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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第129章 血与火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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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大家小心！”侯爵刚叫了一声，一支箭从二楼迎面飞来。他侧身闪开，同时抓住了正在准备逃跑的赛弗琳嬷嬷。后者才叫了一声“救命啊！”就被侯爵用力甩进了一楼的廊下。这里是死角，二楼的箭射不到这里。
侯爵抬头一看，二楼的回廊已经黑压压地站满了士兵，每人手持弓箭，正对准自己的方向。刚才所站的地方已经密密麻麻插满了箭支。如果不是他发现得及时，这一行人必定会死在这暴雨般的箭阵下。
“嬷嬷！这是怎么回事？”侯爵怒道，“这是圣母之家，不是战场！你们在隐修院设伏，对圣母可有一丝一毫的敬重？”
死里逃生的赛弗琳嬷嬷吓得浑身哆嗦，说不出话来。
“大人，别跟她罗嗦，她哪里还是嬷嬷？明明就是个老巫婆！”埃克森说，“我们宰了她！”
“对，宰了这个巫婆！”亲兵们也立刻附和，恨不得立刻砍下她的脑袋。
“救命啊——”赛弗琳嬷嬷向着二楼方向大叫。然而，回答她的却是死一般的沉默。
“这个时候了，您还不明白吗？”侯爵说，“您看看这地上的箭——我不知道他们给您许诺了什么，不过箭是不长眼的，他们根本不会在乎您的死活！”
赛弗琳嬷嬷看看侯爵，又看看满地的箭，腿一软瘫在地上。
“不怪我，真的不怪我啊……都是他们逼我干的……我不答应，他们就要我死……他们把修女全转移走了，现在这里都是他们的人！”
“我不杀您。可是看在圣母的面上，您得对我说实话。”侯爵说，“告诉我，他们有多少人？菲蕾亚又在哪里？”
“可我不知道啊……”赛弗琳抽泣着说，“昨天晚上卡斯代尔来找菲蕾亚，我们去了她的房间，可是……可是她已经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会？！”侯爵怒道，“菲蕾亚又没长翅膀，怎么会凭空消失？您在骗我！”
“我没骗您。卡斯代尔队长就在这儿，不信您可以问他……”
“卡斯代尔？那个混蛋！”罗森和埃克森一听到这名字就气得跳起来，“就是他，从穆铁亚斯手里夺走了菲蕾亚！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侯爵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安静。他努力保持镇定，然而心却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菲蕾亚怎么会不见了？难道是被别人救走了？除了自己，谁还有这个胆量和能力呢？
侯爵正思索着，突然身后响起尖锐的哨音。二楼的声音混乱起来，军士沉重的脚步声、铠甲摩擦的金属声、刀剑碰撞的声音，如同夏季浓黑的雨云，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动地而来。
“大人，他们要下来了！我们快走！”埃克森叫道。
“大人快走吧！”亲兵们齐声说。他们甚至不等他下令就把赛弗琳推开，簇拥着侯爵向门口撤。
然而门厅里情况一样糟糕。亲兵们猛砸大门，可是门已经被锁了。罗森拔出身上的短斧，一斧把锁砍断，可是门还是纹丝不动。
“混蛋，他们从外面把门堵上了！”罗森抹了把汗，“大人，我们被困了！”
“阿尔西？！天，阿尔西还在外面！”罗森突然想起在门外放哨的阿尔西。他大叫着阿尔西的名字，门外却再也没有回答。
“门从外面锁上，只怕阿尔西已经……”侯爵低下了头。
“阿尔西！”几个亲兵急了，他们用尽全力劈砍面前的大门。大门在沉重的吱呀声中摇撼，但始终不肯开启。
“让我来。”侯爵亮出了冰之刃。亲兵们立刻后退，侯爵举起剑，在空中一挥，剑身顿时发出冰雪般的银光，放射出凛冽的寒气。侯爵的睫毛和头发上浮上了一层白霜，浅栗色的头发似乎变成了银色。
这时二楼的伏兵已经下到了中庭，最先到的士兵正好看到冰之刃的寒光。“冰……冰魔……是冰魔！”御林卫们惊呼起来，甚至连射箭都忘了。
趁他们发呆的功夫，北海亲兵们已把会客厅的门和桌椅都搬过来，挡住了从中庭到门厅的视线。
另一边，侯爵手起剑落，冰之刃从大门的缝隙中轻轻穿过。大门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然后如劈开的木柴一般从中间裂开。亲兵们一脚踹去，两扇门板“轰”地一声倒下。
“成功了！”亲兵急忙往外冲。侯爵才走了一步，眼前就见一片火光。
“糟了！外面有伏兵！！”侯爵喊道。他迅速抓起倒地的门板，让众人躲在后面。
“呼——”侯爵话音未落，对面立刻万箭齐发。门板上一阵咚咚乱响，如同暴雨击打荷叶。
修道院外，上百人的侍卫队一字排开，挡住了出口。为首的卡斯代尔身着紫红色锦绣上装，朱红色天鹅绒马甲，外罩银光闪闪的铠甲，骑在马上，意气扬扬。在他背后，旗帜上紫底红花的嘉兰徽章在火光中鲜明耀眼。他打马上前一步，向着侯爵叫道：
“德诺梅尔及一众北海叛党听着：本人卡斯代尔，奉王命在此捉拿叛国的罪犯！你们快来受死吧！”
侯爵想要回答，可是他的声音根本无法高声应答。他只能让埃克森代他向对方喊话：“卡斯代尔，你错了！侯爵一向效忠王室，这次只是来搭救菲蕾亚公主，没有任何背叛嘉兰的企图！！”
“没有背叛？”卡斯代尔冷笑道：“盗取调兵令、试图劫持公主，居然还敢自称效忠王室，侯爵大人的忠诚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可您不知道，王上虽然深居宫中，却早已洞察了你们的阴谋！侯爵，您的末日到了！”
“北海亲兵们！”卡斯代尔提高了声音，“我有句话送给你们：你们追随叛徒，原该严惩，但仁慈的国君说了，念在你们是亲兵，追随叛党只是忠于职守，不做从犯对待。只要你们放下武器，乖乖投降，王上就会赦免你们的家人。倘若负隅顽抗，不仅你们要被五马分尸处死，你们全家男女老少也要给你们陪葬！”
似乎认为不足以激怒北海人似的，卡斯代尔手指一抬，他身后的士兵便举起一根长矛，长矛尖上扎着一颗人头，血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看清楚了！这就是叛徒的下场！”卡斯代尔高声笑起来。
“是阿尔西！”罗森叫出声来。他愤怒地要冲出去，幸亏被埃克森死死拉住。
“大家冷静！”埃克森试图安抚众人，然而自己也流下泪来。他转身向侯爵：“大人，没有退路了！我们杀出去吧！”
侯爵深深地凝望着众人。他的脸色如冰魔般的苍白，嘴唇淡青，青紫色的眼睛是浅色面孔上唯一深色的地方，此刻他的眸子比往常更深，好像一颗浓墨滴入深潭，在静水中渐渐氤氲融化。他缓缓开口，声音好像风拂过冰面：
“兄弟们！在我决定返回龙见时，就已经料定这个结局了。我不后悔，因为我信守了承诺！可是你们——我的弟兄们，为了我一个人的承诺，却不得不和我一同奔赴死地，对此我很抱歉！我对不起大家！”
这句话一出口，亲兵们立刻炸了：
“大人，不要这么说！我们是亲兵，陪伴大人是我们的责任！为保护您而战死是我们的光荣！”
“对，宁死也不会做懦夫！”
“我们杀出去！阿尔西死得那么惨，不杀几个大西狗不能为他报仇啊！”
侯爵凝视着亲兵们年轻的面孔，那里燃烧着激情、愤怒、忠诚以及看透了生死的决绝。这些人是北海最勇敢的战士，最忠诚的伙伴，此刻即将在他眼前如流星般凋零。这就是命运吗？侯爵的眼圈湿润了。
“北海人，商量好了没有？哪个出来投降啊？”卡斯代尔又嚷嚷了起来，“对了，刚才忘了说：谁要能带德诺梅尔的头出来，不仅立刻免死，国君还要册封他为伯爵，并赐龙见的土地和宅邸一座！”
“混蛋！”亲兵们愤怒了。罗森摘弓搭箭，从门板上方飞快地探出头去，对准卡斯代尔射出一箭。
卡斯代尔正为围困了北海侯爵得意洋洋，没想到凭空飞出一箭，把他吓了一跳。他勉强躲过，但那箭却射中了他坐骑的脖子。马儿吃疼，抬起前蹄长嘶一声，把不及防备的卡斯代尔摔在脚下。
“不知好歹的混蛋，你们在浪费我王的仁慈和耐心！”卡斯代尔狼狈地爬起。被摔在地上的不仅是他的屁股，更是他世代相传的、作为嘉兰王御林卫队长的骄傲，这是他决不能容忍的！恼羞成怒的卡斯代尔手指着侯爵道：“再说最后一遍：投降不投降？”
回答他的是北海人的箭阵。御林卫们纷纷躲进盾牌，一名躲避不及的士兵中箭倒地。
卡斯代尔哼了一声：“好吧！这可是你们自己选的！”随后他招呼士兵：“备——箭！”
一支支黑色的羽箭在黑暗中点燃，好像盛放的嘉兰花。它们是如此美丽，这伊芙与龙神流传千年的信物，嘉兰民族光荣与高贵的图腾，多少人在画中描绘它，在歌曲中唱咏它，在史书中记录它，把它作为龙神的祝福与力量的象征而顶礼膜拜。而此刻的嘉兰花，它们没有荣耀，没有祝福，只有噬骨的灼炎与恐怖。它们所过之处，一切都将沦为地狱。
“他们要点火烧门了大人！”罗森说，“我们怎么办？”
侯爵深吸一口气。后有追兵，前有箭阵。他闭上眼，三十年来的记忆流水般从眼前闪过：那个沉默的、被遗忘的侯爵家三子、在人们嘲笑中抬不起头的孩子、看书的自己、习武的自己、在兄长灵柩前看着母亲大哭的自己，在苍流修行的自己……还有那个坐在白鸟花亭看着加陵刺绣的自己……
至于菲蕾亚……
他鼻子一酸，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费隆……”黑暗中，一只干枯的手抓住了侯爵的袖子。
他急回头，便看到了那张鬼魅般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