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时光里的石头

5、5.上午，接着现实

　　走在路上，我感到很轻松。虽然所谓的问题一个也没有解决——但有时候这些问题只要说出来——只要向一个会耐心听你胡言乱语的人倾述出来，就已经是解决了一半——至少，因为这些问题积压在内心而导致的烦恼减少了不少。
　　是啊！为什么要烦恼呢？今天可是我的生日啊！想一想，我能来到并且呆在这个世界是多么的不容易！嗯，或许，是我的父母多么的不容易……
　　想到这里，我感到很吃惊，今天是我的生日——是我父母让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纪念日。但就是在今天这样一个日子里，我居然直到这个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的时候——才想起他们！他们是让我来到这世间并在这个世界里挥霍和享受的人。
　　我从上衣左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然后在上衣右口袋里找到了电池，最后终于在牛仔裤的口袋里发现了电话卡。我停下脚步，把它们拼起来，开机。等网络服务就绪了以后，我拨打了家里的号码。
　　“喂？”是妈妈接的电话。
　　“喂！妈妈，是我……”
　　“喔！崽崽啊！刚才怎么一直都打不通你电话啊？”
　　“哦，我……我关机了……刚才，刚才我在……在上课！”我不想让家里担心，所以没有告诉她我是去见心理咨询师了。
　　“你都还好吗？我和你爸爸挺担心的——他说做梦梦见你出事了，一早上都在念着要打电话给你啊！”
　　“我很好啊！只是……还是不太习惯这里的食物！嗯……太难吃了！呵呵……”
　　“哦，那当然是没法和在家的时候比啦！对了，你在那里已经呆了有两年了吧？”
　　“嗯，将近一年半……”
　　“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是不适应那里的饮食啊？”
　　“嗯，我也不知道……妈妈，可能是我太挑了吧！在家的时候，我就经常挑食，虽然它们很好吃，不是吗？”
　　“要坚持啊，儿子！大学四年其实是很短暂的……所以要抓紧时间多学点东西啊！不要太在乎吃的啊什么的……吃点苦，也没什么的！”
　　“嗯，知道。我会的！妈妈……”
　　“今天是你的生日啊！知道吗？”
　　“呵呵……”
　　“爸爸昨天在你银行卡了存了些钱，你等会儿去取出来吧！以前都是在家给你做好吃的。现在你一个人在沈阳——呃——就自己买点好吃的吧！还有就买些书啊，衣服什么的——自己看着办啊，高兴就好！”
　　“谢……”
　　“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家里里面的事就不用挂念了啊！你只管一心一意地好好学习吧！”
　　“妈妈，我会的……嗯，爸爸呢？不在家吗？”
　　“他在炒菜呢。你等会儿啊，我去叫他。”
　　（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小了）“老石！是崽崽的电话，去接一下！”“有你和他讲就可以了噻！”“儿子要和你讲话啊！把它给我……放过盐了吗？你动作快点！儿子那边电话费很贵的！”“我说了有你和他讲就可以了！还非得让我接？”“你去就是的！一早上就在念要打电话给儿子，现在要你接电话和他说又不……你快点去啊！”
　　“喂！崽啊……”
　　“嗯，是我！爸爸。”
　　“你——呃——还好吗？昨晚，我梦见你出了些事。你还好吧？！”
　　“爸爸，我很好，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是突然想你们了，所以……”
　　“崽啊！”
　　“嗯？”
　　“你自己在外面要开心点！不要老是——呃，受到不良情绪的影响！凡事想开点，心胸开阔点，眼光长远点。”
　　“知道！爸爸，嗯，你还好吧——身体啊什么的？”
　　“哈！好得很！我的身体，呵呵，比你们任何人的都还好，这你不用担心。”
　　“是啊……”
　　“钱还够用吗？昨天我又给你存了些。今天是你生日——嗯，生日快乐！”
　　“谢谢！”
　　“那就这些吧！也不知道你妈妈还有没有别的什么要和你说的。你等会儿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又一次变小了，我想爸爸是去厨房了）“就说完了？这么快啊！”“你还有要和儿子讲的话没有？”“没有啊……就要炒完了！你在去说两句吧！我这里没什么事了！呃，让他多注意身体！”
　　“喂！崽啊”
　　“嗯？”
　　“没什么了！你自己就照顾好自己，注意身体——呃，好好学习啊！”
　　“呃……知道了，爸爸。”
　　“那，再见，下次再聊……”
　　“嗯，拜拜……”
　　“再见！”
　　“拜拜……”
　　“嘟……嘟……”

　　有人在后面拍我的左肩。我回过头看左后方，没有人。我转回头时，文希已经出现在我右边，满脸坏笑。
　　“怎么不高兴啊？”
　　“呵！是你啊！吓我一跳……”
　　“我一直就在你身后啊？看你在打电话就没有打扰你。”
　　“哦，是吗？我刚才在给家里打电话。嗯……”
　　“因为没钱了？”
　　“呵呵……”
　　“上次老妈还骂我了呢！因为每次我打电话回去的时候都是没钱的时候，开口说不了几句话，我就会向她要钱——她，很不爽！估计我老爸也很不爽，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
　　“呵呵……知道吗？我每次都不是自己开口要钱的。他们会在觉得我没钱了的时候，给我一些钱。嗯，就存在我的银行卡里。”
　　“这么好？！”
　　“我爸爸说过，个人银行帐户上不应该出现赤字。”我放慢脚步，好让文希跟得上我的速度。“但事实是，虽然我的帐户从没空过，而他们的帐户从没有满过——自从我有了我的私人帐户以后。”
　　“我明白，父母都是这样，宁愿自己吃苦，也不让孩子受罪。”
　　“最好的享受属于孩子，是因为孩子承载着父母最大的希望！”
　　“是啊……我老爸老妈估计就是对我失望了……”
　　“不是他们对你失望了，而是他们觉得应该……呃……”
　　“应该什么啊？”
　　“应该让你自力更生了！”
　　“也许吧！诶，对了，刚才你干什么去了？翘了大半截生化课。”
　　“我不是翘课，我向老师请了假的。”
　　“怎么？不舒服吗？”
　　“嗯！心里不舒服……去心理咨询室了。”
　　“哦……”她沉默了一会儿，我想她是在考虑应该说什么别的话题会比较好。
　　“我不在乎让别人知道我在接受心理干预或者心理治疗。”我先打破了沉默：“我们就是太讳疾忌医了……在这么一个时代，会有几个人没有一点心理问题？”
　　“嗯？”
　　“我们的身边被各种永无止境的诱惑包围，内心的欲望也被解放了出来——毫无限制。我们的生活几乎只为自己的贪欲所指引，而我们的贪欲被各种广告、商业宣传和新的物质财富操纵。为了满足，我们不断追逐——但是事实是，当我们有足够多的钱去买一件时髦的东西的时候，更流行、更昂贵、更能勾起我们欲望的性东西又出现了！欲望可能永远特不到满足，因为不受限制的欲望永远都是跟着诱惑走的。房子越来越大，车子越来越多，可心里越来越空虚，神经越来越紧张！”
　　“这只是一部分人的生活吧？大多数人还是在为基本的生活而奔波劳碌。”
　　“对，这只是生活在社会中层的人的现状。至于生活在金字塔顶端的那些人……说实话，我体会不了他们，因为我跟这个群体毫无联系——他们太神秘。而且对于社会上流传的关于他们的生活的各种说法，我基本上也是不太相信的。告诉你，要活到他们那种份上，虚伪是必要的，就像是一种保护色。对于那些撒谎成性的人，记得要抱定怀疑的态度。而对于并不富裕的底层人物，情况有些不同。但是他们不富裕并不代表他们不受诱惑，他们的奔波劳碌也许只是指向他们的基本生存，但是他们在内心所想要的，其实远多于他们所能得到的、社会所能给予的。而且有一个事实是，有很多低收入者是某些消费市场的主力军。他们采用透支、采用提前消费的方式满足欲望。那些房奴、车奴还有卡奴不都是这种人？”
　　“也许……也许这没什么不好的啊！消费可以拉动生产，而生产拉动国民经济……”
　　“拉动经济——对，也拉动地球环境，拉动人类的命运。知道中国为这么多年来的高速发展所付出的是什么？生存环境的恶化，精神的变质。你看，多年以前——也就是改革初期，政府提倡的是扩大消费，而现在呢？可持续发展和和谐社会。一个针对能源和环境问题，另一个针对全民的精神文明——或者说是基本道德。基本道德！”
　　文希又沉默了。
　　“我不应该和你说这些的……”
　　“为什么？因为我是女孩子？”
　　“呵……不是啊！是……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向别人宣扬自己不了解的知识就是在误导他人……所以我说我不应该……”
　　“或许你没有误导我，而是给了我一个思考的方向。”
　　“谢谢！”
　　“应该是我谢你才对！诶，你接下来去哪？”
　　“去食堂啊！”
　　“哦……那我们在这得分开了，我回寝室……”
　　“又在节食减肥啊？其实你不胖……”
　　“你不是我‘老公’，当然这么说了！”
　　“哈哈……他真要嫌你胖，你就休了他！”
　　“呵呵……拜拜！”
　　“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