有点紧张。”
　　邵涵哭笑不得:“你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有什么好紧张的。”
　　沈凝欲言又止。她想说自己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但她一见邵涵全然不在意的表情，到了嘴边的话始终出不了声。
　　邵涵似笑非笑:“你不会真干了什么坏事，等我来收场吧？”

　　“没有！我这些天都有在好好认真训练！”沈凝吓得举手表忠心。
　　沈凝湿漉漉的眼神看得邵涵有些心动，她差点把控不住自己，想亲沈凝的眼睛。
　　为防止自己做出惊人之举，邵涵挪开视线，盯住被放在桌面的紫色苜蓿。
　　邵涵看着看着，猛地明白，她对这束苜蓿眼熟的来由了。
　　她问沈凝:“这花你哪来的？”
　　沈凝懵懵地眨了一下眼睛:“行政大楼前摘的，哪里有一小片，挺好看的。”
　　邵涵的眼皮跳了十几下，她按住右眼，已经无话可说。
　　那些花是凌零为了准备跟左丘泠二十年结婚纪念日亲手栽种的宝贝。就她所知，凌零每天上班，都会亲自去照料一番。
　　眼看纪念日的期限将至，沈凝却在太岁头上拔秃了一小块地。邵涵已经预料到，明早凌零来上班，整栋行政大楼的气压会有多低。
　　沈凝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她望向那束苜蓿，眉有忧色:“是不是太丑了，你不喜欢？但基地里没有其他的花草了，不然我不会退求其次。”
　　邵涵面色复杂。
　　“很好看，我挺喜欢的。”
　　“是嘛，你喜欢就好。”沈凝展露笑颜，宛若静水的褐色浅眸微眯，樱红色嘴唇勾起弯月的弧度。
　　接连十几天的训练，让她过分白皙的皮肤增添了一些血色，她端坐在那，一颦一蹙间，风韵尽显。
　　这丝风韵与她艳丽的容颜相结合，带给了她难以言喻的岁月之美。
　　邵涵立在她身侧，瞧她的侧脸，喃喃了一句:“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