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放》寸血

1、第一章

　　大学毕业后，郑爽就跑到山里去打工了。
　　下司的山，坦白来说，没那么壮丽逶迤，但也没那么不堪入目。郑爽眼前这片山脉虽称不上高耸入云，却已足够一户人家避世而居了。
　　吴凤笙独居在大山里。没人能看得出她已经三十多岁了。她依然年轻漂亮身段苗条，和她与前夫离婚时丝毫未变。她冷静的脾性也是出了名的，让镇上所有想追求她的男子皆无功而返。在山上，她有一栋两层的小洋楼，一个像样的仓库，几只鸡鸭，还有一个狗舍，专门为她养殖的下司犬而搭建的。这种狗是有名的小猎犬，通体雪白，鼻尖是我见犹怜的粉红色，素有小白龙的诨名。这样的小猎犬自小在山里长大，野性十足，是打猎时必不可少的好帮手，引得大江南北的猎人都慕名前来购买。
　　吴凤笙做这行生意已经三年了。三年来，她独居在山岗上，和南方山谷里闷热的风雨相伴，偶尔在下司犬繁殖的季节还会雇佣几个帮手来山里。这一年冬天有所不同，她打算扩大狗舍，顺便修缮一下房屋，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大部分人都想待在家里安分的过年，所以她一直等着求职者上门，就在今天，她终于等到了。
　　郑爽下了马车后一步步爬上了山，等她终于找到吴凤笙家门时，迎接她的不是女主人的笑颜，而是连续不断的犬吠和拿枪对着她的漂亮女人。
　　“你居然有枪！”她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被人用枪指着。“不过我看，我来了之后那把枪就该我使了。”
　　她来的时候是大半夜，由于刚爬过山脚步因疲累有些沉重，惊得在客厅休息的吴凤笙马上拿起枪防卫。
　　“你是郑爽么？”吴凤笙警惕的打量眼前高她一头的年轻女子，她脸上还有稚气未脱的懵懂，山峰般的眉头紧扭着。
　　“对，我是。把枪放下吧。猎狗们的叫声跟炮仗一样。”郑爽展现笑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和蔼可亲一点。
　　“对不起。”
　　“没关系，是我来的太晚了。”
　　她把包裹卸下，环视周围。小洋楼的内部是西式的打扮，简朴而又温馨，架子上摆放着展现下司当地风土人情的小玩意，她看的饶有兴趣。
　　“你先坐，我出去看看狗。”
　　“哦，我也去吧，我想先熟悉一下这里。”其实她对那些小狗更好奇。
　　吴凤笙点点头，拎起老式的油灯推门而出，郑爽紧紧跟随。毕竟是在山里，不可能总是买得到电池，这里的工具都比较古老。
　　在路上，吴凤笙忽然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你会用枪么？”
　　这是对刚才谈话的延续。
　　“我会。”郑爽回答完，一切复又沉寂。
　　狗舍距离洋楼有大概十米的距离，两人刚一出现，狗儿们就叫得更凶了，当然都是冲着郑爽来的。她摸摸鼻子，然后看着眼前的女主人向他们解释自己是朋友，觉得有些魔幻现实。
　　吴凤笙摆出成功女人特有的姿态，矜持的说道：“好了，现在他们知道你是谁了，以后不会对你凶了。”
　　“你对这些狗真了解。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因为我是做这行的吗。”
　　吴凤笙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此地，郑爽看出来她的这位老板不太爱说多余的话，好在她也不喜欢说太多。
　　“我来确认一下吧，我要在这里干到明年三月份开春，对吧？平常负责看管猎犬和其他牲畜，顺便干些杂活。”
　　“嗯，每天准时干活就行了，山上的活不算多。你的房间在一楼书房，有单独的卫浴，累了就休息吧，我这里有些书和茶，一切随你。”
　　吴凤笙像对待其他工人一样嘱咐完郑爽便坐下继续泡茶，看样子没别的可说了。郑爽把包裹搬到书房，房间不算小，书架上有很多书，毫无灰尘。她又去卫生间看了一眼，有淋浴喷头，对于山上来说，简直就是五星级宾馆了。
　　郑爽在床上坐下来，窗外是要了命的寂静，而就在她的隔壁，有一个她刚认识的女人，默默无语的坐着，这让她沉不住气。她想起来客厅有台电视，于是她站起来走到那里，吴凤笙还在安静的泡茶。
　　“请问我能看电视么？”
　　“可以，你看吧。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别客气，你要住到三月份哪。”
　　这一会儿郑爽又觉得她亲切热情了，她本以为她会像大多数雇主那样把身份搞得泾渭分明，比如安排雇工不得上桌吃饭这类奇怪的规定——亦或她只是单纯的感到寂寞，山中岁月让她忘了山下那些讨人厌又老掉牙的过时礼法规矩。
　　时钟指向九点半。吴凤笙收回目光，突然问了正在看电影频道的郑爽一个问题：“你之前在乡下工作过么？”
　　“我小时候就是在乡下长大的，以前我家有个差不多大的农场，不过养的是猪和牛这类大型牲畜，照顾他们很累很费时，所以最后统统卖掉了。”
　　“我就说看你像城里人。”
　　“比起城市我更习惯这样的地方。”
　　“你今年多大啦？”
　　“你猜？”她努力让气氛升温。
　　吴凤笙认真思考后说道：“二十二。你应该是大学生。”
　　“嗯？你怎么知道的？”
　　“你很年轻，看样子没入社会多久，又喜欢看外国电影，反应也很敏捷，最重要的是，现在这个时节能工作到三月份的，就只有快要毕业的大学生了。”
　　“厉害。那么该我猜你了？”郑爽对这个女人不由得高看了一眼，她欣赏敏锐的人，因为她自己就是，“你三十多岁了吧。”
　　她猜中了，却也触了女雇主的霉头。
　　“怎么看出来的？我看上去很老么？”
　　她追问的神情让她有些紧张，连电影都顾不上看了：“不不不，我是从你的气质——好吧，其实是我来的时候山下的镇民告诉我的。”
　　郑爽撒了个谎。事实上，她是凭个人的直觉猜到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所谓女人的直觉正是如此奇怪。
　　客厅又回到了静寂中。吴凤笙站了起来说：“我先睡了，不管你要做什么，都尽量别出声好么？明早七点起来就好。”
　　郑爽被她冷热无常的态度弄得云里雾里，下意识点头目送她离开。
　　不管怎样，她人生中最后一个寒假，从今天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