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突如其来的表白 ...
-
沈炼和伊洁解除婚约这场大戏并没有很快就落幕。沈炼近来天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的父母几欲和他断绝关系。他们那么钟意的儿媳妇被儿子这个渣男给气跑了，怎么能不生气呢。而为了伊洁的声誉，他也甘心承受这样的指责。那样子让人都要联想到那部经典的话剧《恋爱的犀牛》。
沈家的家庭伦理剧泱泱有幸在现场看了一集。她和云山被沈炼搬去当救兵，说是帮忙转移一下沈妈妈的注意力。实际上不仅泱泱和云山友情客串了这部家庭伦理剧，他们的好朋友周森也无辜地被卷了进来。
周森花了十五分钟——其中有十分钟被他用于解释组装电脑是怎么一回事和卖家是多么没有良心——才向泱泱解释清楚自己在这件事中，就是个无心抢镜的路人甲。
那天泱泱看到周森在伊洁的住处就匆匆道别离开了。后来她又去找过一次伊洁。因为伊洁决定要走。再见到她时她依旧把自己收拾得明艳照人，即便是在家里。
对此伊洁的说法是万一前男友来敲门呢？她要时刻做好战斗准备。
“你前男友在家里闭门思过呢。”泱泱向伊洁简单讲了一下伦理剧的最新剧情。
“哦那是前前男友。”伊洁轻描淡写地说，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们面对面坐着，伊洁倒了一杯水给泱泱，递水时还开玩笑地说这水是为泱泱生气时准备的，可以泼她脸上。
“一点都不难过吗？”
“那天晚上我以为连你都要失去了。你看到周森时的脸色简直可以用见了鬼来形容。那个鬼就是我。”
泱泱对此没有什么可以辩解的，她确实在那一刻想到很糟糕的想法。
“可别忘了我就是被你们宠坏的。不过以后不会再气你了。”
“干嘛，我可不信你会变乖。”
“我对自己也没有信心，换个地方折磨别人吧。我下定决心要走了。”
“你还是这么自我。一走了之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人只有学会了爱自己才能爱别人啊。在这里我没办法重新开始，这里有太多难过的事，对沈炼，对沈炼的爸妈，对我爸妈，甚至包括你，你们每个人都提醒着我的错。我必须离开我的生活才能重新开始。”
“我一句伤你的话都不舍得对你说。这一次我必须全部对你说了。”
“你说吧，你也恨过我吧。我都知道。”
“那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会难过呢？”
“我愧疚得彻夜难眠。但是我觉得无论说什么都虚伪。我就是做了，如果我求你原谅我，你会的，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但是那样会让你更难过，不如让你恨我。”
“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定会原谅你吗？因为我很珍惜你。”
“无论我怎么补救都会伤害你。我不想为自己的行为做任何辩解。错了就是错了。”
“我曾经以为我在你心中一点都不重要。这才是我难过的原因。”
“怎么可能不重要。不重要的人的话我一句都记不住，我连一分钟都不会浪费在他们身上。我也许自私，但我知道好歹。”
两个人的眼眶同时泛红了。伊洁和泱泱曾经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不是一个廉价的形容词，它是一个必须慎重使用的词。泱泱短暂的叛逆期里也曾经离家出走过一次，为了什么原因她也不记得了，伊洁是第一个找到她的人。泱泱其实就躲在学校的停车棚里，伊洁把她带到自己爷爷奶奶家住了一晚上。但是泱泱爸妈太笃定自己的女儿不可能做出出格的事，他们也太了解她和她的朋友，一个电话打给伊洁家就心里有数了。在上大学之前她们是对方家里的常客，上门蹭吃周末留宿都是常事，泱泱家的狗和伊洁都比和云山熟。以至于大学关系疏远了以后，双方的父母比她们自己还要不适应。如果要把这么重要的人从记忆中刨除，生命中就会出现一片空白。可惜人的感情是一种易碎品，碎过就会有痕迹。
“非走不可吗？”泱泱的声音哽咽。
“不走我活不下去。那天你那样走了以后，我几乎想跳下去。”
“你还是爱沈炼吗？”
“他对我那么好，除非我不是人。”
“那就去找他吧。”
伊洁苦笑，“他说他不爱我了。”
“那是气话，你不知道他多在意。”
“那个傻瓜。我去找过他了。”
“他怎么说？”
“他不爱我了。他说不爱我了。”
“说谎。”
“也许吧。他说我如果再不学会怎么爱别人只会给你们继续带来伤害。所以直到那之前我不会回来了。”
两个人都开始掉眼泪。
“伊洁，下一次爱一个人不要再是因为一时激情了。”
“好。”
“有时候我也很嫉妒你。”
“只是有时候吗？我一直很嫉妒你。”
“嫉妒我？”泱泱笑了，一副怎么可能的表情。
“我会和沈炼在一起，尽管后来是真的互相喜欢，但是一开始，是因为你，因为我太信任你的眼光，你跟我说了那么多沈炼的优点。我一直在嫉妒你。”
“我也一直在嫉妒你啊。其实我看你甚至较沈炼为重，有时候我都分不清楚我是嫉妒沈炼抢走了你还是你抢走了沈炼。”
“可是你不再信任我了。所以那天你看到周森时，你的脸上有怀疑和厌恶。”
“今天我犹豫了很久我适不适合过来，不过我还是来了，我是以你的朋友的身份来的。”
太过坦白的对话太容易消耗能量，这段对话让她们俩都心力交瘁。
末了伊洁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和沈炼分手是不是你意料之中？”
“不是，但我不能虚伪地说我完全没有期待过。”
原谅和放下很少是画上一道休止符以后就结束了，它是反复的，即便你以为永远放下了，也会在某个触景生情的时刻看不开，像是衣服后面的品牌标签刮到你的脖子，又痒又疼。
比较诡谲的是这个故事参与的角色还在不断增多。沈炼搬的救兵可真不少。小时候玩得好的一个没落下。泱泱虽然是独生女，但是因为现在屋子里坐着的这几个大男孩，童年一点都不孤单。要说泱泱和这几个童年玩伴之间的感情好，除了父母们是同事以外，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原因。
泱泱和沈炼是年龄相仿，从小同班；和明勋大概只能归之于是同一天生日，星座相同；和云山是家住得近，地缘相近；和明亓是无法解释的臭气相投，明亓是很急躁的脾气，泱泱是个不温不火的性格，家长们一直都觉得两人性格应该中和一下，所以明亓经常被往林家送。
泱泱穿着家居服就去了沈家。一进门发现该来的都来了，明家两个兄弟已经在沙发上各占据了一个很舒服的位置，云山站在一边看，沈炼可怜巴巴地坐在小板凳上。明亓考上军校以后泱泱就再也没见过他了，小伙子五官硬朗了很多，根正苗红的军事人才。两个人激动地拥抱在一起时，空气中好像都响起了《你是风儿我是沙》的音乐，泱泱在明亓身上这里掐掐那里捏捏，明亓也任由她上下其手。
剩下的三人或托腮或慈爱或冷眼地看着他们俩这个肉麻的重逢场面。
“你们原来在聊什么呢？”泱泱问他们几个。
“商量怎么让老太太心里舒服点。从我婚事黄了以后她还没跟我说过话。待会她进来的时候你们几个使劲骂我。”
“不就是苦肉计嘛。”泱泱坐到云山旁边的椅子上。
“我觉得有人替她骂了她说不定好受点。”
“那要不我揍你一顿？”明亓不客气地提议。
“你打我一顿我就废了。不过你要是装作打我一顿倒是可行。”沈炼打量了一下明亓那一身岩石一样的肌肉，还是算了吧。
敲定了大纲，大家就研究起了剧本。
剧本都敲定了沈妈妈都还没回来。百无聊赖的泱泱就打算去切点水果，她就近问了云山：“吃水果不？”
“不吃，除非你给我切块。”
“条件还挺多。”泱泱嘴上这么说还是到处找起了水果刀。
明亓看到这一幕眉毛都拧成了麻花：“季云山，你刚才是在撒娇吗？好可怕呀，好恶心哦。”
泱泱幸灾乐祸地看着明亓阴阳怪气地损云山。这两兄弟也是互相怼习惯了。
云山平时也是坚持健身的人。自认打架不会输给明亓。他马上挑衅明亓：“翅膀硬了是吧，打一架吧。”
“时间地点你定。”明亓一点也不示弱。
“打啊，我给你们当裁判。”泱泱双手抱臂看着他们俩斗嘴耍狠。
两人自觉没趣，开始互相撩衣服看对方的腹肌。眼见着另外两人也蠢蠢欲动想加入这个爱的活动，泱泱感受到自己沉睡的腐女之魂快被这粉色的气氛激活了。赶紧拿起水果远离这帮男人。
泱泱切完水果回来以后听到他们总算结束了肌肉的话题，重新讨论起了苦肉计怎么才能演得入戏。尤其是明亓这个耿直的个性是完全没有演技的。
“我可以说咱俩的事吗？”沈炼突然转头向泱泱求助。
泱泱马上明白了他的小心思，如果用他对她的背叛来激怒他们，尤其是激怒急脾气的明亓的确是个不错的方法。云山也立马转过弯来了。
云山一下子就火了，“沈炼你他妈这是做什么呢？你揭人伤口就为了你自己？你可他妈长点心好不好。”
气氛一下变得很微妙。
“什么情况？”明家两兄弟困惑地看着她们三个。云山突然的发火反而冲淡了泱泱一开始的不悦，事已至此也只能告诉明勋和明亓。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 泱泱听到门口有动静，压着声音解释了一下。
“我和沈炼交往过一段时间。”
“后来我和她的好朋友在一起了。”
这句话效果立竿见影。
“What？”明亓双手握拳，怒目而视。
“你爱谁是你的事，自己去解决，这么做真的很伤人，你这样只会让我看不起你。” 云山也彻底被激怒了。
明亓弄清楚情况以后上去就是一拳。
“我打你是因为你做事一点都不像个男人。我这人就这样，你要是不服就打回来。”
“我就是没有担当，你们打死我啊。”沈炼低声咆哮了一句。
明勋看云山和明亓还有继续打人的意思，赶紧出声呵斥了他们俩：“差不多得了。”
沈家父母从云山发火开始就在门口了。看到明亓打了沈炼，沈妈妈才倒吸了一口凉气。
泱泱端着水果也有点无措。一切发生得太快，突然就变成假戏真做了，她也分辨不出来他们几个现在是真生气还是在演戏。但是明亓打的那一拳一点都没手下留情。沈炼的嘴角都打出血了。
“你们看不出来沈炼就是诚心找打吗？他也很愧疚，一人少说一句行不行？”明勋继续训斥两个弟弟。
“这到底怎么回事？”沈爸爸开口问几个年轻人。
“看不惯他不负责任的样子。一时没控制住火气。”明亓自己老老实实地解释。
“还不快道歉。”明勋教训弟弟。
“不道歉，有本事他打回来就算扯平了。”
沈炼捂着一边脸坐在板凳上。
“明亓也没打错。是我我也打他。”云山看上去挺惋惜自己没有来得及上去打一拳。
“少说几句。”明勋头痛地打圆场。
“他们因为沈炼和伊洁的事起了一点口角。”泱泱一边找医药箱一边向沈炼的爸妈解释。
“要我说，就是两个人缘分还不够，尽早分开也是及时止损，你们俩火气都别那么大，明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泱泱的话说的既是沈炼和伊洁，也说的是沈炼和自己。
沈妈妈看来是心疼儿子了，但嘴上还是说：“沈炼被打一下也是应该的，气过了就过了。”
云山拿起沙发上的衣服就要走，“他最好是记住了。”
明亓也跟着出去了。
剩下泱泱和明勋替云山和明亓收摊子。
沈爸爸一点不心疼儿子地说了一句：“你们几个就像是我们自家的孩子，兄弟之间打架很正常。小时候就没少打架。”
明勋作为大哥还得总结一下今晚的事情。
“那我待会就把沈炼借走，今晚必须让他们三个和好，和好这事可不能拖着。”
沈妈妈也叮嘱儿子：“你待会别跟他们俩犟嘴，两个哥哥教训得没错。”
“知道了。”沈炼拿泱泱给他弄的冰袋敷着，艰难地挤出了这句话。
他们三个一出门就看到云山和明亓没走，正蹲在门口玩剪刀石头布。
一行人刚离开沈家院子就开始吵吵嚷嚷。
“明亓你下手够狠的。”沈炼不满地抱怨。
“我还没反应过来，你们刚才到底是演的还是真生气？”
泱泱的声音未落明亓和云山就异口同声地说：“真生气啊。”
“太不是个东西了。我现在还生着气呢。你说你缺德不缺德，就算过去了，不计较了，也不能这么拿出来当枪使啊。”云山的余怒未消。
“我是不知道这件事，要知道也不会今天才打他。”
沈炼被云山和明亓说得抬不起头来，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自己刚才做得不妥，但阴差阳错倒是达到目的了。
“他们俩说得对啊，我刚才也觉得你不是东西，但是明亓打了你我又高兴了。”泱泱讲述着自己的心路历程想让气氛稍微活跃一些，“不过刚才你们演得也太好了。我都信了。”
“一个求打，两个想打，将计就计，一拍即合。我看阿姨被吓得一惊一乍的。泱泱，刚才哥哥那个圆场帅不帅。”明勋也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帅帅帅！”泱泱左右手各挽着一个帅哥。这就是自己最宝贵的家人。
五个人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小区门口的餐馆，大家的脑子高速运转了一晚上，现在也都饿了。点了几个小菜他们哥四个就喝上了。就算生沈炼的气沈炼也是他们四个里面最小的，教训过了就过去了。
泱泱在一边看着他们喝，自己也喝一点，跟他们几个在一起没什么不放心的。后面她有点喝醉了就趴在桌子上睡，他们问她要不要先送她回去，泱泱知道明亓回来一趟不容易，他们几个一定想多聊一会。她说自己趴一会就好，云山就把外套给她披上。
要走的时候他们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她叫醒，顺路的云山要背她回去她也没跟他客气，确实是困了。云山背着她的时候她并没有睡着，只是眯一会以免完全清醒了，一会回去就不好入睡了。
迷迷糊糊中听到云山在对自己说话。
“泱泱，我们的感情就像是一颗不需要土壤的树，它天然已经长在那里。”
泱泱确实是困得不行了，以为他要抒发一下对这几个兄弟的感情。就勉强睁着一只眼睛，即将又要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云却山在这时候突然说了一句：“我的感情和几年前没有任何变化，你好好考虑一下。”
泱泱感觉自己心跳都漏了一拍，但是还是装作在睡觉没听见的样子，不装睡的话实在不知道这句话该怎么接。但是她的心跳得飞快，她觉得云山不可能感觉不到。
“我知道你在听。”
泱泱还是装作没听到。
到家时云山把泱泱放下来。泱泱装作没事人一样跟他说了晚安就要逃进家门。
云山偏偏不让她得逞，他问她需不需要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泱泱斩钉截铁地说不用了。说完就拍了自己的脑门，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云山笑得更得意了。云山绝对不会逼着她立马给一个答案。只是要确定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自己的意思已经传达到了，剩下的就是她自己的选择了。云山是行事果决的人，今晚的表白不在他计划之中，但他不后悔。泱泱对明亓的态度让他嫉妒，也让他觉得有危机感，他不是担心她对明亓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只是不想她再次把对他和对明亓的感情归为一类。他要让她正视他的心情。
没有第一时间疯狂地否决掉，更不可能是第一时间欣然地接受，这是他所熟悉的那个泱泱。这个结果他已经很满意了。就连泱泱的顾虑他都知道几分，他们俩之间没有太多的秘密，只要她不是坚决地拒绝，他就有机会也有信心消除掉她的顾虑。
他们互道了今晚最后一次晚安。
泱泱知道今天晚上是彻底睡不着了。云山的表白让她觉得既突然又不突然，是她始料不及的又是她意料之中的。她像是被拉扯成了两半，一半的自己在叫嚣绝无可能，另一半的自己在质问为什么。
泱泱想起自己在法国念书的时候，有不少人对自己示好，她和其中一位很开朗的法国男孩试着接触了一段时间，但是她始终下不了决心和谁在一起。云山几年前的表白让她没有办法毫无顾忌地展开一段感情，她以为距离可以冲散云山对自己这种错觉，到时候一切都会回到正轨。直到今天晚上。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突如其来的表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