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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晏老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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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玉濛不与他啰嗦,取下玉佩在他眼前晃了一晃:“沈世子,我找她。姐姐说,我若有事,可到齐府找她。”
沈之易看清白玉上面的红色豹纹,薄唇抿了抿:“郡主这么说的?”
晏玉濛自若的点点头。
她都不知道那位小姐姐姓什么,更不知道还是位郡主。但——看沈之易这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这位郡主显然挺出名的。
沈之易神色和缓:“虽如此说,但郡主已经不在齐府。那日为外祖贺寿之后,郡主就先走了。”
晏玉濛低着头,慢慢将玉佩绕在腰带上。
她在思索,究竟还有何处可以求助。
可细细想来,根本无人可用。
她手指纤细柔白,红绳在指间穿过来绕过去。沈之易看着她一言不发的思索,莫名有种难以言语的慌乱。
晏玉濛缓缓思索,并不抬头:“那……凭我之力,能找到她吗?”
沈之易摇摇头:“她四处游历,并未回京,我也不知道该去何处寻她。她既然与你交好,或许与你说过去向?”
晏玉濛系好玉佩,一根一根将穗子理顺,突然抬头:“沈之易,若是我向你求助,你能帮帮我吗?”
她生来声音就软,言语间自有一种软绵绵的柔意。即便是此刻郑重其事,也不像别人,带着一股掷地铿锵的狠劲。
沈之易这三个字,落在沈之易耳中,自然是荡气回肠柔情百转。
白衣少年不假思索:“四小姐请讲。”
晏玉濛却不能当真,总以为他身为勋贵世子,自然要做出一副光风霁月和煦有礼的磊落之态。何况,他还疑似爱慕自己的三姐。
若是不知道晏玉鸾与她水火难容,爱屋及乌也是有的。
“我,我也不会让沈世子吃亏。父亲回来后,必会亲自登门道谢。且,晏家上下都会感激你,尤其是我三姐。”
沈之易怔了一下:“你三姐?”
先入为主,他这般神情落在晏玉濛眼中,又成了惊喜若狂。可她虽然明知沈之易的心事,也不能明摆着说,要如何如何的拉拢您沈世子与我三姐,岂不成了个拉皮条的了?便郑重的点点头:“自然。沈世子,事关重大,要不然,我一个闺阁女子,也不会如此冒冒失失的跑出来,又如此唐突……”
她正琢磨着,如何叫沈之易明白她“互惠互利”的良苦用心,就听沈之易慌乱摆手:“不唐突,不唐突……”
晏玉濛抬起头,沈之易静静站着,也不再说话,只是看他的样子,倒比她还要窘迫。
晏玉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小声问:“那究竟……”
“沈之易!”齐沛掀开车帘,拧眉叫了一声。
沈之易忙道:“你在这里等我……”
交待一声便小跑过去,齐沛探出头来,似是很不耐烦,横眉冷对的模样。
小桃忍不住道:“沈世子好像……齐沛的小狗,就差摇尾巴了。”
晏玉濛训了她一句,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齐沛冷言冷语几句,就下了车,又不厌其烦的与沈之易交代了一番,才扬长而去。
晏玉濛上了齐府的马车,沈之易骑马跟在一侧,透过车帘与她说话:“四小姐请讲,不论何事,沈某必定倾力相助。”
晏玉濛思量了一下,自然不能说全是自己的猜测:“沈世子可曾听说,县郊山上有山匪出没?我家大伯娘收到勒索信,声称我祖母被请上山作客。大伯父与伯娘急晕了头,我也是苦无计策,又担心祖母,才想向郡主姐姐求助。”
方才说完,却听车帘外没了声音。小桃掀开帘子,见齐沛去而复返,拿过来一个食盒。又不知与沈之易说了什么,齐沛戏谑调笑,沈之易窘迫不语。
片刻,沈之易才又回来,将食盒递了进来。
“是我疏忽了。你一定饿了吧?先吃点东西。我出城打探消息,你先去客栈等我。”
沈之易说完,就安排下去,带着十余名身手不错的仆从出城打探。齐沛不愿掺和这点小事,先回了齐府。
小桃放下车帘,道:“这沈世子为人真仗义。”
晏玉濛只是冷笑。这般面面俱到,又怎么可能是沈之易呢?多半是那精明干练的齐沛,教他来讨好自己的三姐。
晏玉濛不禁一哂,真是万万也想不到,此生还有这么一遭,能沾上晏玉鸾的光。
这么想来,沈之易既然对三姐有意,他的面面俱到,怎么可能对她?
也是,当年是什么情形?他心心念念的想着三姐,却平白无故的被大伯娘将自己塞给他做妾,自然是不喜的。
想到这里,又觉得有些许疑惑。康乐侯府如此家世,董氏难道都没看好?或者,沈之易这木头鱼,从来都没敢向三姐表露过自己的心意?
要是他知道,自己但凡透露出丁点意思,晏玉鸾和董氏就会敲锣打鼓的朝他生扑过来,估计是要后悔死了。
怪不得齐沛要骂他废物……
下午时分,沈之易便回来了。晏玉濛一夜未睡,此刻焦急万分,半点困意也无。他回客栈时,晏玉濛恰好开了门,二人隔着门槛,面面相对。
沈之易手上还握着马鞭,一身汗水。他此刻才有些像京城里那些闺中娇客,柔情盛赞的白袍小将沈之易。
容貌生的好,就是占便宜。他这般尽心奔走,很容易就让人忘了,他早先的局促。
晏玉濛请他进去,沈之易有些拘谨,接过小桃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汗,只站在门外与她说话:“查清楚了。派去临县的人也回来了,的确是晏家老夫人回来了。官道上也有车马遇袭的痕迹,但应当没有伤亡,看来这些人只是为了求财。我已经派人知会卢县令,今夜会与他一同上山施救。你不必太过担心,山上不过一干悍民,不成气候,又是为了求财,断不会伤害老夫人。”
沈之易又问:“若见了晏老夫人,是否说明,是四小姐请我去的?”
她一个闺中女子,贸然出了家门,又没头苍蝇似的求到外人头上,如何都有些说不过去。
祖母又一向最重规矩,若是知道她不仅钻了狗洞,还将晏家的人丢到了无亲无故的康乐侯府,那三天的祠堂是免不了了。
看来,这沈之易只是容易害羞了点,人却是十分聪明的。心思敏锐,她求救至此,便直截了当的安排了客栈。她还没有言语,便通知了卢县令,却将董氏与大伯父齐齐瞒住。
沈之易虽然年少,情事方面懵懂和无能了些,正经事上,却十分可靠和值得信任。
晏玉濛倒不十分在意,不就是祠堂嘛,横竖是跪惯了的:“若是祖母问起,沈世子直说无妨。只要祖母平安无事就好。”
沈之易又说了些山上的情况,听起来救人倒是不难。走前,沈之易欲言又止,支支吾吾几句,最后却只是说:“四小姐若是不回晏府,我便留几个心腹,在此守着。”
晏玉濛早有打算,若是祖母平安无事,她便与祖母一同回去。若不然,她势必不能再回晏家,无异于自投罗网,倒不如,随武家的商队去郴州寻找父亲。
况梦中之事,细想之下皮毛颤栗,若是她不能救回祖母,也决不能让兄长再出事。
可恨梦中之事晦暗不清,难以理清各种因果。
入夜,雷声轰鸣,闪电飞光,晏玉濛彻夜难眠,到三更时分,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小桃早上起来,就见自家小姐,软绵绵的一团蹲坐在椅子上。一手托腮,似是睡着了。走近了,才看见她呆呆坐着,入神的瞧着桌上一只陶碗。
碗中还剩小半盏茶,小桃以为小姐渴了,三两下束好辫子,便抱着茶壶出去,一开门,连茶壶都惊得摔了。
“小姐,小姐,老夫人回来了!”
晏玉濛猛地起身,门外之人已经进来。林妈妈当先进门,两个大丫鬟随后扶着一位品相威严的老太太进了房内。
林妈妈将小桃按下:“噤声!入府都有两年了,怎还是如此毛躁?”
晏老夫人坐在榻上,目光沉沉看向晏玉濛。
晏玉濛站起身,低头轻唤了一声:“祖母。”
余氏衣裳整洁,精神矍铄,只是头发有些微乱。相反再看晏玉濛,原本就纤体瘦弱,两夜不曾好睡,一张小脸煞白,此刻见到余氏无事,心下大松,更是摇摇欲坠,勉强撑着而已。
余氏淡淡道:“沈世子与我说了。你担心祖母,这是你的孝心。只不过,既然沈世子与卢县令已派了人去,你又为何不回家?”
晏玉濛道:“母亲罚我跪祠堂。我出来一整日,不晓得家里发现了没有。若是原路返回,或者被母亲抓个正着……再者,我实在担心祖母。”
余氏一听哪里还不明白,不禁拍案:“胡闹!你怕你母亲罚你,就不怕你母亲担心?”
小桃忍不住小声嘀咕:“夫人才不会担心……”
“小桃!”晏玉濛轻声打断小桃,直言道,“祖母有所不知,孙女此次受罚,是因不慎伤了三姐,母亲应当是在照看三姐,没空去祠堂的。”
余氏又缓缓扫了一眼,便有一个身着淡青色衣裳的年轻妇人进来回话,已将后院的四间厢房都包了下来。
“瞧你的模样,也是没有睡好。但你一个女孩儿,也不该胡乱住在这里,与我去后院歇息。一会儿,还有话要问你。你要老实答话。”
晏玉濛也是困的不行,那青衣妇人过来扶了她,往后院去。
玉濛回头去看余氏,老太太也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想来祖母也受惊了。她转身走到门口,又一步三顾。
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女,虽然这孩子自幼跟着母亲,与她这个祖母并不十分亲近。可余氏瞧着小姑娘这孱弱模样,似乎风一吹就倒了,又是头一次这般留恋不舍,难免十分心疼,招了招手:“别瞧了,先去歇着。但有何事,祖母自会替你做主。”
又让林妈妈过来,开了几幅安神药熬下去。除了小桃不肯喝药,丫鬟婆子都分了一碗。
晏玉濛睡了不足两个时辰,被人唤醒,还未睁眼,就被灌了一碗苦苦的安神药。
庄沁瞧着小姑娘苦的眉眼都皱起来,笑着塞了一颗金桔进她嘴里:“小姐可是困的厉害?那也先精神着点,与老夫人说上一会子话。顺便吃点东西,再回来睡。”
庄沁手脚麻利,不用她动手,服侍着穿好了衣裳。小桃素来笨手笨脚,呆呆的站在一旁,偶尔还疑惑发问:
“小姐又不是小孩子,自己会穿衣裳。你弄小姐的头发做什么,我早上才梳的好好的……”
庄沁温和笑道:“小姐才睡了一会儿,自然再整理一下才好。何况小姐年纪小,正是贪睡的时候,这会子还不精神,老夫人又等着呢,我来整理衣裳,小姐也能更舒服些。小桃儿,小姐信任你,才将你时时带着,你便要更细致些。”
说完,见这主仆两个,小姐迷迷糊糊,对丫头的“失职”不以为然;丫头呆头呆脑,不知要花费多少功夫调教,不禁笑着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