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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回 ...

  •   这几句话的功夫青奴已经开始酒劲儿上头,脸颊绯红,一开始还能听得几句话语,到后来便根本听不清刘保儿说了些什么,只是不住地点头,目光涣散,机械的重复着:“哦……哦……这样啊……”

      刘保儿无言以对,完全是对牛弹琴,只得任由她,没想到这家伙即使醉了也还没忘记心心念念的浆纸灯笼,提过来贴着刘保儿的肚子放在地上,意思是让他代为保管。

      “那我也去了……”安排好了灯笼,青奴醉醺醺的向外走,头晕目眩,眼里已经分不清哪里是青枣、哪里是门槛,只顾得上跨出一步去,好巧不巧一脚踩在青枣的脖子上,直接给它踩地吐了舌头,嗷一声蹦了起来。

      青奴被它这一蹦,脚下也失了重心,踉踉跄跄踱出几步,扑在街边摔了个狗啃shi,挣扎了几下都没爬起身,最后还是缓过劲来的青枣上前咬住她的腰带把她叼了起来,甩在自己的背上。

      “呕……”趴在马背上的青奴佝偻着腰,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管吐的是稀里哗啦,恨不得把胆汁都给吐出来。

      青枣一脸无辜的回头瞅一眼刘保儿,后者伸出一根食指指向饴酥坊的方向,青枣这才驮着小姑娘不紧不慢的往饴酥坊走去,一路上以一种奇怪的扭曲姿势躲避着青奴呕吐出的酒水,生怕弄脏了自己本就没什么光泽的毛发。

      瞧着这一人一马,刘保儿运功疗伤之余不免心生感叹,一马饮了毒、一人醉了酒,这样的组合搭配起来倒也般配,真是不得不佩服公主的眼光,深宫墙柳居然能发掘出这么一对活宝,足以名动江湖了。

      绕过御街今早儿新砸出的大坑,青枣顺便在郇府奴仆尸体上仔细蹭干净了蹄子,昂首阔步的驮着青奴溜达进了饴酥坊。

      只一进门,青枣小小的眼睛里就浮现出大大的失望,这处在京都排得第二的青楼与它想象的完全不同,不仅没有金碧辉煌,反而满是刀痕,大厅内的书生雅座被斩落得七零八落,地面铺砌的青玉地砖不仅没有传闻中能反射姑娘裙摆的光丽,还满是粉尘木屑。
      青枣刚准备再向里面走走,头顶一根两人怀抱粗细的梁柱突然齐根而断,横倒在门口,就拦在它脚边,腾起的烟尘扑面而来,吓得它平白一个激灵,马背一抖,甩下醉醺醺的青奴,又气呼呼的折回酒家继续枕着门槛睡大觉。

      原本聚集在一楼的那些小姑娘们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有几个下人陪着一楼的老妈妈躲在西北角的屏风后面,各自露出半个脑袋小心观察,眼神中透露着恐惧。

      “强拆犯”折卿卿此时背对着大门,铁刀已经被他握在手中,刀刃上粘着粘稠的血液,平平无奇的官府制式铁刀在他手里时刻散发着实质的杀气,以至于粘上的血液都无法自然滴落,只能在刀身缓慢游动。

      战斗的结果一目了然,折卿卿毫发无伤,而他的对手则在大厅留下了一条手臂,地面溅落的血迹一直延伸到窗边,那人逃进了后院。

      折卿卿低头看着脚下那条粗壮的断臂,深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喃喃道:“大乘正宗掌么……”

      “休要……嗝儿……”一句气势十足的休要放肆被酒嗝儿把后半句给顶回了肚子,青奴扶着木柱跌跌撞撞的爬了进来,伸手从脚下的布靴中抽出一把三尺软剑,挺身一指折卿卿,扯着嗓子叫嚷道:“哎……那个谁!砍个老头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嗝儿……有能耐你……你砍我!”

      折卿卿回头瞧了她一眼,皱着眉头没理她,铁刀一横,人随刀去,眨眼间便追进了饴酥坊后院。

      青奴独自摇晃了一会儿发现折卿卿没来砍她,有种被人无视的气恼,很不满意的哼了一声,也踱着碎步举剑追了进去。

      翻过窗户举目望去,清池小山、朱栏曲楹,晨曦的缕缕阳光打在太湖石堆砌而成的小山上,映出柔和的暖光,取自洛水河源头的清池净水漫起一层如纱的水雾,雾气蒙蒙中的点滴露珠滋润着荷叶,衬得将展未展的白莲更加皎洁。

      酒意正浓的青奴见到这一幕,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这是她第一次来到饴酥坊的后院,没想到这里竟然别有洞天,怪不得饴酥坊能排在京都百观的第二位,原来是仗着有这么一处风水宝地。
      太湖石与洛河净水虽然珍惜,但只要出的起银钱,还是会有大把的劳力愿意远赴千里运花岗,真正奇就奇在这一池长势旺盛的早春荷花,想来池子底下定然是有通着地脉,热量源源不断,这才催生出了这满园的嫩叶娇花。

      能在寸土寸金的京都御街盘下百米见方的土地做院子,便是称得园林也不为过了。

      青奴站立位置的不远处,有一座飞檐小亭坐落在清池边,薄雾之中依稀可见有五个人影,她脚尖碾了几圈,踩着玛瑙铺撒而成的碎石小路,强忍着弯腰揣几颗的冲动,一路追去。

      到了近处一瞧,好家伙,造型简单的池边小亭竟然全由上等黄花梨木雕成,色泽金黄、细腻油亮,隔着数十步便能闻到淡淡的木香。青奴回想起自己上次看到这种品质的木料,还是皇城金龙殿那七十二根大柱所用的金丝楠木。足可见饴酥坊主人之富有,已经达到富可敌国的地步了。

      待走得更近一些,亭中五人的模样就都看得清楚了,铁刀脏袍拾阶而上,每一步都很沉稳,迈步的间隙把控得分毫不差。在此人的面前,一断臂的壮汉正用一块天青色棉布捂住右肩止血,魁梧的身躯将另一位席坐蒲团的老者护在身后,壮汉脸色苍白,显然已经没有一战之力了。

      青奴眯着眼睛努力认个脸儿,那一身背对着她的脏袍,定是折卿卿无疑,断臂的壮汉她也认得,就是与刘保儿拼的两败俱伤的张唯识,而坐在蒲团上嚼着茴香豆和没事儿人似的老家伙,则是郇国公贾似。
      至于另外两人,衣衫不整、精神萎靡,一看就是彻夜未眠的纨绔公子。他们俩鼻青脸肿,一人手里捧着一碗酒,高举过头顶,并排跪在郇国公贾似的身后,低着头委屈巴巴的模样像极了受气的小媳妇,再加上两边脸的淤青,明显是给人揍了一顿。

      青奴瞅着这两人有些眼熟,但是因为他俩脸肿的实在太厉害,一时认不出来,不过也不碍事,反正她又不是来找麻烦的。

      最要紧的是把折卿卿给截住,要不然等他进了亭子,双方距离那么近,一言不合手起刀落,再想拦可就晚了。

      趁着醉意尚浓,青奴握剑的手臂一震,软剑发出一声清吟,出招只是简单的快步直刺,周身却有七道剑气环绕,一齐刺向折卿卿的后颈。

      这一剑直白又刁钻,虽然招式简单,但胜在迅捷,而天下所有的刀诀皆重一往无前,无有可背向挥刀者,更何况青奴的剑气同时封锁了左右两路,折卿卿如果不想当场毙命,要么腾身闪避,要么转身迎敌,不论哪一种,都将陷入缠斗而无法分身。

      与此同时,园中人都不知道,在饴酥坊三楼有一扇半开的雕窗,窗边倚坐着一位容貌俏丽的少女,她的手里正摆弄着一颗浆果,满眼兴奋的探着脑袋向下望。

      “好剑法!”
      少女身着宫中侍卫的制式戎装,英姿飒爽,瞧见青奴出招时剑气激荡,不由得夸赞一声,转过头来对屋内说道:“这是你教的?”

      她的身后站着一位美貌的妇人,发拢于顶梳成椎髻,插一只镂金步摇,发丝如雪,虽然已经年近半百,但是驻颜有术,肌肤仍似少女,脸上抹着江南女子偏爱的淡妆,瞧着与年方及笄的姑娘无异。

      妇人轻轻点头,回答道:“按照约定,教了她三招。”

      “不错不错……”戎装少女一口咬掉手中的浆果,果汁四溅,随手将剩下的半颗扔出窗外,说道:“能得六贼之一的玉面观音传授三招本领,够用够用……”

      紧接着她转过头,在自己的衣服上擦擦手,笑着问道:“这招叫什么?”

      “透甲。”妇人吐出两字后沉默不语,只静静的望着楼下的青奴,似乎想透过她来了解自己面前的这位安平公主。

      她虽然教了青奴三招,但是从不在人前言及此事,不是因为怕了宫里那位教青奴功法的老妪,而是这三招她足足教了半年,为人师做到这般水准,传到外面去都得砸她玉面观音的招牌。所以将来若是折卿卿问将起来,她是打死都不会承认的。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下青奴被饴酥坊的丫头们给灌了一碗黄汤,即便是再教上三年,也未见得能学出现在的三成火候。说到底,这小丫头根骨不错,就是悟性差了些,不适合练她的闺中剑。

      这事想来青奴自己心里也清楚,她根本不是一块练剑的料,只是碍于主命,硬着头皮学下去罢了。

      费尽心机聚集两位江湖顶尖高手之力,勉强培养出一个一流水准的奴婢,真不知该说这位公主纨绔还是孩子气。

      “不错不错……”戎装少女笑得很是开心,“你儿子会继续吃到肉食,年底前就会出狱。”

      妇人登时喜形于色,屈膝跪地,掌心向下,拱手举头行了一个肃拜大礼,声音颤抖着说道:“老妇人谢过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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