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柳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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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瓦朱墙，草长莺飞。初春的天还带着寒意，新绿伴着微风就这么缱倦着铺散开了。
春光明媚，昭阳宫里妃嫔满座，各式的美人云鬓金钗，香风阵阵，正式争奇斗艳的大好年华。不过此时美人们脸色都不大好，高坐上首的女子一身明黄色的凤袍，额头青筋直跳，此时已在暴怒状态，给本就平凡的五官更添了狰狞之色。
昭阳宫里落针可闻，每个人都在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害怕给本就性情暴戾的皇后迁怒，误了自己的小命。
一个身着月白色宫装的女子，不施粉黛，简单挽了个发髻插了个乌木簪，站在皇后的左后方，望着下面跪着的殊丽佳人，眼中颜色暗沉让人看不透。
“柳氏，你说这个贱人怎么处置？”皇后看着底下这个贱人，恨不得直接下令杖杀了，眼角扫到身后的柳氏，想到圣上因为上次那个小美人的死已经数月未踏足昭阳宫，强压着想要收敛。
柳氏长着一张圆脸，五官还算清丽，不过在这美人如云的后宫里就显得太过寡淡了。不过谁也不敢小瞧这位柳夫人，谁都知道皇后莽撞霸道不为圣上所喜，但是这位柳夫人虽然只是皇后陪嫁的媵妾出身，却成功生养了圣上的长子，还被皇后视为心腹。
柳玉这才抬起头，看了地上那个美人一眼，清清淡淡的眼神却无端让人从心底升起了寒意。这个湘美人是顶替了之前殁了的虢美人，原来是弄田里侍弄花草的宫女，长得倒是不错，不过这脑子大概不好使，这次也不知是被哪位撺掇出头的。
“娘娘按照宫规处置便是，冒犯皇后娘娘，依例杖毙了也不为过。”柳玉的话轻飘飘的，皇后倒是一脸错愕，上次大着胆子打死了圣上最宠爱的虢美人已经惹了圣上不喜了，这次还要打死一个吗？
柳玉当然知道皇后在想什么，上次那个虢美人是太尉夫人的娘家侄女，身份如此，圣上就是偏爱几分也不会给她太大的荣宠，一个美人估计就到顶了，在这后宫里没有子嗣这辈子便看到头了，根本威胁不到皇后什么。可是皇后偏生因着嫉妒不听她的进言直接把人打死了，这等于直接下了太尉府的脸面，圣上自然不高兴。而现在这个湘美人，被人推出来当试探的棋子，皇后要是轻轻放过了，下次来的就不只是两句不敬之言了。
不过这些就是说给皇后听，皇后也不懂。
“大胆，你不过是个夫人而已，就敢滥杀无辜吗！”湘美人这下真的怕了，四周的眼光看她就像个死人。她不过就是说了两句皇后不得宠而已，怎么就要死了。
皇后本来就在发怒的边缘了，看湘美人这样，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还不来人！把她给我杀了！”
“不不！不！你们别过来！圣上快来救救臣妾啊！”
“皇后你心狠手辣！不得好死……”
后面的话则被手快的侍卫塞进嘴里了，一下子倒是安静许多。
皇后看着底下那么多花枝招展的妃嫔，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本来就比圣上大，长得也不漂亮，多少人恨不得她死挪出位子来，可她也是皇后，要不是这些小贱人，她何至于连个嫡子也生不出来。
“还杵在本宫眼前做什么！还不给本宫滚！”
“臣妾告退，皇后娘娘长乐无极。”一大群莺莺燕燕走得比来得还快，不一会儿就退干净了。
发完火，皇后的脑子也回来了，她最近脾气越来越不好，竟然头脑发热做出些不得体统的事情。这下好了，打死了嫔妃不算还肆意斥责嫔妃，想也知道圣上下早朝过来会对自己说什么，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柳氏！你怎么不劝着本宫，圣上回来怎么办？”皇后还是会慌的，就算她贵为丞相的嫡女，王家还受重用，可是面对圣上她还是会害怕的。上次母亲还进宫来臭骂了她一顿，让她做事之前先问问柳氏，不要到最后连累得家里也跟着不得好死。
柳玉在心底叹了口气，跟着这么个主子，她能活到现在真是侥幸。不过为了阳儿她还是得继续熬下去，皇后不能倒。
“湘美人贱籍出身，圣上不会因为这个与娘娘计较的。”这几日听说北边的战事不利，想来圣上也没心情关注后宫。这个时候，后宫更要保持平静，不然才会惹圣上震怒。
“那就好……”这么一打岔，皇后也忘了自己得纠结。这满后宫，也就是柳玉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老人了，其他的死的死散的散，有的时候她觉得这日子过得生不如死，可想想娘家到底没有求死的勇气。
“你也回去吧，阳儿还小，离不得你。”皇后看着天色不早了，这一耽误都快到午时了。皇长子端木阳才三岁，生的玉雪可爱，跟圣上几乎一个模子出来的，有的时候她见了都喜欢。
“是，娘娘，奴婢等皇长子午睡后再过来侍候。”柳玉恭敬的行礼告退，想到儿子，她那颗冷硬的心也会暖起来。
见人走远了，一旁侍候的桂嬷嬷才上前到。
“皇后娘娘，恕老奴多嘴，这皇长子眼见着就三岁了，还放在蕙草宫里养着也不是个事儿啊。”桂嬷嬷也是皇后当年陪嫁的婆子之一，自从几年前原来的宋嬷嬷被圣上杖毙之后才拔上来的。一直想着摩拳擦掌大干一番，可惜皇后总是对她不冷不淡的。好似昭阳宫里除了柳氏就没旁人好用了。
“本宫讨厌小孩子你不知道么！什么时候本宫的事情也轮到你一个奴婢多嘴了！还不退下！”皇后刚下去的火气又蹿上来了，同样的话母亲也劝了不知道多少次，但是她不愿意。一个失宠的中宫皇后，就是养了皇子在身边又如何……
刚进宫门，一个小身影就扑倒了柳玉怀里。小娃娃胖乎乎的，几乎看不到脖子，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墨玉般的眼睛晶亮亮的，看着就讨喜。
摸着手里的衣服似乎单薄了些，柳玉眉头微皱。
“这天还没见暖，怎么不给哥儿多加件衣裳。”
“奴婢该死，请夫人赎罪！”侍候的几人立马跪地讨饶，为首的芍药脸都吓白了，暗怪自己大意了。柳夫人平时什么都好，就是涉及皇长子的事分外仔细，哪里不周到了都少不了罚。这也难怪，柳夫人伴驾多年，生养了二子一女，最后站住的只有这个小儿子。
“娘，是我嫌热，不愿意多穿的。”端木阳在柳玉怀里扭了扭，知道母亲只是太在意他了，但是大中午的也不希望母亲为这点事情动怒。
柳玉看了看日头，正午这会儿的温度宜人，也就没有继续追究了。一把抱起儿子，往宫里走。
“摆饭吧。”
蕙草宫的奴婢们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端上来四菜一汤，荤素搭配，只是家常的菜色。自从年前圣上恩赐蕙草宫设了小厨房，柳玉便这么安排下来，宫里的皇子目前就这么一个，还是低调点好。
柳玉大半的时间都在昭阳宫里侍候皇后，自她封了夫人，皇后就提过不让她近身侍候了，让她给拒了。不说放任皇后一个人她不放心，就是丞相府也不会同意的，再说这么多年她也习惯了。
“娘，父皇让我下月进上书房。”端木阳端着自己的小玉碗，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观察母亲的神色。说实在，他不想去，但是这话说出来母亲肯定会责罚他不求上进的。小小的人儿不懂什么是上进，但是本能让他选择顺从母亲做出的选择，因为就算很多事情他都不懂，也知道母亲肯定是为他好的。
柳玉听了没有什么意外，圣上年近三旬，膝下只有皇长子这么一根独苗，也确实该着急了。照理皇子满五岁进学，可现在的情况哪里等得了。只是一旦进学，哪怕皇子还未成年，也要移宫别局了，想到这里，柳玉忽然没了胃口。
不过这么些年下来，以柳玉的城府还不至于让旁人看出来。食不知味的吃完饭，端木阳也没在母亲的脸上看出自己想要的表情，恹恹的跟随芍药去午睡了。
朱蕉是蕙草宫的大宫女，帮柳玉松散肩骨，柳玉歪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朱蕉从来不多话，只尽着自己的本分，柳玉最满意她的也是这一点，在这宫里这样的人才能活的长久。午后柳玉还要赶去侍候皇后，只有不错眼的盯着，才能防止皇后不哪日一个气性上来做下不可挽回的事情。
在这世上，她只剩下阳儿这么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了，要说不心疼那是骗鬼。可惜，她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媵妾，没了皇后，没了王家，用不了片刻工夫她就能被打回原形。这些年为了在宫里立足，什么肮脏事她都做过了，她能教给阳儿的也就只有低调隐忍。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柳氏
