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时光里的石头

4、4.翘课去做心理咨询

　　“最近我在睡着的时候，常常会担心……”
　　“担心什么呢？”
　　“担心自己会在梦里‘死’去。”我停了停，看到心理咨询师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大惊小怪，于是我接着说：“我老是在做同一类梦。这些梦的开始是在一间黑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
　　“那你是不是觉得很孤独，很害怕？”
　　“不……孤独是真的，但不害怕——我不怕黑，也不怕孤独。”
　　“喔……那接下来呢？你在一间黑屋子里，然后呢？”
　　“其实那并不是一间真正意义上的黑屋子，因为在屋顶上还开着一扇天窗。有一束很耀眼的光芒从天窗里头透进来。而且，当我走到那束光芒里的时候，我会听到一个……一个女孩的声音……有时候是在清唱着一首歌，有时候是在和我对话。我在那间屋子里开心极了！可是，每次当我觉得自己到了最开始的时刻的时候，那间屋子就会消失！换成了别的一些情景。你知道，在梦里，时空是没有逻辑的。所以，我也不知道这种梦境的变换是怎么发生的。但是做了几回这种相似的梦之后，我知道当我在那间屋子里特别开心的时候，变换就会发生。所以，我一边会担心自己的快乐滋长得太多太快，又一边想永远能呆在那束光芒里好让自己的快乐不断增多……”
　　“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在梦里听到的声音总是同一个声音吗？”
　　“是的。”
　　她开始低头在哪儿记录。“那是不是你在现实生活中比较熟悉的声音呢？”
　　“是的。或者说，是很熟悉的声音。”
　　她抬起头好奇地看我。
　　“是我一个在高中时交的好朋友的声音。”我突然害怕她会追问下去。
　　“喔……那你有没有达到过自己的目的呢？嗯，就是说，你有没有一个梦是始终在那个屋子里的。”
　　“没有，总是在我一不小心的时候就……就变了。”
　　“那你之后又都梦见了什么呢？”
　　“我也记不太清啊……每次都不一样，而且我总是不会去关心它们——我总是想找回那间屋子，找回那束光芒……还有，找回那个声音……可总是找不会来。直到我‘死’在梦里了……”
　　“死在梦里？”
　　“对！在梦应该结束了的时候，就会有一把剑刺进我的心脏。就像真的一样，那种金属的冰冷和自己的血液的温热交织在一起的感觉，还有就是疼痛感。当我觉得血流干了，认为自己应该已经死了的时候，梦，也就醒过来了。”
　　“嗯……”她思虑着。我低下头看自己的手——我的手放在腹部前，十根手指不自主的紧紧绞在一起。我想，我是不是吓到了她。
　　“你自己对这种情况，除了感到担心以外，还有没有想过别的什么呢？”
　　我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而后眼神移到她和我之间的那张桌子上。“也有想过一些……像我今天早上的时候还在想，我这么一次又一次的在‘死亡’中醒过来，是不是在我自己内心深处有一些厌世的情结……弗洛伊德说过：‘梦是欲望的实现’。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就是这种情况？嗯……我也不知道……”
　　她安慰我似的笑了笑“看得出来，你了解过一些这方面的知识。”
　　我也笑了笑，笑到一半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笑容僵住了——我当时在想自己有什么笑的必要，所以表情应该就有了变化。
　　“你的梦境反映出你的一种焦虑的状态。但是这种焦虑并不是很严重，我相信我们一起努力，就能够解决。”
　　我点点头，认真的听着。
　　“而现在解决问题的关键，是先找出引发焦虑的根源。我想，你的焦虑并不是由这些梦引起的，而是某些现实生活。你觉得呢？”
　　“对啊，我还没脆弱到为为一个梦而惶恐不安的地步！”
　　“你其实并不脆弱啊！你能够直面自己的内心——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多是需要一定的勇气和意志的。”
　　我自然地笑了。她也是。
　　“那我们接着来分析。你能不能告诉我更多，你的现实生活，你所遇到的困难，心中的其他烦恼和疑惑，这些你能不能告诉我？”
　　我苦笑着摇摇头。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不知从何说起。
　　“怎么，还是不信任我？”
　　“不是……我是在想……要怎么说啊！我拍要是逻辑有点乱的话，你可能会理解不了……”
　　“喔……呵呵……不急，你觉得怎么说比较清楚就怎么说吧！”
　　“嗯……好吧！我，怎么说呢？我爱过一个女孩——事实上，我爱过很多的女孩——但只有她是我一直都爱着的，在现在也是，而其她人只能算是她的替代品吧……”
　　“嗯？”
　　“其实开始我还没有发现这一点。她是我高中时的同学。那个时候，她有男朋友，所以我也没有多想，只是把她当作一个要好的朋友。上了大学以后，我想……应该要忘记她了吧……重新开始……可是，当我和另一个女孩——是我现在的同学——开始交往的时候，我就发现自己根本忘不了她，就连其他女孩都只是她的影子而已！比如说，在我和那个女孩分手的时候，我并没有感到太难过——就好像我并没有爱过这个人一样。我只是觉得对不起她——对不起她们……”
　　我停了下来，看着窗外的树梢——憔悴的树枝上还有一两片叶子在风中摇曳。她等着我继续说下去。可我迟迟没有再开口。她见我望着窗外，于是也转头去看了看。
　　“怎么了？”
　　“这么大的风啊！”
　　“哦……沈阳就是这样，一年四季的风都比较大。”
　　“但那叶子却并没有被吹下来……嗯……我接着说吧！我觉得，我目前的现实生活，就是——压抑——外界在压抑我，我自己也在压抑我自己……不能去爱，也不愿意去爱……还有，我发现自己的理想也……也被现实掩埋了……我一直希望能活得超越一些，不要老是停留在所谓的‘当下’的状态——这样只是让生命，随着时间而耗费……”
　　“嗯？”
　　“抱歉！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了……”我苦笑一下。
　　“没关系……放轻松一点……这样会好些！”
　　我点点头，闭目，深呼吸，然后慢慢睁开眼睛。
　　“今天是我的二十岁生日。我在这个世界存在了二十年。在这二十年里，除了消耗了很多各种各样的物资以外，我再没有做点别的什么——就像一条寄生虫！我时不时地会怀疑我自己的存在的价值。但是，怀疑归怀疑，活归活啊……哼！悖论啊！我最喜欢思考所谓的价值的问题——没有价值的事情我不愿意做，没有价值的东西我不想要——可实际上，我的存在可能就是最没有价值的，但是我依然要维系我的生命——这不是很矛盾吗？”
　　她的表情已经有些惊讶了，也许是她意识到了我的问题有些严重吧！
　　“我有时候会想，”我再次看着窗外——有一片秋叶终于被寒风吹了下来，在半空中飘零着——我接着说：“只要让别人来爱我——有了爱，我的价值也许就能体现出来了。可问题是——没有！没有人来爱我！除了我的家人，因为血缘上的关系，不得不爱我以外，没有人愿意爱我！她是这样！别的人也是这样！”
　　“你……”
　　“对不起！”我起身，勉强地笑笑，“打扰您了！”说完，我很快地转身要走。
　　“同学！”
　　我开门，逃也似的离开了心理咨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