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泥鸿爪》林谈笑

7、和青春和解

　　蕾拉因为吕垚的事情心情受了不小的影响，苏思文这次出差回到家时发现蕾拉正窝在沙发一角左手抱着个玩偶、右手搂着他的猫发呆。
　　那天和吕垚他俩分开以后，蕾拉第一时间打电话向苏思文哭诉。一时间心灰意冷。只不过气过了以后她又开始安慰自己，如果吕垚心里有自己，那他妈妈那边的问题就不是问题。苏思文就这么看着她否定自己又安慰自己。
　　但是现在距离那次见面已经过去近一周的时间了，夏大小姐还在这儿执“偶”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是怎么回事？
　　他们名义上只是上司和员工，是开放性关系伴侣，但他们也是在一起生活了三年时间的人，可以说已经是某种程度的家人了。苏思文不可能对于蕾拉的情绪波动一点怜惜心都没有。这一次尤甚。
　　那天打电话的时候她是飙泪哭诉，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哭碎了。偏偏人又在外地工作，一时半会回不去。在他印象中蕾拉很少哭，她就如她自己说的是一朵向日葵，有点阳光就灿烂。这次却在电话里哭得声音都在颤抖。她崩溃了。家庭问题是一直在追赶着她的阴影，不论她装得多么刀枪不入，也有她的阿克琉斯之踵。如果她喜欢了将近十年的人无法接受她的家人，这会让她无处遁形，因为她无论如何割弃不了也无法改变。她在困惑，为什么要因为她无力决定的事情来给她定罪，还是父母的问题确实烙印在她的生命里，造成了她性格里的悲剧，而她自己却不自知。苏思文解答不了这个问题，但是他一直在安慰她，诚心诚意地罗列她的优点夸了她一小时，夏小公主才慢慢止住了哭。
　　“怎么了？”苏思文柔声问道。
　　“吕垚居然到今天也没联系过我，一点也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对他生气。我说他对我说过谎，他也不找我解释。他真的不爱我了。”蕾拉看上去精神不振，有气无力地倒在沙发上说完了这些话。
　　苏思文看了一眼时间，回房间帮蕾拉拿了一件外套和围巾。
　　“给你十分钟收拾一下，带你去泡温泉。”
　　听到这句话蕾拉的表情换得跟变脸似的，不开心的表情一扫而空，从沙发上弹起来，蹦着回房间收东西。生怕苏思文下一秒就改主意。蕾拉在这方面十分有经验，苏思文带你去的地方，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他的品味一向好得不行。
　　苏思文嘴角不自觉上扬，目光追随着她欢脱的背影，嘴上念叨着：“动作快点，超过一分钟就取消哦。”
　　“知道啦。”房间里传来她翻箱倒柜的声音。
　　十分钟后两个人包裹得像两个粽子，除了眼睛露在外面以外谁也看不出是他们俩。
　　“怎么收拾得这么快？”一般给蕾拉十分钟是为了避免她花上三十分钟。
　　“跟你出去我什么东西都不用带，因为根本没有展示我的美貌和身材的机会。”
　　他们俩难得一起出门一次，一起出门时更是跟打游击战一样。幸好苏思文在这方面经验丰富，只要他不想让人发现，一定可以躲开。想当初，蕾拉从一开始出门把自己收拾得艳压群芳，到彻底领悟苏思文传授给她的艺人出行三件宝：墨镜、口罩、帽子，之间只隔了一小时时间。

　　苏思文看样子是早就有准备要带她去泡温泉的，出门时司机已经在等他们了。司机载他们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离城市的灯火越来越远，慢慢到了一个荒山野岭的地方，要不是苏思文也在车上蕾拉都要怀疑自己被骗了。
　　“这是什么地方？”蕾拉好奇地问。
　　“还没正式开业的一个温泉酒店。”
　　车开到了山脚下以后没办法再上去了，蕾拉和思文还得走上一段山路，而且因为还没开业，连路灯都没有，他们拿着手机打开手电筒。刚下过雪的山路也格外不好走，刚走了几步蕾拉就摔了一跤。
　　“你干嘛不告诉我有一段山路，那我也不会穿高跟靴子了。”
　　“因为我也不知道啊。”苏思文笑着伸手拉她起来，被她用力反拽了一下，毫无防备的他也一起栽在了雪地里。苏思文马上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没办法动弹的蕾拉立马举白旗认输：“好了好了我认输，我不闹了。”
　　两人都爬起来拍自己身上的雪，蕾拉看到思文站在树下，踢了一脚树干然后逃之夭夭，树上的积雪都掉到了苏思文身上。蕾拉因为恶作剧成功得意地笑起来。
　　又走了一小段山路蕾拉实在走不动了，高跟鞋几步就被拌一跤。她直接跳到苏思文背上让他背自己上山。苏思文背着她到了酒店门口以后蕾拉又用围巾重新把自己的脸包起来。只露出两只大眼睛贼兮兮地左顾右盼。酒店大厅里只有一个中年男人，蕾拉抓着苏思文衣角躲在他身后看他办入住手续。
　　“老板是熟人你不用躲着，现在这家酒店只有他们夫妇和我们，你可以大胆撒欢了。他们夫妇是刚从日本回来，人家都不认识你。”
　　蕾拉一听到这句话立马把围巾拆下来。用自己和从穆瞳那里学来的蹩脚日语和他问好。蕾拉还和老板大聊特聊起他们酒店的经营理念。盛赞了一下这个酒店大厅质朴自然的布置。甚至话题已经要涉及到她喜爱的日本天团了。
　　这是个她能聊上一天一夜的话题，苏思文闻到了危险的气息就把她拖回了房间。
　　酒店房间是典型的日式风格，老板娘帮他们铺好了床铺。还给他们端来了点心和热茶。蕾拉一拉开阳台门就看到了外面的露天温泉，他们的这个房间位置是可以俯瞰整座山，整片山景在白天时可以尽收眼底，阳台的灯光柔柔地照着，温泉里热气腾腾，温泉外面是满山白雪。远处的雪景都躲在夜色之中，只有酒店的灯光照到的地方可以窥见一二。
　　蕾拉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太漂亮了。”
　　两个人都泡在温泉里头时天上又开始下起了小雪。
　　“你太厉害了，怎么又让你发现了这么好的地方。”蕾拉钦佩地说。
　　“说了吉田君是熟人了。”
　　“你和老板怎么认识的。”
　　“我和宝儿去日本玩时住过他们家旅店，后来每次去日本路过时都会到他们家小住。他们家是很多年前搬去了日本，我一听说他们举家回来还开了家温泉酒店，就一直想来。趁着还没正式营业，赶紧就来了。”
　　“你有没有邀请过宝儿一起来。”
　　苏思文白了她一眼，开始放空自己远眺山景，尽管什么都看不清楚。
　　蕾拉看他这样，猜他是想起了不开心的回忆，马上凑到他身边亲了他一下。
　　“我们来聊天嘛。”蕾拉撒娇道。
　　“在这种地方你居然只想聊天吗？”
　　“讨厌啦，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
　　“我想要去找吕垚问清楚。你觉得怎么样？”
　　“还是不死心吗？”苏思文叹了口气。
　　“你最了解的啊，只要看到那个人就觉得自己还是十八岁的感觉，还是那么心动，所以我还不能死心。我想再坚持一下下。”
　　就像是拿到有奖刮刮卡，明明已经看到了“谢”字，还是要坚持到刮出“谢谢惠顾”，才会甘心。好像在期待那后面会出现“谢谢你的坚持，你中奖了”。可是越坚持真的会越幸运吗？
　　苏思文半晌不说话，在下决心，他再开口说话时语气十分认真：“我有一个提议。”
　　“说来听听。”
　　“你不要再坚持，不要去找他求证，我们俩结婚吧。”
　　“你认真的？”蕾拉被苏思文这突如其来的求婚吓了一跳。
　　“认真的。非常认真。”苏思文目光坚定地点头。
　　“为什么不能让我去确认完再问我。”
　　“因为我不愿意被选择，也因为这是一个游戏。你不能把所有好处都占了是吧。怎么样？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蕾拉很快就从震惊的状态反应过来了，苏思文分明在拿自己寻开心呢。
　　“可是为什么你会有这个想法。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不会答应。如果我真的答应了你怎么办。”
　　“我们这样好像也还不错。不是吗？”
　　蕾拉居然认真想了这句话五分钟。难道这人是正儿八经在考虑和自己结婚？
　　“你不用马上答复我。”
　　“不，我可以给你答案，我的答案当然是不。我无论如何都要确认，我一定要选我爱的人，哪怕失败的代价是我以后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结婚对象了。我一定找不到了。更何况，你心里也只有宝儿。不能骗自己啊。”
　　苏思文从背后抱着蕾拉，蕾拉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轻轻地说了个“嗯”。还有一声叹息。
　　蕾拉不知道的是苏思文在那次颁奖礼以后就为她订好了戒指，此刻就躺在他的外衣口袋里。

　　苏思文带了一瓶酒敲开了宝儿的家门。
　　他们两人的旧情早已零落成泥碾作尘，在粉丝心中却不曾吹落北风中，只要一方有一点情感方面的动作，这段爱情长跑就要被重新拿出来炒一次冷饭，新对象就要被拿出来和前任对比一番。如今宝儿还未披上婚纱，苏思文还未给谁戴上戒指。双方的粉丝就在各种场合表达二人复合的心愿，苏思文就曾在参加一个活动时遇到粉丝问他：“你和宝儿还能复合吗？你们要是在一起，我愿意一年不吃肉。”那些盼着他们在一起的多是十几二十岁的女孩子，对爱情有着美好的憧憬，把她们对于爱情的期待倾注在他和宝儿身上。其中的代表性人物就是夏蕾拉。
　　其实这样也很好，虽然他们自己清楚两人在未来已经再无可能续写故事，在粉丝心中的平行世界里，却一直都爱着对方。多少弥补了一点现实中的遗憾。
　　“可以陪我喝喝酒吗？”这是苏思文见面的第一句话。
　　宝儿虽然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但还是把客人迎进门。
　　苏思文说：“除了你我找不到别的更合适的人了。”
　　宝儿闻得到他身上的酒味，看这样子已经有几分微醺了。
　　“为了什么喝。”宝儿在厨房找了两个高脚杯。
　　苏思文抱住宝儿，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来和我的青春和解。”
　　宝儿没有拿杯子的一只手也回抱了苏思文。
　　这个拥抱没有一丝旖旎，像是两个疲惫的旅人给彼此支持。
　　“好。我们和解吧。”宝儿的语气轻柔得像羽毛。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苏思文把外套扔在沙发上时戒指盒从口袋里滑出来。宝儿留意到了。心下了然。即将开始人生的新阶段了吧。他们俩现在经常像朋友一样聊天了，宝儿还曾经向苏思文称赞过蕾拉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开始倒酒时宝儿问他：“我可以恭喜你和蕾拉了吗？”
　　苏思文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可还没到我们这个年纪，她和她的青春或许会是不一样的结局。”
　　“什么叫我们这个年纪，你老了可别带上我。”
　　苏思文连忙向她道歉。
　　“看着她的韧性我都会感慨，如果我们当中有一个人当时和她一样坚持，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也许吧。不过为什么要把自己说得这么沧桑。你挽留过她吗？”
　　“我鼓励她去，希望她能比我们幸运点，不用有这样一个和解的仪式。”
　　“你说得我们俩好可怜哦。不过你一定是爱上她了。”
　　“我自己都不知道，但是会闪过这样的念头，我愿意和这个人共度余生。”
　　“今天可以不醉不归吗？”苏思文问。
　　“可以。”宝儿大气地说，“难得遇故人。你知道吗，青春还是很美，你可是最清楚我十八岁样子的人了。能配得上那时候的我的，也只有你了。”
　　“我带蕾拉去了吉田君新开的温泉酒店，我就想起那时候我们一起去日本度假的时候。”
　　“嗯我记得，他们店里的章鱼烧太好吃了。我后来还去过。”
　　两个人用回忆当下酒菜喝了一宿，有太多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回忆，刚放下一个故事，另一个故人又浮现在脑海里，怎么聊也聊不尽，喝高了以后一会哭一会笑，每说一段就拿着酒杯对着空气遥敬过去，一个人说敬青春，另外一个人也举杯说同样的话，还一言不合就唱起他们写过的歌。他们喝光了宝儿家里所有的酒。

　　隔天蕾拉知道自己被绿了还是通过新闻知道的。真的验证了，男朋友出轨，女朋友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虽然他们不能算是男女朋友。但是媒体可非常乐意把他们写成男女朋友。蕾拉参加完活动被记者团团围住，上来就问知不知道苏思文和李宝儿一起过夜的事情？他们是否复合？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她和苏思文是否已经分手？
　　蕾拉听到问题时露出了十分惊讶不解的表情。她表示自己不知情，并且觉得这应该是不实新闻。昨晚还在向自己求婚的人怎么可能去和前任复合了。
　　结果一摆脱记者的围攻拿出手机，立马看到了新闻头条《惊！苏思文留宿宝儿住处疑复合》，点开一看，视频里面苏思文一进门进和李宝儿拥抱在一起，这毫无疑问是苏思文，她不可能认错。那自己刚才那个答复看在别人眼里是多么有想象空间。
　　看完以后，一通电话打到了苏思文手机上。
　　“苏思文。你信不信我现在马上回去把你的酒柜全都倒进马桶，给你的猫喂敌敌畏。”
　　“你冷静一下。”
　　“我冷静个屁啊。你好歹跟我知会一声吧，现在公司电话们叫得可欢快了你听得到吗？你这样我真的措手不及啊。刚才记者问我时我都傻了，卧槽哪有你这么玩的。”
　　“我来处理，确实没想到会被记者拍到。”
　　“所以是真的咯？”蕾拉问他。
　　苏思文迟疑了片刻，说是真的。
　　“卧槽，记者拍到的照片可是很有想象空间啊，我刚才那个反应，待会新闻一定写得很精彩，你问问自己你这么做合适吗？”
　　“对不起。”
　　“对不起有个屁用。”蕾拉把电话挂上了。
　　简直是人神共愤，他昨天要去找前任复合，前晚还问自己要不要结婚是什么意思？这是在试探自己？

　　苏思文隔天夜里才从宝儿住的城市赶回到家里，蕾拉正抱着猫在沙发上等他回来。
　　“回来了。”
　　“回来负荆请罪了。”
　　“你再晚回来一点，就见不到你儿子了。”
　　蕾拉这句话太有想象空间，苏思文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我说的是你的狗。你表情那么严肃干嘛？”
　　苏思文长舒了一口气。
　　“我要是真的怀孕了，你会怎么办？”
　　“我会尊重你的意思。你要对我说什么？”苏思文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也没什么要说的，我就是觉得你提前没告诉我，有点不痛快，也不能让你太开心而已。而且你居然比我先成功。”
　　“对不起。比较突然。”
　　苏思文扫了一眼房间里，蕾拉把自己东西都收拾好了。一些日用品用过的全部扔到垃圾桶里了，带不走的蕾拉就收在一个大纸箱里了。在一起那么久时间，可从来不知道她动作这么快的时候，看来是真的生气。
　　蕾拉要走之前本来想喝杯水，发现水杯已经收起来了。她问苏思文：“既然这么快要复合，你那天干嘛那么问我？”
　　“我没有骗你，我也只是去宝儿那里碰碰运气。可能是因为你那番话让我也想要再尝试一次吧，没想到我运气好。”
　　两个人对视的时候都笑了。蕾拉听了这个答案气也全消了。拿手锤了一下他的胸口：“真好，虽然很嫉妒你，但是我还是为你们高兴。”
　　说完蕾拉主动拥抱了苏思文。
　　“你也会这么幸运的。”
　　“如果宝儿不介意的话，你们结婚时邀请我吧，你一定要幸福啊。我其实真的很为你们高兴，我第一时间回来把东西收了，这样宝儿才不会误会。”
　　“以后有需要帮助的记得务必告诉我。也要向我汇报你和吕垚的事情，我们是战友啊。”
　　苏思文在门口目送她离开，蕾拉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到楼下时她给穆瞳打了电话。一般涉及到吕垚的事情她会优先告诉穆瞳，毕竟泱泱很可能一不小心就在云山那边说漏嘴了。吕垚和云山关系又是好得可以共穿一条裤衩。
　　“你看新闻没，我和苏思文结束了。我刚从他家出来。”
　　那么轰动的消息穆瞳想不看到也很难。昨天和今天公司的同事、身边的同学以及广场上跳舞的大妈们都在热心地讨论这个新闻，虽然双方都没有承认，但是蕾拉这个电话却证实了新闻的可信度。
　　“看了。你现在什么感觉？”
　　“挺好，不能说一点舍不得都没有，但是我也衷心祝福他们。”
　　“听起来很帅。”穆瞳夸她。
　　“那是。不过我现在真的有一点点后悔。我们俩其实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而且苏思文啊，谁不想跟他一起啊，又成熟又有才华又会照顾人。能跟他结婚应该也不坏，我居然错过了这么完美的男人。”
　　“那你现在回头去把这些话告诉他。”
　　“不了不了，他追回宝儿也是我鼓励的，我现在又去破坏人家感情是会遭天谴的，而且也不是我想破坏就能破坏的啊。”
　　“你记不记得我们大学时一起看日剧《求婚大作战》，泱泱说如果是她的话她选男二号，温柔又成熟，这样的人其实更适合结婚。你说你还是选男主角，不管他多么幼稚多么不成熟，最重要的是女主角喜欢的是他。”
　　“如果某人像建三喜欢礼一样喜欢我，就算苏思文跟我求婚我也会拒绝他。”就算不确定吕垚的心意她都会拒绝苏思文的求婚。蕾拉没好意思说出苏思文向自己求过婚的事，毕竟前一天求婚，后一天和别人复合，怎么听都是个魔幻现实主义故事。
　　“因为你对爱情还有期待。”
　　“期待和绝望都有，我觉得我再也不会那么喜欢一个人了，可他为什么一点希望都不给我。”
　　“他只要没死就还有希望啊。”

　　蕾拉叹了口气。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呢？不过想想苏思文那狗屎运，他这种想要放弃的人都成功了，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再坚持一下。蕾拉打开自己的微博小号，浏览起粉丝在比赛现场的饭拍。下定决心等追回吕垚就逼他开小号天天转自己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