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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回 ...

  •   青奴叽里呱啦说完一大通明白话,顺便又扯了一下刘保儿这面大旗,自以为全都交代清楚了,于是便闲下来饮一口茶润润喉,等折卿卿做个决定,反正自己打不过他,他怎样干都行。

      抱着铁刀始终不肯放下的折卿卿似乎一点都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只扫了她一眼,便将视线落在了刘保儿身上。

      察觉到对方情绪里的微妙变化,刘保儿干脆两手一摊,把拂尘随手丢在方桌上,悠悠道:“你别看我,现在的小家伙都厉害的紧,个顶个的麻烦手儿,不光是她,昨夜里京都又新来一位,你们那些个什么所谓九贼六贼的,与那人比起来也就是沾了点年岁上的便宜,要是晚生二十年,都得被压得抬不起头。”

      说罢他重重地叹声气,一伸手,用内力将柜台上的一坛老酒给吸了过来,拍掉坛口的封泥,仰头灌了一大口,抹抹嘴边的酒渍感慨道:“折老狗,咱们都老了啊……”

      折卿卿的脸色没有变化,抱着铁刀沉默了许久,屋内一时间静得可怕,只有炉火焚薪的噼啪声,在这种情况下,青奴惊讶的发现自己竟再也察觉不到折卿卿的一丝气息,明明他就坐在自己眼前,却没有活人应该有的生气,如同不存在一般,简直就是为暗杀而生的人。

      青奴不停地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冷静,安心等待他做出决定就好,内心却始终平复不下来。她的一身功夫尽皆传自宫中一位无名老妪,春去冬来勤修六载,她已经有十足的自信敢称一流,所见过的每一个人在她眼中都有独一无二的气息,如同身份特征一般,只要还活着,就都逃不过她对气息的捕捉,借此她可以清楚的知道对方的位置以及下一步动作,这门奇怪的功法归结起来就是四个字——察颜观色。

      自从成为公主的贴身奴婢,凭借这手独特本领,青奴几乎成为了所有刺客的噩梦,不管事先计划做得多么周密,要动手时总会被她抢先一步遏止,从无例外。

      然而现在她的察颜观色用在折卿卿身上却失了作用,折卿卿似乎凭空切断了自己的气息,让她无法锁定,虽然折卿卿人还好端端的坐在这里,但是在她的眼里,已经与“消失”无异。

      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间竟震惊到慌了神,直到奇怪的呼噜声从门口传来,她才恍然惊醒,转头一瞧,青枣不知何时竟然枕着门槛睡着了。

      这成了精的跛脚马连睡觉都和别的马不一样,居然把酒家的布帘撕下来铺在地上,四仰八叉的躺在上面,脑袋枕着门槛,张着大嘴吐鼻涕泡泡,鼾声如雷。

      嫌它丢人的青奴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抄起刘保儿吃茶的破碗就砸了过去,噗的一声扣在肥硕的马臀上,结结实实。

      在睡梦中冷不丁被人打了一下屁股,青枣下意识地一激灵,胡乱蹬几下蹄子,翻个身又接着睡去,不一会儿的功夫,鼾声依旧。

      “这死马,真丢人!”青奴气呼呼的说道。

      “你刚才也好不到哪去,亏得咱家还捧你来着,真丢人。”刘保儿在一旁接过话茬,冷嘲热讽几句,把手里的酒坛子往地上一戳,平躺下去支起二郎腿。

      青奴难得不好意思起来,脸颊微红,抬手摸摸自己的后脑,身体往刘保儿那边倾斜一点,小声问道:“什么路子?”

      刘保儿眯着眼睛晃着腿,悠哉悠哉的模样根本让人看不出他受了伤,语气轻佻的说道:“没什么路子,就是单纯的内功深厚,比你高得多的多。”

      瞧这家伙一坛子酒就能原地复活,居然还反过来说她的风凉话,青奴忍不住切了一声,一点儿不相信他说的话,不管是什么功法,练到最深处内功也只有九层境界,这是江湖公认的道理。
      在她眼里,刘保儿身上九层内功所释放出的气息在周围的环境中就如同是黑夜里的油灯,都不需要刻意去锁定,折卿卿就算再强,总不能超出了天纲理法的范畴吧?

      听见她闹出怪声,刘保儿也是嘿呦一声,恨不得抬手给她一个脑瓜崩,没好气的说道:“你这小丫头,咱家还能框你不成?”

      “您老还是悠着点儿自己的身子,酒水虽能压住疼痛,对伤势可没有半点好处,最后遭罪的还是你自己。”青奴撇撇嘴

      刘保儿懒得再理她,心说自己什么情况心里还能没数?方才全身的经脉都在劲气对冲之下胀痛非常,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调息静养,将体内乱窜的内力捋顺,别说运力,就是稍微动一动,伤势就要重上一分,但是现在局势不明,鬼知道折卿卿到底是不是一个人回京的,六贼里可不乏与他有怨的人物,这时候若是有人跳出来找他麻烦,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露出破绽,如临大敌的模样最容易招人袭击,因此他不敢立马调息,只得装出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喝些酒水缓解疼痛,不留痕迹的梳理伤势。

      相比较六贼里的其他五人,折卿卿要正派许多,毕竟是世袭衙役出身,虽然穷苦了大半辈子,行事却一直都有自己的规矩道义,从不做违心事儿,明明一早就看出刘保儿受了内伤,却没有落井下石,即使饭都吃不起了又被打劫了两碗“命根子”,也没见他动怒,只是肉疼得紧。

      平心而论,刘保儿挺欣赏他的,武功不错,人品也不算坏,而且他当初犯的事儿在刘保儿看来根本不应该出什么幺蛾子,只可惜生不逢时,这家伙每次出刀都不是时候。

      杯中茶色渐渐润了三转,已经散了茶气,折卿卿终于做出了决定,他抱着铁刀站起身,一只手撩起脏袍下摆系在腰间,从袖口抽出一根草绳,将长发束在脑后,以决绝的姿态转身,出门前只留下一句:“去了。”

      他的脚步很轻,跨过门槛时没有惊醒酣睡的青枣,但也没有片刻停留,步伐缓慢也沉稳,伴着天边漫过的第一缕晨光,他走向雕梁画栋的饴酥坊,随手一刀,劈开破洞的红木门,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青奴与刘保儿面面相觑,后者只惊讶了一瞬间,便又回到了悠哉悠哉的模样,一只手抚摸着肚皮,随口问道:“你还呆在这干嘛?还不快去拖住他。”

      “拖住他?”青奴伸了个懒腰,显然是不愿意动,带点赌气的说道,“我哪有那个本事呀,就凭我这七层内功,给人家提鞋都不配,何必想不开去送死。”

      “嘿,你这丫头,刚才在人前长篇大论,咱家还以为你真的是以天下为己任呢,怎么真到了要你顶上的时候,反倒还往后缩了呢?”刘保儿不气反笑,费力盘腿坐起来,深吸一口气缩瘪肚子,五心朝天,尽快梳理经脉中杂乱的内力。

      青奴瞧他这架势,知道他还想去打一场,连忙劝道:“一把老骨头了就别跟着折腾了,先养养伤,死他个把人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得得得,我替你去,你就老实待着吧,一会儿把酒钱给结了。”

      说完她转身小跑几步,在柜台前仔细端详了一番,从最下层掏出一坛黄泥封存的好酒,一记手刀在上面敲开一个口子,伸长脖子深吸一口,酒香扑鼻,甘醇醉人。

      刘保儿闻着酒味儿瞪大了眼睛,转过头呵斥道:“你一个小丫头喝什么老酒啊?喝醉了一会儿还怎么打?”

      “酒壮怂人胆呗,只有喝饱了他砍起我来才更顺手。”青奴抱起酒坛子狂饮一大口,脸颊登时变得红扑扑的,踉跄着擦擦嘴说道:“对了刘公公,趁这个功夫您给讲讲,当初折卿卿是怎么跟郇国公结了仇的?一个是泗水县蒙祖荫的衙役,一个是朝廷如日中天的国柱,俩人根本不搭呀。”

      刘保儿仔细回想了一会儿,说道:“那是许久前的事了,那阵子京都乱的很,鱼龙混杂,先帝刚刚登基,正好折卿卿这家伙在泗水县破了大案,先帝便召他进京,希望委以重任,结果这小子生性风流,凭着自己的小白脸没出几个月就迷惑了不少的京都闺秀,各个如同着了他的道,叛离家族的有之,弃婚潜逃的有之,甚至还有几个因为嫁不了他而出家为尼的,其中就有郇国公的小女儿。”

      “咳咳咳……”青奴差点没被一口酒呛死,拍了几下胸脯才缓过劲儿,“没开玩笑吧?他穷得连身得体衣服都没有,也会有姑娘看得上他?”

      “咱家也纳闷这小子哪来那么多桃花,长得好看难道就能为所欲为吗?”刘保儿愤愤不平道,“或许是那时候民风淳朴吧,反正是有好多女子喜欢他,就算倒贴也要嫁给他,而且他好歹是有官身的,耍起流氓来也比那些登徒浪子高明一些,不过我们这些正派人士瞧不上他,都管他叫折老狗……”

      “行行行,就算他这样吧,后来呢?”青奴追问道。

      “后来的事我知道的不多,都是从别人嘴里传的,据说折老狗也喜欢上了郇府的千金小尼姑,两人在佛祖像前私定终生,碰巧先帝迫于风评压力把他贬回原籍,两人就约定日子私奔。”刘保儿叹了一声,故事到这本该是浪漫的结局,可供说书人日夜传唱,只可惜天公不作美。

      他继续说道:“再后来这件事不知怎么让贾似知道了,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贾似亲手将女儿关在郇府藏书阁的顶层,并派人在门外看守,不准她下阁半步。时间很快到了两人约定的日子,那女娃娃思念情郎心切,竟从窗户翻出,不慎失足跌落,她又不会武功,因此香消玉殒。”

      “另一边折老狗迟迟等不到自己的眷侣,便以为对方不愿随他去吃清贫苦,心灰意冷下徒步出京,寄情山水,沿着小路回乡。痛失爱女的贾似把一切罪过都怪罪在折老狗的头上,盛怒之下派出府中武士沿着官道追杀,一直追到他泗水县的家里,屠杀了他的父母宗族共四十五口,更是将他的亲妹妹玷污后砍了四肢,活活留血而死。”

      “你想想看折卿卿满心失落的回到家里,看到的却是鲜血淋漓,至亲殒命,那种冲击、那种怨恨该有多么强烈……”刘保儿幽幽说道:“现在你明白他俩人的仇有多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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