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被好奇心差点害死的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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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通道里，女孩没命的向前奔跑着。
她的头脑里一遍遍不停的重播着那张死人一般的面孔；她的耳朵里充斥着男子如暴风雨般凄厉的吼叫声。
老天爷，这一幕绝对会成为她午夜的梦魇。从小到大，她遭遇过的恶心东西已经够多，足足够她梦到七老八十了，她实在不想再添上这么份极品的收藏。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她真心希望自己没有见过那张脸。
如此可怕，如此怪异，尤其是在那半边完美无瑕的左脸的映衬下，更是恐怖的让人无法忘怀，就是地狱里的魔鬼只怕也比他好看几分。
跑，快跑，必须赶快逃离那个怪物。拥有那种扭曲面容的人，别说杀人了，说不准还会吃人呢！
女孩一刻也不敢停地摆动着自己竹竿般的两条腿。可是通道里的光线太暗了，尽管她努力瞪大了眼睛，依旧看不清周围的环境。没过多久，她就接连几次撞倒了墙壁。
视线所及尽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她搞不清自己身处何处，甚至都不知道这几个小时不要命的奔跑，是让她离地面更近了，还是根本就在背道而驰。
这里就是个巨大的迷宫。蜿蜒扭曲，交错盘旋，每条路，每一个岔口，都看起来似曾相识。她分不清东西南北，辨不明是白天还是晚上，有时她觉得自己完全是在原地打转。
经过这番折腾，昨天晚上吃的那块布丁早就消化殆尽了，饥饿和干渴如炙热的火焰一般折磨着她的胃部和喉咙。
突然，她脚下一踉跄，身体被某个东西狠狠绊倒在冰冷的地面上。钻心的疼痛从胳膊肘和膝盖传来，她低低诅咒着，试图看清那害了自己的“罪魁祸首”。
借着头顶砖块的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女孩看到一具已经半腐烂的尸体横在通道的正中间。
“啊啊啊！”
女孩用双手抱住头，紧紧蜷缩在墙角，凄厉的尖叫从她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那具尸体的大部分已经干枯，骨头成了尘土般的灰褐色，零星几只苍蝇在残存的干肉和骨缝之间穿梭。这个人死了至少有1年以上了。
“呕呕呕！”
哀鸣过后，一阵恶心不由得涌上她的胸口，女孩实在忍不住胃里的酸胀，猛地将头伏低。即使能呕出的只剩胃液和酸水，她还是无法抑制的继续狂吐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郁结在她心底的那些恐惧全都倾泻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直起上半身，虚弱的依靠在背后的墙上。此时的她浑身酸软，连抬起小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这具干尸明白的告诉了女孩一件事——没有人带路，她就是死也不可能找到出口。再这样没头苍蝇般的转下去，她的下场只可能是一个——活活饿死或者渴死，变成干尸和这个倒霉的家伙做伴，并在可预期的未来惊吓下一个跟他们一样迷了路的倒霉鬼！
女孩沮丧的拨开滑落她耳边的一缕黑色卷发，低低的咒骂着。求生的欲望在她心底翻腾，渐渐高过了对面具男那张骷髅脸的恐惧。
反正她也没听说过谁真是被丑吓死的，她倒是亲眼见过不少被饿死和渴死的家伙。如果她不想在今天就光荣的加入那些人的行列，最好的办法就是转身，放弃逃跑的念头，回到那个男人身边。
仔细回忆，那个男人虽然长得……嗯……比较的出人意料。但人的适应性是无穷得，再恶心，吐啊吐啊，就习惯了。而且他有钱、有食物、有带着顶的漂亮屋子，有柔软芳香的床。在自己没有激怒他之前，他甚至还曾提供给自己一块有生以来吃过的最美味的蛋糕。
何况事实非常明确。在他身边摇尾乞怜，能否活下去的概率要远远高于呆在这个又湿又冷，喊破了嗓子也没人能听到的鬼地方。
女孩想着，将身体大部分的重量放在右手边的墙壁上，使劲站了起来。
断断续续的音乐声穿透层层墙壁，悠悠的送入她的耳中。她知道，是那个面具怪人在弹奏钢琴。只要顺着琴声传来的方向，她就能回到刚才的房间。
女孩屏住呼吸，仔细地分辨着。几分钟前还听起来仿若催命符的声音，现在对她来说，简直比天籁还要好听。
不知是不是生来的天分，女孩的耳朵比寻常人要灵敏很多倍。甚至连专业乐手都难以分辨的和音，她只要一听，就能轻松的说出它们的名字。今夜，她的这份天分再次发挥了作用，帮助她准确的分辨出了音乐的传播方向，让她顺利地回到黑色的地下湖边。
她远远就看见了面具怪人坐在钢琴旁奋力弹奏的身影。本能的，她打了哆嗦，停下了脚步。
那个怪人没有戴面具。尽管从她所在的方位，瞧不见那半边残破的脸，但她能清楚地看到他右边斑秃的脑袋上仅剩的几根毛发随着他的动作，疯狂摇摆。
他的面具呢？
女孩一个激灵，猛地低下头，这才发现那个失职了的白色面具居然被紧紧攥在自己的手心里。难道在揭开男子的面具后，她就一直下意识的拿着这个东西？她也真是没谁了，竟带着这个东西跑了那么远！
女孩犹豫了一会儿，咬住嘴唇，逼迫自己慢慢靠近那个高瘦的人影。
似乎被她的脚步声惊动，琴声嘎然而止。魅影抬起头，炯黑的眼眸在看清来人的瞬间，闪过一抹愕然。
这孩子怎么回来了？在看过自己的脸后，她不是应该疯狂的逃跑，打死也不敢再接近自己了才对吗？
“您……您的……面具。”女孩小小声地嗫嚅着，故意做出一份怯生生地表情，把手里的面具送到Erik面前。
Erik的目光冷冷的扫过那个白色的物体。他没有伸手去接，而是侧过身，让残破的半张脸更深的隐藏入黑暗里。经过了几个小时的沉淀，他已经没有刚被揭下面具时那样的狂暴了，他的情绪冷静了很多。
被发现了又怎么样呢？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女孩。他既然能顺手救了她的性命，自然就能轻易的毁掉。在得到这张面具前，甚至在戴上这张面具后，他遭受过太多恶毒的言语和嫌弃的目光，他早就习惯了回避，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这个世界上的人于他根本不具有任何意义，无论他们是害怕，或者憎恨，他都毫不在乎……除了，克里斯汀……
“先生……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好奇……”没有得到Erik的回应，女孩鼓起勇气，继续开口。她知道要想在这男人的垂怜下活下去，必须尽快得到他的原谅。“请，请您相信，我绝对，绝对，绝对没有恶意！”
绝对没有恶意？Erik的嘴角扭曲成一个怪异的弧度。他听过太多类似的谎言了。在孩童时代，他母亲说的；在少年时代，同伴们说的；直到最近，他最亲爱的克里斯汀说的。
他们一面喃喃自语着他们原本没有恶意，一面用淬着毒的匕首割裂了他的心。是的，是的，他们都是善良的。所以，自己所遭受的虐待和背叛，是他应得的，就因为他有一张丑陋的面孔，所以他就必然有一颗丑陋的心，必然不配得到哪怕是一丁点的爱。
Erik厌烦的从圆凳上站了起来。烛火下，他巨大的身影被猛地拉长。
女孩受了惊，差点坐倒在地板上，连原本攥在手心里的面具都被她吓得丢到了一旁。但她极快的稳定住了自己的情绪，硬生生压下眸子里的惶恐，转眼间便作出一幅委屈抱歉的神色。
她自以为转换的巧妙，但未料到居高临下，Erik已将一切尽收眼底。他面色一沉。
这孩子表情变化的太快，太自然了，如果不是千百次刻意的练习，根本无法作到她这般纯熟。回忆起来，从最初见到自己，她的表现就和同龄人不太一样。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都恰到好处，总能不露痕迹的唤起自己的怜惜之情。Erik本以为那是因为女孩长期遭受马戏班主虐待，行为举止才会显得胆小懦弱，处处害怕触怒别人。但仔细想想，她真的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天真么？她真的不懂得那个杂碎班主对她所做的事情的意义么？甚或，她真的不知道班主已经死了？
“你如果不想待在这里，我天亮了就送你回马戏团。班主告诉我，我还有3天的时间来反悔我们的生意。”Erik淡淡的说着，同时用眸子死死盯住女孩蔚蓝色的眼睛。
女孩果然如他所期的，眼底闪过一抹怪异的目光。
魅影心沉得更深。不会错，她根本早就明白班主死了，只怕她还知道自己就是扼死那个杂碎的人。
“怎么？你不想回去？”Erik面上不动声色，故意反问。
女孩犹豫了几秒，然后，垂低了她漂亮的小脑袋，她白皙的面颊上飘过一片红晕。
“我……我还是想待在先生这里……您……您的琴声太美妙了，还有您做的曲子……就连我这种粗鄙的人都禁不住……禁不住为之着迷……所以……”
为我的乐曲着迷？Erik没有被女孩脸上的绯色迷惑，他敏锐的捕捉到了那双蓝的璀璨的眸子里一闪而逝的厌恶和得意。
他现在更加肯定了，这孩子一直在演戏。而目的，只怕就是为了在这个黑洞洞的地牢里生活下去。是的，这里没有阳光，没有爱，但至少这里有好吃的蛋糕和柔软的床。而他这个主人，虽然卑鄙邪恶，但高傲的本性决不会容许他去虐待一个孩子。没想到，这表面单纯的女孩一早就洞穿了真相，并在权衡利弊后，做出对她自己最优的选择。
若换了旁人，大概很容易便会被她表现出来的崇拜冲昏头脑。可一个像Erik，经历过无数地狱般的残害，被动的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的人，这孩子还太过稚嫩。想凭这种程度的表演就骗过自己，绝对是妄想。
“是吗？你崇拜我的音乐？但你不怕我的脸吗？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一个比死人还可怕的魔鬼。你亲眼看见了，不是吗？你还愿意待在这个怪物身边，一生一世？”
Erik手拿着蜡烛，从钢琴后缓缓绕过来。他不再刻意用黑暗掩饰自己的面孔，反而将右半边骷髅般的脸直接呈现在女孩眼前。
“怎么？不敢看，你不是说你崇拜我，想留在我的身边吗？难道你就打算这样低着头，一辈子用脑瓜顶对着我？”
Erik冷冷的笑着，眸子如被冰封的湖面，寒气逼人。他一把握住女孩小巧的下巴，狠狠地抬起来，逼着她望向自己的脸。
女孩的身体僵硬，细白的手指纽结着死死揪住裙角。惊恐、厌恶、怨恨，各种情绪轮流在她水晶般的眼珠里交错。她毕竟还是个孩子，还没办法完美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这绝不代表她会轻易就认输。
无声的吞咽了一口唾液，女孩合上眼，两排扇子般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及时地遮盖住了她的眼睛。
“我……如果我说我不害怕，先生，我一定是在骗您……但是……一个人的灵魂比他的外表更重要。而您……尽管您的脸遭受到了上天的诅咒……可您的灵魂，您的灵魂美丽的就像天使。一个能写出那样妙不可言的音乐的人，是绝不会有一颗丑陋的心的……”
女孩糯糯的嗓音带着怜悯，漂浮在空气里，好像最软绵可人的棉花糖。Erik嘲讽的冷哼了一声，丝毫未被打动。这丫头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不肯放弃。不知道她是毅力过人呢？还是吃定了自己是个傻瓜。他松开禁锢住女孩下巴的手，倒退了一步，将蜡烛随意的放在钢琴盖上。
“哦？我是个天使？这倒是第一次听见。你说你看重灵魂？可你刚才不还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子爵么？我没记错的话，你说过因为他能让你有数不清的蛋糕可以吃，有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能穿，还可以挽着他的手臂去参加舞会。”
脑袋终于脱离男子的掌控，女孩小小的吐了口气。可还不待她的心脏恢复正常心跳，耳边便传来男子的提问。女孩皱紧了秀气的眉头，怨愤于魅影的好记性。这个小心眼的男人怎么还念念不忘自己那个近乎白痴的回答，非要争出个子丑寅卯。
“是的，先生。我的确那样说过。”女孩把头垂低，唇角微妙的弯曲成一个温柔的弧度，将歉意和羞涩配比的尽可能恰到好处。
“没有女孩子不喜欢蛋糕和漂亮衣服的，先生。而且我们都梦想着有一天与英俊高贵的王子一见钟情，被带到华丽的城堡里，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您能因此而苛责我们自私愚蠢么？这是每一个少女的权利。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们忘恩负义。如果教导我的音乐老师有您这样的才华，并是真心爱着我的话，我是不会毫不考虑接受他……”
“仅只是考虑接受？别说的好像施了多大的恩德？我付出了十年的感情，十年的精力，十年的时间，竟还比不上子爵的一个眼神，几句好听的奉承话？”
话刚一出口，Erik便后悔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冲动地问出后面的话，他的本意只是为了揭穿面前这孩子虚伪的伪装，但似乎不知不觉间他竟认真了起来。真是可笑，那些问题只怕连克里斯汀都不知道答案，他在这个心机层层的陌生丫头口里又能得到什么呢？
“付出从来都不是一定有回报的。”这次，女孩毫无停顿，纯出自然的开启嘴唇。
“先生，你的爱人从没要求过你教导她，不是么？一切都是你自愿的，没人逼着你。难道你在十年前就告诉过她，接受你教导的代价必须是一辈子的爱与忠诚么？如果你事先没有说清楚，又凭什么在十年后索取呢？买卖可不是这么做的，先生，你的做法根本就是强买强卖！”
女孩回答的理所当然，她没料到她短短的几句话竟如一记重锤狠狠敲中魅影的心。克里斯汀委屈而恐惧的眼眸蓦然浮现在他脑海里。原来是因为他没有说清楚么？没有把自己的爱和期待更早的说出口么？可他该怎么说，拥有这样一张丑陋面孔的他又该怎么说服天使视而不见，只关注于他的爱呢？
Erik不由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无力的栽倒在软椅里。他原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没了半点血色。他疲惫的闭上眼睛。
一切竟都是自己的错么？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被好奇心差点害死的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