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旅店305房》傅幼喜

3、Chapter 03

　　Chapter 03 玫瑰

　　“哇，渣男，这是绝对渣男啊。”吴敏娜义愤填膺，表情明明很狰狞，落进程舒曼的眼里只是可爱。她笑的肩膀都在抖。吴敏娜抬手扫了她胳膊，“喂，我这是替你抱不平，你还笑得出来。”

　　程舒曼笑，眼角皱到一起。“我笑你可爱，不行吗？”
　　吴敏娜盯着她，突然伸手去按住她眼角，“要死了要死了，鱼尾纹啊鱼尾纹啊，深邃到要人命了。”
　　程舒曼脸色一僵，拍开她的手，不笑了，用力按住眼角，从包里拿出镜子，左看右看后，神情难看，透着女人的无奈，又透着独属程舒曼的不认命。

　　吴敏娜看着她，皱巴着脸摇头。“哇，程舒曼真厉害，一个渣男就能把你的鱼尾纹都挤出来了。”她说着，还伸出大拇指，啧啧几声，又摇头。

　　程舒曼眯了眯眼睛。

　　“别眯眼睛啊，越眯皱纹越多哦。”

　　程舒曼放下手，捏住杯子里的插管。“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声音太小又太轻，吴敏娜没听大清楚，问：“你说什么？”小心翼翼吸了口冰橙汁，拿出手机看着自拍镜头。

　　程舒曼半撑着下巴，看着她，佯装嫌弃一样的笑。吴敏娜自拍一张照片后，对着照片仔仔细细修了几下，然后发布到社交网络上。她抬起头，看着程舒曼，说：“曼曼，说真的，我觉得你爸那会儿说得也挺对的啊，你都走到这个时候了，不应该考虑下转业吗？你还真打算一辈子当记者啊？一辈子跑新闻？一辈子吃这口饭啊？”

　　程舒曼晃动着手里的吸管，杯子里的液体被搅拌了起来。她看着里面液体晃动的程度越来越小了，于是加大力度搅拌。

　　“别忘了你的年龄，女人啊，皮肤最经不起折腾了，你瞧瞧你自己脸上多少晒斑？”

　　吴敏娜是不是有点没眼力见啊？没看见她因此而情绪低落吗？她想着，视线飘到手机屏幕上，看着自己的影子。“光靠你说都能把我说老了，你知道吗？”

　　吴敏娜闭上嘴，笑。过了一会儿，她换了个话题，说：“你高中那会儿不是喜欢写小说嘛，干脆转业写小说算了。”
　　“这不一样。”
　　“哪不一样，都是写，只不过身份不一样的嘛。”

　　程舒曼眉头一蹙，笑了一声。她和吴敏娜真不知道怎么成为朋友的，一成还成了二十几年。她抬起头，看向吴敏娜，她正低着头在回复社交app上的信息，回着回着，脸上笑容十分痴汉。

　　“有男人了？”程舒曼不过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声，吴敏娜就跟受了惊的小猫一样，一惊一乍了起来，连忙否认。
　　程舒曼哈哈笑了起来。

　　女人的笑声分为几种，一种是清澈纯真的，一种是具有诱惑力的，成熟的像一颗葡萄，吃了下去，连葡萄皮都舍不得吐出来，生怕一吐出来，就失去了那个味道了……

　　厉泓站在路口的太阳伞下，看着程舒曼笑，看着程舒曼笑到肩膀上的那根细肩带都忍不住斜了角度，看着程舒曼笑的牙齿都露了出来……看着程舒曼，他忽想到三年前，为什么那时候的程舒曼连笑都那么毫无人情味，而如今，身上却多了丝城市的人情味，甚至是夹杂了城市通俗的俗味。

　　他告诉自己，甚至是警告自己，别再瞧这个女人了。

　　缘分这东西，其实说穿了，就是孽缘，什么有缘人啊，都是孽，作孽，造孽……彼此纠缠不清的孽缘。

　　徐彻顺着厉泓的视线望过去，看见程舒曼，“咦”了一声，“她怎么也在这儿啊？”
　　厉泓收回视线，转身，绕开绿化带，回店里。
　　徐彻跟在他身后，叫了好几声，都没见他停下来。

　　吴敏娜瞪了她一眼，抠弄着手指甲，上面的美甲花纹还是前几天做的，已经被刮花了些了，也不算难看，但强迫症作祟，总忍不住要抠弄一番，抠来抠去，美甲花纹全花了。

　　“你找到地儿住了吗？”

　　程舒曼咬着吸管，听到这话，抬起眼看她，默了片刻，她问：“你有介绍的吗？”
　　吴敏娜看她，“你真打算不回北京了？”
　　“暂时。”

　　吴敏娜拿起桌上的手机，打开社交APP，发了朋友圈，没一分钟，朋友圈就立马有回复了。她一一翻阅，挑了几个地点讲给程舒曼听，程舒曼摇头：“不行，太郊区了不行。”

　　吴敏娜“哎呀”了几声，“你真麻烦。”
　　“不麻烦哪好意思找你呀。”程舒曼眯起眼睛笑。

　　吴敏娜又发了个朋友圈。

　　程舒曼四处看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吴敏娜身后的旅店。

　　玫瑰旅店。
　　红墙，格外显眼，却透着质朴感。
　　明明是一家很大的旅店，应该可以称为酒店了，偏偏叫着个这么俗气的名字。程舒曼撑着下巴，看着那四个字，在日光的刺激下，眼睛又眯了起来。

　　吴敏娜抬起头，看到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眨了几下眼睛，顺着她的视线寻过去，发现她看的是玫瑰旅店。吴敏娜突然“哎呀”了一声。

　　“我差点忘了！”
　　程舒曼看她，撑着下巴，发出慵懒的声调：“怎么了？”
　　“玫瑰旅店。”吴敏娜指着自己身后，“你可以住那儿。”
　　“嗯？”
　　“里面很有意思。”吴敏娜神秘一笑，收拾包包，起身，“走，我带你去瞅瞅秘密花园。”

　　程舒曼一口气喝完冰橙汁，拿起包包行李箱，跟上吴敏娜。她在后面踩着拖鞋，走得慢。

　　一进玫瑰旅店，扑鼻而来的是一阵清新的味道，带着酒气，音乐旋律悠扬，这时候旅店人不多，有一对情侣就借着这歌在里面跳着伦巴。

　　程舒曼站在门口，没再往前走一步。因为她看到了一面墙，一面写满了东西的墙，密密麻麻的，刺眼。

　　吴敏娜往回走，拉着她进去。

　　“给你介绍下，这面墙呢，是玫瑰旅店的招牌。”

　　程舒曼站住脚，抬起手要去拉墙上的环形扣。吴敏娜拉住她，“等下，你先听我说完。”

　　程舒曼指着上面的几个字，“贩卖故事。”

　　“对，贩卖故事。”吴敏娜仰起头，指着这一面直上建筑顶层的墙，说：“这墙面有几百个抽屉，每个抽屉里都有不同的故事，这下面的电子柜呢里面都是空信封，里面也有纸，一块钱硬币买一信封，写好故事后，放进抽屉里。”

　　程舒曼抬起头。

　　墙面和外面的墙面一样，都是红色，看起来就是红砖一块一块放上去一样，其实都是抽屉，很窄小的抽屉，这样看上去，何止几百个。墙面到了顶层就分开了，连接着旁边的护栏，这样才好放信封。墙面上的环形扣是玫瑰花纹，很精致，精致的有些不像是旅店了，倒是像电影里的奇迹地点，等待着有缘人来此发生一些事情，或许是浪漫事件，也或许是恐怖事件。

　　不过，玫瑰嘛，总该是浪漫的。

　　“对啦，还有，如果你想看这里的故事，一张信封一枚硬币，按上面的数字键选择抽屉。”

　　“一个故事就值一枚硬币？”程舒曼表示诧异。
　　吴敏娜看着她笑，“看故事不值钱，值钱的是看故事的心情。”

　　这时，旅店里有服务员走过来和吴敏娜打招呼。“娜姐，你来啦。”
　　吴敏娜回头，甜美一笑：“是的呀。”

　　程舒曼抿着嘴唇，看着墙面上的花纹，从包里拿出一枚硬币投进柜箱子里，按下1键。抽屉立马开了。吴敏娜俯身，捏着里面的信封拿出来，递给程舒曼。

　　信封口都是开着的。她拿出里面带有香水味的纸张，闻了闻，眼睛稍微亮了起来，接着，她笑起来，摊开被折成正方形的纸张。

　　信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青橙味。

　　程舒曼第一次感知到这样的愉快，陌生的愉快，从指尖传达到眼睛里，继而渲染到身心全部。她形容不出来，但这样的感觉已经很久违了，久违到她已经不记得这样的感觉上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了。她依靠着圆柱，闻着信封里的味道，身心的疲惫散的一干二净。

　　吴敏娜看她露出这样的表情，便知道她喜欢这里，于是问：“怎么样？要住下来吗？我可以帮你省点钱哦~”

　　程舒曼捏着信纸，微微低着头，视线从信纸挪开，抬着眼看她，额头纹都被挤了出来。“能省多少？”
　　“看你住多久咯。”

　　吴敏娜笑的时候，小酒窝格外可爱。程舒曼特别喜欢吴敏娜这个小酒窝，故而每次都忍不住想要夸她可爱。

　　她想了想，说：“先定一个月吧。”

　　“一个月？”吴敏娜睁大眼睛看她，“喂，你不是吧，要我养你一个月？”
　　“嗯哼。”程舒曼将信纸放进信封里，俯身，按open键，抽屉开了，信封放进抽屉里，然后关上。

　　吴敏娜一边惊叹一边骂。

　　程舒曼看着墙面上的玫瑰花纹。

　　故事是空白的，可想象力是无限的，尤其是带有香水味的想象力。

　　她喜欢这儿。
　　浪漫气息扑鼻而来，怎能不喜欢呢？

　　厉泓站在二楼护栏边，看着下面。身后的工作人员站在旁边，汇报这个月的盈利情况。厉泓看久了，才发觉到那个女人偶尔笑起来时也和三年前一样。

　　那天晚上，她问他：“二十四小时，能做什么呢？”
　　他毫不犹豫回答：“要做的话，我也可以。”
　　她哈哈大笑，笑到捂住肚子，而后，她拿着他的身份证打量研究。

　　“二十四小时，你能做到了解我吗？”她看着身份证，“性这东西，我都烦了，我希望有人了解我，没有了解就做=爱，高潮都是不彻底的，你说呢？啊，忘了，你才十九岁，应该还没有过吧。”

　　……
　　身后的人汇报完了，见厉泓没有反应，便动手推了下他。他这才收住自己的思绪，也收回了放在她身上的目光。

　　他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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