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旅店305房》傅幼喜

2、Chapter 02

　　Chapter 02 缘分

　　很多事情最终的发展是不可控制的，缘分这玩意儿就是这样的。缘分天注定。

　　厉泓隔着人群以及人群之间的行李箱，视线与程舒曼的碰上之后，他知道有些事情发展趋向已经是他不能控制的。就比如，此刻，他的右眼皮开始跳了，福祸不知。

　　程舒曼看了他几秒，收回目光，翻动杂志。
　　厉泓转身，按住自己不安分的右眼皮，揉了几下，单眼皮变成了三层。徐彻拿着汽水走过来，看到他眼睛，问：“你累了？”
　　厉泓看他，放下手。“没有。”
　　“没有？那你眼睛好好的变成三层皮？”
　　“揉的。”

　　徐彻手里的柠檬汽水扔到他身上，他手快接住了。徐彻拧开自己的可乐，一边喝一边到处看，看到程舒曼的方向时，又看了看前面的站牌，胳膊肘推了下厉泓手臂。“喂，她跟我们一起的哎。”

　　厉泓“嗯”了一声，末了，又补充：“不知道。”
　　徐彻又推了下他，说：“走，我们过去坐。”
　　厉泓看他，目光透着不满。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过去坐坐嘛，你不累，我累。”徐彻撞了下他，提了提背包带，朝着程舒曼的方向走过去。厉泓站在原地，看着外面来来回回的人群，喝了口柠檬茶，嘴里泛出清甜的味道后，他才转身，跟上徐彻。

　　徐彻人刚走到程舒曼旁边，还没坐下，程舒曼突然拿起腿上的单肩包，放在了自己隔壁的座椅上。徐彻愣住了，回头看向厉泓。

　　厉泓挑了下眉毛，没说话，憋着笑，没笑出来。他拧紧瓶盖，找了个靠出口最近的地方坐了下来，这儿即便坐满了人也不会太拥挤。厉泓从口袋里摸出深色手帕，擦下椅子后才坐下。徐彻被程舒曼突然的动作给刺激到了，闷闷不乐又心虚地跑到厉泓旁边坐下。

　　“太可怕了吧。”
　　“你多大，她多大？”厉泓语气轻飘飘的，毫无安慰之意。
　　“喂！”徐彻放下背包，“哇——哦，胸口好闷。”
　　厉泓推了下他拿着可乐的手，“碳酸饮料少喝。”

　　徐彻翻了个白眼。

　　程舒曼看杂志似乎看累了，仰起脖子小幅度地转了转。

　　距离发车的时间还早。
　　现在才十点不到。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人也越来越多，环境也越来越喧闹。厉泓坐在程舒曼的斜对面，两边的椅子都已经坐满了人，路的中间都有人铺上报纸坐着，要么相互依靠坐着……

　　厉泓偏过脸，呼出一口属于这里的浊气。徐彻看着手机球赛，看着看着就睡着了，靠着厉泓的肩膀倒了过去。厉泓侧过脸，用力推开徐彻的脑袋。

　　程舒曼蜷缩着腿坐在椅子上，撑着右边脑袋看着眼前正和父母嬉笑的小婴儿，神情温柔。厉泓看了几秒后，用力闭上眼睛。
　　那个女人，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哪怕时隔三年，世界变化再大，她也没有任何变化。想到这个，他突然发出嗤了一声。

　　在火车站里等候，身边没人说话，只是看着别人说话或拥抱或牵手……都是件寂寞的事情，尤其是对此刻的程舒曼来说。程舒曼看着手腕上的时间指针指到了1上，寂寞到紧绷的心跟着松弛了下来。她仰起脖子，用力呼出一口气。

　　厉泓推了推徐彻。
　　“进站了。”

　　程舒曼拉着行李箱，跟着人群慢慢出去，一出去就听见了外面的车鸣声，还有风声。夜里的风，凉。
　　车来了，人们一一上车。
　　缘分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厉泓看着手里的票，抬起头看向三个座椅之外的程舒曼——三年前那天也是这样的距离，就是这样的距离，在二十四小时内发生了脱离正常轨道的事情。

　　他拉着徐彻坐了下来。或许是因莫名情愫作怪，原本靠窗的位置跟别人换掉了，为的是在座椅之间的缝隙中看三年后的程舒曼。

　　火车开动。
　　她竟然戴上口罩、眼罩睡了。
　　厉泓舔了下发干的嘴唇，手朝着徐彻面前的桌子上摸过去，摸到瓶子看也没看就喝，等舌尖发觉到是可乐的时候，液体已经进了喉咙。他转过脸，看向徐彻。

　　徐彻歪着脑袋靠在车墙面呼呼大睡，哪会注意到厉泓此刻是什么样的。

　　厉泓放下瓶子，起身去厕所，经过程舒曼，他下意识低头去看她，只看到她的手指头在膝盖上敲着。许是因为工作的缘故，她手上的小伤口多，茧也多，骨节分明，手指却有些粗。

　　他从厕所出来时，她的手指已经安静了，看样子是睡着了。他坐回椅子上，眼看着外面的天色从黑到亮。而再去看程舒曼时，她人已经不在了。

　　他起身，到处找，也没看到她人了。

　　半路下车的吗？
　　三年前的缘分怎么可能还会在三年后重新接上？
　　就此断了，才是缘分。

　　程舒曼靠在厕所门上抽烟，抽完两支，她进了厕所内，洗了把脸出来。进了车厢，看见先前在候车厅遇到的男生就站在她面前。她冲他礼貌性笑了笑，走到自己位置上，低头从包里翻出纸巾擦拭脸上的水。

　　她没走……

　　厉泓跌回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
　　天色已经朦朦胧胧亮了。

　　几个小时后到站。
　　程舒曼再次消失，这次是完完全全的消失了。厉泓一路走出车站，也没看见程舒曼。

　　——“你脚上的是纹身吗？”三年前的程舒曼没有回答，三年后，时间告诉他，那来不及展开翅膀的蝴蝶的的确确是纹身。

　　……

　　厉泓和徐彻回到学校，系里的几个女生都在讨论新闻。徐彻向来跟女孩子的关系比较好，没一会儿就打闹进去了，问起了她们在讨论什么。

　　“讨论新闻啊，前几天新闻爆出女性贩卖，还有什么性工作者，说的地区都是些偏远的贫困地区，上面还附上了泰国越南老挝那边的新闻照片，幸好有的都打码了，不然可吓人了。不过，有的新闻都被撤销了。”

　　厉泓坐到那些女学生身后。

　　“哎，你们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老师呢？”
　　“老师还在北京，让我们俩先回来。”
　　“哇哦，老师就留了刘畅一个人在北京嘛？可真偏心。”某女生说着说着，转过身，趴在桌上，看着厉泓，“喂，厉泓，你怎么都不跟老师说说啊，明明你能力最棒啊，要是你做，那肯定一次性成功。”

　　厉泓往后一靠。“我无所谓。”
　　徐彻翻了个白眼，“再过几个月我们都不留校了，看他还有没有所谓的。”
　　厉泓扯扯嘴角，没再搭话，转过脸看向外面。

　　老师来了。偌大教室很快安静了下来。
　　厉泓被老师叫上讲台，给老师当助手，操作电脑协助老师讲课。厉泓站在讲台边上，操作老师的笔记本，视线被笔记本旁边的报纸给抢了。

　　“中国女性被拐卖至41国家成性=交易受害者”
　　……
　　京社报记者程舒曼

　　厉泓看到名字后，视线回到电脑上，打开老师需要的PPT文档。

　　同名同姓？这么巧吗？

　　下课后，厉泓拿起背包要走人。徐彻拉住他，“一下课就跑，你去哪？”
　　厉泓偏过脸，“回家看店。”
　　“啊？”
　　厉泓推开他的手，“走了。”
　　徐彻跟上他，“不是……刚不是说跟那些女生说好要去吃饭的吗？”
　　厉泓避开前面走过来的学生。“下次吧。”

　　“喂，那些女生可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加上我去的，你要不去，我还去得成吗？”身为优等生厉泓的朋友，真是无比自豪啊，自豪啊！能和女生在一起玩也是托厉泓的福啊。

　　厉泓回头，轻笑：“那你就不去了啊，跟我回去看店。”

　　徐彻抬手就去揍他。“你给我工资啊！”
　　“花生米啤酒免费。”

　　徐彻仰天长叹，“哦，天哪！”

　　经过报刊亭，厉泓突然停了下来。徐彻跟着停，看他：“干嘛？”
　　厉泓从裤兜里拿出手机，对着报刊亭窗台上的扫码付款，拿走地上摆着的一本杂志。
　　徐彻看到封面是个女的，连忙要抢。“什么！什么啊？女人吗？有暗恋的对象了吗？哇，真不像你哎。”
　　厉泓一脸厌恶地推开他，紧紧捏着手里的杂志，嘴角却挑起。
　　“你以为我是你？见到花就要摘？”
　　“你懂什么，我这是物色，大范围物色，不物色怎么找到真爱？”

　　厉泓听到“真爱”两字，嗤笑了一声，看了眼徐彻，摇头。

　　“哎，摇什么头啊你？”
　　“没，就是想到一部电影。”
　　“什么？”
　　“真爱至上。”
　　“对对对，我就是那种真爱至上的人。”

　　厉泓哼笑一声。

　　回到店里，厉泓脑子里只有两个字，一个覆盖掉徐彻“真爱”的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